“尊敬的強者，看來我們有著‘共存’的必要條件。”

　　眼球陡然恢復平靜，龐大身軀上升，狹長眼瞳的中心，對準那個令它膽寒的身影。

　　“或許吧。”莫魚饒有興趣地眯眼。

　　由於身體過於衰弱，直到現在他才察覺，眼球發出的不是光芒，而是精神力風暴。

　　這種力量通常是無形的，肉眼無法觀測，也極難被感知。

　　聽上去很厲害，破壞力也就那樣。

　　最大的作用，是摧毀、控制、操縱思想。

　　毫無精神防護的生物，基本無力抵抗，譬如剛才遇到的‘英特奈爾人’。

　　可惜很不巧，今天它遇上了莫魚。

　　一個比它精神力更加強大的生物。

　　盡管它全力輸出，大口大口吞咽養分，拚盡全力展開攻擊。

　　以至於，精神力凝聚成實體，射線強烈奪目，卻是一點用沒有。

　　對莫魚造成的傷害，就跟手電筒差不多。

　　要不是記憶缺失，忘了怎麽用精神力反擊，大眼球現在已經‘叛變’了。

　　打著‘共存’的招牌，卻明目張膽地使用精神攻擊。

　　如此卑劣的生物，莫魚已經在心中，為它安排好了結局。

　　“說重點，我不想聽歷史。”莫魚掏出霞光，打斷了眼球的絮叨。

　　什麽飛船，什麽創世神，什麽聖物，什麽大戰……

　　狗屁不通，誰對這個感興趣?

　　老老實實交代犯罪情況，酌情給你判個死刑，大家都省事。

　　在霞光強而有力的威脅下，巨大眼瞼開合數次，水流泵動，血管收縮，眼白顫抖。

　　“這個世界是個牢籠。”

　　眼球的聲音變了，變得沙啞、冷漠。

　　沒有慌亂，沒有恐懼，不卑不亢，莊重嚴肅，像是統禦萬物的主宰。

　　“正主來了嗎?”莫魚輕笑示意:“然後呢?”

　　看這架勢，此時操縱眼球的，必定是邪神。

　　眼球大概跟傳呼機一樣，是它隨手製造的工具。

　　邪神並未辯解，而是主動降低高度，用仰望的姿態，恭敬道:“我們必須合作。”

　　“然後呢?”莫魚不為所動。

　　“您需要我們的幫助，我們也需要您的幫助。”邪神的聲音帶上了期許。

　　“是嘛。”莫魚的回應仍是平淡。

　　他差不多已經猜到，那個‘宏大願望’的具體內容。

　　“一個強大存在，將這世界從時間長河中剝離，我們皆是囚徒。”

　　提及那個可怕的生物，邪神不斷開合眼瞼，聲音中滿是崇拜:“僅僅念誦他的名諱，便足以消滅我等。”

　　“這麽厲害?”莫魚露出三分懷念。

　　這種事跡，在很久很久之前，沒有學會抑製力量的時候，他也能做到。

　　就是現在法力全失，要靠借力量才能做到。

　　“作為亙古長存者，那個存在的身份，想必您比我更熟悉。”

　　邪神陡然接近，薄膜下的眼瞳擴散，恍若進入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沒聽過，不認識。”莫魚將霞光橫在身前。

　　邪神微微顫抖，急速後退懸掛半空，不知是膽怯於霞光，還是那個未知存在，吐出一個無比誇張的形容;

　　“沒人能逃脫他的監視，他或許就看著我們，他是永恆的神明，他是時間之主，他即是死亡本身。”

　　“所以……”莫魚等待著那個答案。

　　他對那個所謂的‘至強者’不感興趣，除非他牽扯到‘許願機’。

　　就眼球的話來看，很明顯那個生命，並沒有接觸許願機的嫌疑。

　　這種強大生命，通常都有自己的執拗，相信自我而非他人。

　　那麽問題來了，牢籠中的囚犯，最想做的是什麽?

　　“我們可以合作，共同逃離這個世界。”邪神態度誠懇。

　　“方法。”莫魚言簡意賅。

　　逃離世界的辦法，估計就是願望的內容，這是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願望實現的方式，足以決定它們的結局。

　　“我們可以合作嗎?”邪神的聲音充滿引誘。

　　那瞳孔中的亮黃色，在莫魚眼前擴散又聚合。

　　其含義不言而喻。

　　莫魚沉默不語，皺眉窺探深淵。

　　黑暗之中，無數屍骸形成波濤，湧入萬千張大嘴。

　　咀嚼聲、吞咽聲此起彼伏，巨獸吃得口水橫流。

　　發自內心的厭惡下，莫魚挪開目光，擠出笑臉答道:“只要沒有衝突，那就可以。”

　　“看來我們達成一致了。”

　　邪神放松下來，巨大眼瞼左右開合，像是呼吸空氣般喘息。

　　莫魚主動收起霞光，展露出合作的架勢，友善問:“你們打算怎麽做?”

　　“萬事俱備，只需等待。”邪神半合眼眸，高深莫測。

　　莫魚笑而不語，雙眼直勾勾盯住眼瞳，等待它的進一步解釋。

　　“尊敬的大人，想必也能感覺到，這個世界有一個，由巨量能量構成的‘殼’。”

　　面對詢問，莫魚一言不發，很乾脆點頭。

　　雖然他什麽都沒感覺到。

　　別說天外，沒有光照的話，他連路都看不見。

　　昔日強大的力量，早就隨著時間煙消雲散。

　　單純因為霞光，邪神將莫魚的虛弱，當作是戰術性偽裝罷了。

　　它沒有去細想，也不敢去窺探那光芒，只能繼續解釋:

　　“任何攻擊這層殼的行為，都會招來那位天神，我們會在他不經意的一瞥中，灰飛煙滅。”

　　邪神頓了頓，狹長眼眸緊縮成圓點，其中再次流露出崇拜之色。

　　“我們沒有資格，去觀測那偉岸身姿。只能在不驚動這位神明的情況下，打開通往外界的大門。”

　　“所以。”莫魚接過它的話，若有所思道:“開啟這扇門，這就是你們畢生的願望?”

　　“是的。”邪神沒有一點遲疑，繼續它的講解:“打開大門需要兩樣東西，知識和能量。”

　　“哦。”莫魚暗中喚出霞光，將光束在指尖無限折疊。

　　“跨越時空，是我們與生俱來的天賦，天外世界的坐標，時間線上錨點的位置，我們全都知道。”

　　“嗯，你繼續說。”莫魚摸出記事本，霞光當筆落在文字上，嚴肅道:“我在聽。”

　　“本來我們蓄積的能量不夠。”邪神毫無保留，老實交代:“但是，我們得到了天賜的聖物，一個擁有無限能源的東西。”

　　“怎麽得到的?”莫魚聲音雖輕，但氣勢逼人。

　　“撿到的。”邪神的回答出人意料。

　　莫魚默不作聲，先把記事本塞回去，再晃悠著霞光，凶惡反問:“你現在給我撿一個去！老實交代，哪裡來的?”

　　邪神愣了半晌，壓根不知道哪裡不對，仍用很確信的語氣回答:“地下撿到的。”

　　“真的?”莫魚再一次確認。

　　“我親眼所見，聖物無人守護，任何人都能使用它的力量。”邪神對它所見深信不疑。

　　“哦，原來如此。”莫魚若有所思，立馬腦補出真相。

　　這隻巨獸的族群，被‘神’關在了這個世界，它們想要反抗神明。

　　漫長的周密準備後，卻還是缺少最關鍵的東西。

　　於是乎，整個種族的強烈願望，恰好被許願機捕捉到。

　　於是，後者自行啟動，賜予了它們無盡能量。

　　一定是這樣的，沒錯。

　　莫魚雙手環胸，深信不疑地點頭。將這副表情當作是鼓勵，眼球頓時活躍起來，頗為激動地顫抖:

　　“大門開啟需要一些時間，只要您不去破壞，很快我們都能逃離，然後踏入無限可能的未來。”

　　邪神興奮不已，被刻意掩飾的聲音，一時間全部爆發。

　　泵動聲、水流聲、表皮摩擦，骨頭碰撞，吞咽血水……

　　“你高興什麽勁呀?”莫魚不耐煩地站起，蔑視道:“你不會覺得，我們有同一個目標吧?”

　　“你不想逃離牢籠?”邪神愣在空中，瞳孔緊縮，投下驚愕的目光。

　　“我的目標只有一個。”莫魚搖頭嗤笑，憐憫道:“我是來沒收那樣東西的。”

　　“你想要聖物?！”邪神警覺後退，高懸空中氣勢十足，卻難掩瞳孔中的畏懼。

　　“沒錯。”莫魚乾脆利索地承認。

　　想要關閉許願機，就不能讓它們使用聖物。

　　它們可以離開，但不能，也不應該與許願機有任何瓜葛。

　　無限膨脹的欲望，足以毀滅所有世界。

　　許願機可以響應它們一次，就必定有第二次。

　　“你們要做什麽，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莫魚認真起來，霞光驟然伸長，“不允許使用那樣東西。”

　　邪神沉默良久，狹長瞳孔不斷變換形態，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接受指令。

　　“那就是，我們無法合作了?”邪神遺憾升空，拉開與莫魚的距離。

　　“我向來都是一個人。”莫魚禮貌笑笑，勸說道:“交出聖物，我可以幫你們離開這個世界。”

　　邪神露出哀求之色，同樣勸說道:“放棄吧，你就算得到其中的力量，也不會是那個存在的對手。”

　　“哈?你想到哪裡去了。”莫魚舉起霞光，不屑反問:“我需要嗎?”

　　在死灰色的光束前， 眼球自行收斂光芒，轉動瞳孔挪開目光。

　　無數平面扭曲而成的光束，完全違背世間法則，窮盡它的所有智慧，也無法解釋這力量。

　　若是長久窺視，怕是在不知不覺中，連自我都會被同化。

　　“我們不會交出聖物的。”邪神堅定拒絕。

　　那狹長眸子中，統禦萬物的氣勢，一閃而逝。

　　“只要你們肯交出聖物，我可以提供足夠的能量。”莫魚仍試圖和解。

　　倒不是他打不過這群巨獸，而是不知道‘聖物’的位置。

　　多半被藏在極為隱秘的地方，得去打探消息，再打敗各種看守，把這個世界跑個遍，怕是才能找到。

　　太麻煩了。

　　兩句話能解決的事情，何必動手?

　　莫魚是這麽想的，但邪神卻不這麽認為。

　　“尊敬的大人，如果您是我的話，您會交出拯救全種族的東西，把希望寄托在陌生人身上嗎?”

　　“……”莫魚無言以對。

　　這種情況，換作是他，也不會將東西交出去。

　　種族利益大於一切。

　　此時此刻，即便告訴它們，道路盡頭是懸崖，它們也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那就是，我得自己去拿了。”莫魚無奈歎氣。

　　“是的。”邪神不再遮掩，擺出了攻擊的架勢。

　　細長眼瞳分裂，眼白破碎，無數觸手伸出，在空中狂舞，淒厲嚎叫聲中，卻滿是悲壯:

　　“盡管並非你的對手，但我們會用屍體，拖延你前進的腳步，沒有東西能阻止我們逃離，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