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嘯軍正急行間,忽見前面一團白霧,在漆黑的山野中顯得格外扎眼,牢牢鎖住了前面的去路。永爺叫道:“前方何人?”
霧中傳來一陣鬼魅般的聲音:“藤岩大軍在此,爾等還不下馬受縛?”
永爺喝道:“宵小鼠輩故弄玄虛,裝神弄鬼,有膽的現身一戰!”
說尤未了,只聽後方人馬嘈雜,原來潭瓊夫人率人趕來,發起襲擾。永爺不願與其糾纏,挺杖向前喝道:“會事的把路讓開,否則教你們粉身碎骨!”白霧輕輕晃動,霧氣下湧現出無數小妖,蜂出泉流,永爺匆匆與眾將迎戰,孤桑望後方看看,料敵方大軍已然趕上,急對永爺道:“王爺,我們不能戀戰,快走!”
永爺發起狠來,拍馬舞杖,朝前疾衝,眾將一齊發作,狼嚎虎嘯,迅猛奔騰,敵兵且戰且退,白霧向後方飄去,斜向讓出條路來。
不多時,虎嘯軍走了大半,余下千余小妖,被趕上的藤岩大軍包圍住。潭瓊夫人正待剿殺,毛杉全上前喊道:“且慢,降者免死!”
卻說永爺等人率虎嘯殘部順著那條路來到一座環形山上,天色蒙蒙發亮,眾兵將精疲力竭,丟下兵器,癱軟倒下。永爺看看地形,驚道:“糟了,這不是去蕭山的路。”鍾揚道:“撤退時走的就是東北方向,沒錯啊。”孤桑道:“定是敵軍有意而為,他們知道攔不住我們,剛剛交戰時故意用濃霧遮住大路,露出這條路讓我們走。夜色昏暗,我們不察之下以致出錯。”
永爺著慌道:“此地不宜久留,叫起弟兄們,咱們快撤!”說尤未了,只見一小妖前來報道:“王爺,山下敵軍已將這裡團團圍住,我們出不去了!”
永爺幾乎暈倒,扶定銀杖勉強站住,口中隻叫:“都起來!走,快走!”
連叫數聲,無人應和。永爺暴跳如雷,對睡倒的小妖連踢帶踹,這些妖兵雖勇,畢竟靈力淺薄,經過一日一夜的鏖戰,早已疲憊不堪,任永爺怎樣叫喊打罵,也無人起身。永爺怒火上撞,見一小妖正趴在石上打盹,他雙眼通紅,舉起杖便向小妖頭頂劈落,旁側鍾揚忙伸劍架住:“王爺,現在我軍無力再戰,就算衝下去也無濟於事。不如先作歇息……”
永爺發起瘋來,眾將恐鍾揚一人勸阻不住,都過來相幫,永爺被他們橫七豎八地抱住,發作不得,隻覺胸悶如堵,天地倒懸,原來他元氣耗損頗多,此刻又怒火攻心,霎時頭昏腦脹,眼前一片漆黑……
晨曦初照,藤岩眾軍聚集在環山腳下。毛杉全對一位身量偏瘦,面皮白淨的將軍說道:“我道是何人在前阻截,原來是飛將隊到了。你怎麽會來此?”
那將軍道:“聞聽四位手下在蕭山犯了大過,我便去向主公請罪,主公允我戴罪立功,率飛將隊來此助戰。我們來至邇城上空,卻見敵軍潰敗逃走,因而就趕在前方阻擋他們。”
毛杉全笑道:“好啊博幻,自上次同征狼族後,多時不見,愈發長進啊。”
此時,平剛大步來至面前,報說:“我軍已將這裡團團圍住,隻待元帥號令,便發起總攻。”眾將摩拳擦掌,便要一鼓作氣,攻下山頭,將敵軍全部剿滅。
毛杉全卻道:“眾位且歇,我軍已然疲憊,此山易守難攻,且得虎嘯眾將俱在,莫要貪勝落虧。你們退下,各回本職。夫人和平剛留下。”
眾將雖心有不甘,隻好依令退去,夫人問道:“靈公,不打此山也罷,但我們為何不乘此時機攻打蕭山?”
毛杉全微笑道:“你們也知道,蕭山易守難攻,當初主公派人在那裡備下弓弩器械無數,當日若非四將怯敵,敵軍實難攻克。如今那裡囤積了虎嘯軍近半數人馬,我若此時分兵攻打蕭山,急切難下,反讓永爺等人有突圍的機會。不如就命人馬在此圍困他幾日,若能引得蕭山上敵軍出來救援,那時便有機會收取蕭山。”
平剛似懂非懂,夫人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把永爺他們控制住,就能牢牢把握住局勢?”
杉全道:“正是,此事極為關鍵,須得一位勇猛謹慎者領兵在此,以防他們突襲而去。我看隨行諸將皆不能勝任,只有你們二位——誰願擔此任啊?”夫人一愣,急忙拿眼去瞟平剛。平剛也不言語。毛杉全道:“都不願意,那我可點了啊。”
他伸出手要指,卻聽平剛說道:“元帥既恐他們逃脫,叫我們都留下不更好?”
毛杉全笑道:“城中事務也不少,須有人幫我打點。且防蕭山處有異動,也需人往來防備。”
平剛道:“既如此,我留下吧。”
“那有勞你了,千萬謹慎。”毛杉全忽又提到,“夫人你既回城,也應將你那法寶拿幾件給平剛禦敵。”
夫人道:“這個好說。”腰間解下一個皮囊,遞給平剛,平剛卻擺擺手:“不用了。”夫人白了他一眼,便將法寶收回。毛杉全道:“務必收下,臨敵須用得著。”夫人隻得給了。
毛杉全又巡查一番,見已無事,就留大隊兵馬在此,率部分將領返回城中。
次日天明,躺在石上的永爺睜開了疲憊的眼睛。交戰之時,短暫的休息聊勝於無。孤桑扶他站起身,只見眾妖兵傷損大半,哀苦之聲連綿不絕。永爺望空長歎:“想不到小小個藤岩山竟也如此難鬥,亂世爭雄,何其難哉!如今要得個全身而退,怕也不得了。”孤桑道:“昨夜他們襲營之時,我見事情不妙,已著人飛速回山去搬救兵。王爺且放寬心,援兵很快就會到來。”永爺不語,低頭走開了。
他在山上行了一遭,各處的眾將待要行禮,永爺擺手示意不必。在一塊寬大的岩石上,凌之正躺在那裡,旁邊有兩個小妖看護。永爺近前問道:“傷勢如何?”
凌之道:“昨夜我力戰平剛,不曾防備。被敵將偷了一槍,幸而甲厚,隻傷了皮肉。只是拖累了大家,有些過意不去。”永爺道:“你為我軍出生入死,立下了赫赫戰功,怎說拖累?好生休養,不必多想。”凌之歎道:“我們被困在此,吉凶難料。王爺,不如您先駕雲回山,千金之軀,不應和我們一同受苦。”
永爺斥道:“這什麽話。我就不信,天會亡我等於此。待你們傷勢好些,我就領你們下山,跟他們拚個你死我活,不信殺不出一條血路。”
說話間,有一小妖來報:“王爺,已經探察清楚了,那毛杉全等人都回到城中,只剩個平剛領兵在此。”
永爺聞言,眸中閃過精光,便有心下山廝殺。低頭一瞧,卻見凌之向他搖搖頭。永爺咬下嘴唇,自心想想,眾將負傷未愈,且恐毛杉全等人故技重施,暗中埋伏,隻得作罷。
毛杉全回到城中,得了一場勝仗之後,又得機會放松下來。美美地酣睡了一天,當晚又帶著眾妖舉行宴會,各自飲樂。
席間,夫人問道:“靈公,有個問題我一直不解,你是怎麽知道他們要夜襲攻城?難道彼軍中有內應?”
毛杉全微笑:“我們剛剛來此,何來內應啊。不過是因傍晚哨探來報,敵軍吃了敗仗,本應加強布防,其營帳卻守備松懈,甚是反常。我本以為他們是想誘我軍劫營,故作此態,於是不予理睬。然臨近亥時卻聞報敵軍在生火做飯,這更是反常,軍營中哪有消遣的夜宵,只有臨敵的戰飯。聞永爺用兵甚是大膽,常常出人意料,在失敗之中突然反攻亦極是可能。我便猜到他們要來夜襲,這才令平剛在城中設伏,你去攻他大營,現在你明白了吧。對了,說到平剛,你看咱們在這兒吃喝,他獨個在山腳下也怪無聊的。你去看看他,給他拿些酒菜吧。”
夫人聽得一知半解,又接到這奇怪的命令,她煩惱地嘟嘟嘴:“我不去。不願意理那木頭。”
毛杉全一笑:“這可是軍令,你瞧著辦。”
夫人撂下筷子,哼一聲去了。她提了一食盒酒菜,出了城,來至環山下。只見平剛提著那巨大的鋼斧,率一隊妖兵,正在那裡巡邏。
夫人走近前,眾兵士都認得她,並不為奇。她湊到平剛身後,不料平剛突然轉過身,巨斧劈頭蓋頂而來。夫人左手迅速握住斧柄,斧刃停在空中,疾風吹得她額上發絲亂抖,夫人叫道:“幹什麽,是我!”
平剛見是自己人,便收了斧,問道:“你來這幹什麽?”
夫人道:“你說幹什麽,我來瞧瞧你。去和我們一起吃酒吧。”
平剛道:“我巡邏呢,沒這工夫。”
夫人耐著性子勸他:“平剛啊,你看咱們剛打了勝仗,敵軍被困在山上,元氣大傷,不可能來偷襲。不如好好放松放松。你看你平常也怪累的,我叫來幾個小美女服侍你好不好?”
“不用了,我還有事情呢,告辭了。”轉身便走了。
夫人氣悶地跺跺腳:“咦這個家夥啊!人家好心呐……”
夫人垂著頭回到營中,酒菜也拎了回來。毛杉全看她這模樣,呵笑著問:“怎麽樣,碰了一鼻子灰吧?”
夫人甚沒好氣:“我真不明白,主公怎麽會瞧上這麽個呆貨。”
杉全腦袋一歪:“嗨,其他人都心眼太多,可不就喜歡他唄。 ”
幾日之間,雙方的傳令兵俱是忙碌不已,捷報和敗報幾乎是同時傳到二王手中的。瑜王自是喜得連連點頭:“這才該是我藤岩山的樣子。”左右閑來無事,傳命擺駕邇城,親往犒軍。而千裡之外的虎王早已心如油煎,急召來諸臣商議:“王弟兵敗,被困山中。也怪我當初沒考慮清楚,任他前去。如今他們遭遇困境,孤要親提兵馬,去給他解圍。”
李翊道:“大王不可。虎嘯山也正面臨險境,敵人隨時會揮師進攻,大王不可離去。臣願領兵前往,若救不出王爺,臣也決不回山。”
虎王愁眉不展道:“非是我不信任你。據敗兵來報,他們在邇城遇到了三個凶悍猛將,武藝超群,手段狠辣。王弟麾下兵多將廣,尚且不能取勝。你去為之奈何?”
李翊道:“敵方雖有能人,我們也並非毫無對策。請大王撥些精兵強將,臣此去一面分兵攻城,一面襲擾的山下的守軍。同時想辦法報知王爺,讓他與我軍兩面出擊,使對方顧此失彼,其圍庶幾可解。”
旋王輕籲一聲:“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指望你了。傳令,撥兩萬兵馬給軍師,就派江成,蕭駿及數十將領隨行。師弟,這幾乎是我全部的家底了,萬萬謹慎小心!”
李翊躬身領命,只見後面閃出一將道:“大王,可否讓我也去?王爺身陷險境,我不能坐視不管。”
李翊回頭一瞧,只見此人皮膚黝黑,身材勻稱,鼻直口方,雙目光芒晶亮。旋王對他很是欣賞:“好,我知你是王爺提拔的,既然有心相救,那就一並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