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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塬舊事》第25卷
  王家奶奶和彥龍在河道裡呆的第二天,彥龍哭鬧著要回家,抱著奶奶的腿在地上蹭來蹭去,咧著嘴巴大聲囔囔,

  “奶奶,我要回家去,我想和兩個姐姐玩”,眼淚順著臉頰簇蔟落下來,王家奶奶抱起彥龍放在大腿上,用手掌不斷的擦乾眼淚,

  “明兒個咱們就回,今個你表叔沒有在,咱們到半坡裡碰上“瘋子瘸”放狗咬咱們怎麽辦?彥龍要聽話,不然以後再出來浪奶奶不領你了”,

  彥龍哼哼唧唧的摸著眼睛,用垂頭擦拭完鼻涕,順手摸在衣服上,他想起“瘋子瘸”的模樣還是有點兒膽怯,低頭埋在奶奶懷裡。他不敢正眼看平躺在炕中間的那個舅奶奶,額頭狹長,臉頰兩側的骨頭凸露出來,蠟黃的眼睛裡沒有一絲光亮,鼻子和嘴巴扭曲到了一邊,露出兩個大門牙出來,像極了老鼠,說話模糊不清,只有駝背的大舅爺才能明白她說的話。王家奶奶坐了一會兒帶著彥龍去村頭歲舅爺家,彥龍喜歡呆在歲舅爺家,他們的窯洞亮堂寬敞,還有電視可以看,裡面也沒有大舅爺家窯洞裡一股衝鼻的尿騷味,還有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一個小女孩琪琪,她抱著一隻剛出生幾天的小貓咪,彥龍用手輕輕地按摩摩梭著小貓咪的毛發,小貓咪順從的低著頭,任兩個輪換著捋毛發,不一會兒,彥龍和琪琪在院子裡相對蹲著逗小貓咪玩。出門不遠處裡有一條長年流動的河,河水清淺,前面的河面狹窄,有幾個人踩著大石頭蹚水過河,兩側都是沙石,一群小孩在河岸邊上撿石頭,比賽打水漂,他們側著身子拱著腰杆,石子從水面飄蕩而過,一圈圈的水波紋從濺起的水花四周散開,映在水面的山巒樹影斑駁搖曳。正是暖春時節,村落周邊的洋槐花像一團團白色的雲朵,錯落在山間,清風拂來,一股淡淡的甜香味,遠遠處就能聽見蜜蜂“嗡嗡”的作響聲,在山溝裡和著鳥叫聲響徹一片。

  每逢周末天氣晴好,貓吖早早吊幾桶水倒進洗衣盆裡,太陽曬得水溫熱,再加些鍋裡燒熱的水,燕燕、小燕和彥龍輪流坐在洗衣盆洗澡。燕燕身上的癢癢多,貓吖一碰到脖子、胳肢窩和肚子,燕燕就縮著脖子,夾緊胳肢窩咯咯的大笑起來,小燕和彥龍蹲在洗衣盆邊玩水,貓吖忍住笑,在燕燕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

  “哪來的那麽多的癢癢在你身上,都夾的緊緊的不讓我碰,身上的汙垢怎麽洗下來呢,你看看胳膊上的這是什麽?”

  燕燕斜頭一看,胳膊上一連串像小蟲子一樣的汙垢卷,黑乎乎的爬在胳膊上,趁著燕燕不注意,貓吖拿起毛巾就在兩邊的胳肢窩裡擦拭,燕燕扭著身子發出一陣陣尖叫,盆裡的水花四濺,打落在小燕和彥龍身上。自小燕和燕燕兩個上了學,每隔幾周貓吖都要給她們理頭髮,剛洗完的頭髮擦乾水分,取來一片存生的刮胡子刀片,夾在梳子一側,順著頭髮慢慢往下梳,一縷縷碎發掉落下來,貓吖在旁邊轉來轉去的打量,兩邊不對稱再拿剪刀剪齊整,直到她感覺滿意為止。小燕總是急不可待,頭偏向貓吖一邊,喊叫著,

  “啊喲,媽媽,你把我頭髮拔疼了”,小燕捂著頭淚水頓時在眼眶裡打轉,

  貓吖拿起毛巾在臉盆裡蘸點水,把頭髮擦濕繼續梳理,

  “你把頭支端正,媽媽一會兒就理完了,每次給你修頭髮都是嘰嘰喳喳,你姐姐和彥龍收拾頭髮怎麽就不喊疼,就你喊得厲害,稍微忍耐一下馬上就完了”,貓吖一邊梳理衣服頭髮,小燕一邊擠著眼睛“哎呦,

哎呦”的聲喚。站在一旁的燕燕問道,  “媽媽,我就是掏耳朵的時候耳朵疼,剪頭髮的時候不疼,以後再不要給我掏耳朵了,好不好?”

  “看你不說我都忘了,都幾個月沒給你們掏耳朵了,估計耳屎把耳朵眼都堵嚴實了,我說呢,一天喊你們兩三遍一個個都不應承,怕是耳朵被堵實了”,貓吖說,燕燕一聽又要掏耳朵,臉色大變,嘟囔著嘴巴摳著牆上的土,

  “你以後別噘嘴巴了,現在就去照鏡子看看你的嘴巴上面是不是可以拴一頭牛了?”貓吖笑著說,

  燕燕原地不動,繼續摳土,指甲縫隙裡塞滿了土,她最怕掏耳朵,媽媽有時拿一根火柴,有時拿一個小的聶聶卡子,在耳朵裡晃來晃去,不疼的時候耳朵癢癢難受,偶爾伸進去一點被戳到,半個頭都麻木疼痛。貓吖抱燕燕側著身子躺在腿上,耳朵眼正對太陽,把掏出來的耳屎放在另一個大腿膝蓋附近,不時的嚇唬他們,“不要動,耳朵裡掏出一大片來,等會兒我放膝蓋上你看”,其實,掏出來的一丁點的黃黃的耳屎。貓吖叮囑他們耳屎是不能吃的,吃了就會變成啞巴,燕燕三個喜歡追問為什麽,貓吖每次的回答都不一樣,有時說耳屎有劇毒,有時說耳屎裡麵包著專吃舌頭的小蟲子……問的不耐煩了,她便語氣堅硬的回答,

  “反正一輩輩傳下來都是這麽說的,你們非得打破沙鍋問到底,誰要是吃了變成啞巴,我就不要啞巴孩子了,誰要我送人去”,

  燕燕不時的玩弄著膝蓋上的耳屎,總是設想自己能找出裡面的那個小蟲子,看看咬舌頭的東西長什麽樣,一旦媽媽宣布好了,她如負釋重的跳起來,剛才的各種遐想瞬間拋卻腦後。

  貓吖正在給彥龍掏耳朵,一陣狗叫聲傳來,王家奶奶和效林、熊家老爹一起進了洞門,貓吖趕忙收拾院子裡零碎東西,說了幾句話,王家奶奶就催著貓吖說,

  “大晌午的,你爸早上吃的早,你趕緊抱點麥草燒鍋烙餅,你爸最喜歡吃燙麵餅子,多倒點油,切點辣子拌鹹韭菜”,

  燕燕三個一聽見媽媽要烙燙麵餅,心裡樂開了花,他們都愛吃這個,平常貓吖不給他們烙,說死面餅費面費油還費柴火,只有熊家老爹來了,貓吖才舍得做。面要用燒開的開水燙著和成,和好的燙麵趁熱擀成面皮,倒油抹勻稱,放點切好的碎蔥花,撒上少許鹽,手按兩頭卷起切成大小均勻的麵團,麵團翻正按壓,用短的擀麵杖擀的又圓又薄,鍋裡倒油燒熱,待上面的浮末消散,把面餅放進鍋裡攤開,兩邊都沾上油,一邊燒火一邊用手來回翻轉,燕燕不停地往鍋底塞麥草,貓吖提起面餅迅速翻轉,跌落到鍋底“啪啪”作響,這樣洛的燙麵餅的層次感十足,撕一大塊夾點鹹韭菜吃最過癮。貓吖再三叮囑燕燕三個,家裡來客人要先等客人吃完,小孩子才能吃,這是最基本的教養。她又看著燕燕問,

  “你們還記得今年過年,你小姨來家裡,人剛一出門,燕燕就爬上方桌拆開來一盒桃酥分給你們吃,媽媽怎麽收拾她的?”

  小燕搶著說,“媽媽打她的手了,說是小孩子不能隨便打開東西,要經過大人同意才能拆開來吃”,

  “對呀,媽媽差點拿刀剁了她的手,小孩子要從小有教養,不能亂拿別人的東西,不能大人還沒吃飯你們就爬上桌先吃”,貓吖取出一張餅子攤開放在盤子裡,叫燕燕端過去。

  效林從白銀回家來相親,對象是存生遠在寨河鄉小姨家的孫女,年方十八,臉蛋黑紅,額頭上密密麻麻地長滿了青春痘,用效林的話說,“土是土點兒,人也不胖,大模樣兒能看過眼”,

  熊家老爹瞪了效林一眼,說,

  “你在外面混多少年終究是土裡刨大的,還爭競人家土氣,我看人家姑娘不一定能看上你,穿的像個社會上的混混一樣,頭上摸的那啥玩意兒?油乎乎的像是牛舔過,還西裝革履黑皮鞋,裝狼怎麽看都像野狐狸”,

  效林靠在寫字台邊,轉身對著鏡子捋了幾下頭髮,拉了拉藏藍色的西服外套,扭了兩下屁股把褲子提高了一點兒,故意跺了跺腳,黑色的皮鞋油光鋥亮,他說,

  “唉!現在人情況都好了,難道我天天穿粗布補丁衣服才證明我沒有忘本?那是兩碼事,根本八杆子打不著,穿點體面的衣服那也不是啥犯法的事。不過話說回來,有錢還是好,想買啥能耐啥,我們在白銀,有時候晚上拾掇點拉貨人落下的鐵貨,卸完煤換好衣服還出來捋個羊肉串吃,有個老漢子專門烤來賣,一串一毛錢,味道還好”,效林坐在凳子上,翹著二郎腿,腳上下擺動著,意猶未盡地說著,

  “你再不扯遠了,趕緊說能看上人家,就讓你姐夫再托人捎話,兩家大人見面商量彩禮和其他事,你東拉西扯的吹啥呢”,貓吖說,

  “這樣輩份怎麽叫?以前把我姐夫叫表叔,我們成了把我姐夫叫啥呢?”效林說,

  “唉!只要你們兩個日子過的好,她愛叫啥叫啥,不稱呼都可以,你說的都是閑事情”,存生撓撓頭說著,

  熊家老爹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手不停地捋著胡子,拉著一邊的胡須慢騰騰的說,

  “這都無嫌,幾年見不到一面的遠親戚,那就最近,存生閑了專門跑一趟寨河,打探對方彩禮需要多少,還有啥條件,按咱們塬上的行情,差不多就定下來了,結了婚她想跟效林去白銀打工也能行,留在家裡業可以,隨她自己,我們老兩口還能乾幾年,地裡的活能應付過來”,

  存生點頭應承,說,“那我這幾天抽時間過去一趟,再有啥事咱們一起商量”。

  貓吖詳細詢問著效林在白銀的情況,效林一陣吹噓,貓吖心裡也有了出去打工的衝動。晚上睡覺前,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存生,存生先是驚的坐起來,瞪著眼睛看著貓吖,

  “你說真的還是隨口說說?你要是去白銀了,家裡怎麽辦?我一個人又要上工,地裡還有那麽多活,三個娃娃你不管了?”

  貓吖早就預料到存生會有一連串的發問,她說,

  “就那麽幾畝地有多少活乾不過來?一個人耕種不了了,不會和老大家一起合種,三個娃娃不是有媽呢嗎?我在家裡基本都是媽媽經管。眼見三個都上學了,負擔越來越子重了,光靠你在預製廠苦的那點錢怎麽應付得來?一直拆了西牆補東牆,我出去打工用還可以增加點收入,我問效林了,卸煤也不是很重的活,偶爾還可以收拾點爛鐵雜貨賣點錢,怎麽都比坐家裡強”,

  存生尋思了好久沒有說話,他打心底裡不希望貓吖跑去那麽遠打工,又覺得貓吖說的也有道理,看看效林現在,估計也打工攢了不少,不然他怎麽娶了媳婦想帶著一起去打工。存生左思右想,腦子裡翻來覆去的憑空冒出許多想象來,貓吖見存生不發話,八成是有點希望,說,

  “再不胡思亂想了,我明兒個再去熊渠一趟,問問大哥,龍龍在白銀的情況,效林媳婦定下來就回白銀,讓他問我三爸把我也安插去卸煤,那邊問好了我就去”,

  存生一言不發,只是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電燈泡。晚上睡覺,兩個人心裡自己盤算著,貓吖有點興奮和激動,自己還沒有出過那麽遠的地方,她想象著卸煤的各種情景,想著掙了錢把錢存放在哪裡?攢多了一起郵寄回來,給三個娃買點衣服零碎。存生已經習慣了貓吖在家裡的日子,雖然清貧點,但比起前些年好多了,突然貓吖要外出打工,他覺得自己擔子重了,他長噓短歎,心裡泛起無限愁緒。

  效林了了彩禮訂了婚,結婚的日子定在臘月二十八。效林回白銀沒幾天,貓吖就收到了從白銀發來的電報,她一邊收拾行李衣服,一邊不停地給燕燕三個安頓,

  “媽媽出去打工掙錢,你們三個在家要聽奶奶的話,不要動不動就鬧不和,像老回回見了豬一樣,一個見不得一個,燕燕大一點,小燕和彥龍又不會的題要耐心給講解,不要打罵兩個小的……”,貓吖說著聲音有點哽咽,支開三個出去外面玩了,燕燕三個聽見媽媽要掙錢給他們三個買好吃的,心裡樂開了花,蹦蹦跳跳的去外面逢人就說,

  “我媽媽要去白銀給我們掙錢買好吃的”,口氣裡盡是得意和自豪,在他們看來,媽媽出去掙錢如同去熊家渠一樣,去轉一圈就回來了。漸漸的,過了幾個星期,他們不見媽媽回來,心裡開始想念媽媽,有時候放學回來,燕燕邁進大門檻就大聲喊,

  “媽媽,媽媽”,邊跑向廚房,她想象著媽媽肯定像以前一樣,他們放學的時間就在廚房做飯,王家奶奶聽見燕燕的叫聲,急忙從廚房走出來,撩起灰黑色的圍裙擦手,

  “你媽回來了?”王家奶奶吃驚的問燕燕,燕燕看見王家奶奶出來這樣問, 立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王家奶奶見院子裡沒人,嘴巴裡絮叨著回了廚房,

  “這個女子發啥瘋呢,把我驚了一下,我還以為你媽工打不下去了回家來了呢!……安安穩穩的日子不過,出去打得什麽工,外面亂昏昏的,能掙多少的錢?把人不對還逛噠的不成樣子了呢……存生也是,自己沒有個正主意,媳婦說啥就是個啥,我看有他娃後悔的一天……”。

  照例每逢周末,王家奶奶擔起了給燕燕三個洗衣服的擔子,她拿著搓板在洗衣盆裡洗第一遍,燕燕幫著奶奶淘洗衣服,小燕和彥龍蹲在洗衣盆兩側搓洗袖口,彥龍趁王家奶奶不注意,趁機捏一把洗衣服在衣服上,趕緊壓進水裡揉搓,等到滿手都是洗衣粉泡沫,然後放在嘴邊吹泡泡,洗衣粉泡沫在太陽光下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小燕和彥龍在院子裡追趕著泡泡,王家奶奶發現了大聲吆喝,

  “小燕,你來給燕燕幫忙擰衣服,你爸爸的衣服大一個人擰不乾水,兩個一起擰乾晾到繃繩上,讓彥龍一個人玩去。你看你淘氣嘛!拿洗衣粉耍呢?一袋子洗衣粉幾塊錢都讓你吹了泡泡了”,

  燕燕吃力地從水中撈起一大件衣服,喊著小燕趕緊來擰衣服,兩個人每人一頭朝反方向擰緊衣服,水嘩啦啦淌在盆子裡,燕燕學著貓吖的樣子,把衣服在空中前後甩幾下,晾到繃繩上後,用手拍打著撫平衣服上的褶皺。彥龍滾動著鐵環在院裡來回轉圈圈,鐵環上存生焊著六個小鐵圈,隨著鐵環的滾動,鐵圈不停地晃蕩,一陣陣響亮的碰撞聲在院子裡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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