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遠說:“我也喜歡你關於答案的那套說法,人生根本沒有答案,而我們都執著於答案。不過有錢能提升幸福感,你這麽有錢還這麽作,過去得是多可怕。”
Lena說:“你很愛說過去,連離開的理由都是過去的人,我比你好,我從來不看過去。”
“那一定是陷得不深,現在這麽苦惱,正是因為那麽多年都是淺嘗輒止吧。”
Lena托著下巴,對郝遠的話興趣很濃。
“搞出這麽幼稚的七宗罪,想讓自己活得深刻一些,卻只是沒有血和肉的骨架,不管因為自己還是想了解我,都沒有意義。”
Lena說:“你現在是想盡辦法離開了?”
郝遠搖頭,“三天還是七天有什麽區別,該走的總會走,該遇的還會遇。”
Lena笑了笑,“真是無可辯駁,你說我們以後還會見面嗎?”
郝遠停頓了一陣,“應該不會了,相遇這件事就像拍蚊子,要搓一搓才願松手,有的時候根本沒有拍到,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消失了。”
Lena點點頭,“能記得已經很不容易了,一生很短、遇見的人很多,和一個對的人有交集很奢侈,但又要用很長時間去驗證遇見的人對不對,如果最後發現並不是理想的人,很長的年華就浪費了,何必要冒這種風險。”
“有點像你的自白。”
“可我有點後悔了,我想用力一點,就像真正學好吉他還是鋼琴,但我沒有信心了,這些年像一摞厚厚的圖紙,我扔掉它們就什麽都建不起來了。”
“沒想過就這樣活下去嗎?全力愛過也會有全力傷害的風險,根本沒有普世法則。”
“勸別人一套套的,你要是能勸好自己,也就不會去找什麽白龍塔了。”
“人總要有點信仰。”
“你也太小瞧信仰了,沒有信仰的人才會這樣騙自己。”
郝遠沉下臉,Lena笑說:“看來每個人的痛感都是一樣的。”
“你不是想用力嗎,那就用力喝吧。”
“是不是想把我灌倒乘機溜啊。”
“說得你這裡比監獄還森嚴。”
第二車終是沒有動,喝了五六個小時,終於喝不動了。
Lena滿眼迷離,閉上眼睛很久,眼珠轉一陣子才能張開,嘴巴微微撅著,不住地下咽。
郝遠在沙發上癱著,張著嘴呼吸,Lena一點點挪到郝遠身邊,抓住郝遠的胳膊,“人們做什麽,我們也從來不知道。我們做什麽,也不會有人知道的,對吧。”
“做什麽。”
Lena爬到郝遠身上,手指捏著扣子,怎麽也解不開,隨後用力扯也扯不動。她抻著脖子把嘴唇靠近郝遠,靠著靠著,手忽然撐不住了,吧嗒倒在郝遠身上。
第二天,Lena醒來,郝遠坐在她旁邊。
“怎麽沒走?”
“走到碼頭又回來了。”
“忘了什麽嗎?”
“沒忘什麽。”
Lena面色朦朧,像剛睡醒的貓,她的頭髮像是彩虹。
郝遠說:“我走了。”
Lena翻出手機,“我們加個微信吧。”
郝遠問:“要加嗎?”
Lena說:“加上吧,反正也不佔地方。”
郝遠背著吉他,抓著祁佳麗的包,“以後再遇見別人,不要再玩什麽七宗罪了,幼稚得過分了。”
Lena笑說:“你真的以為我見一個人就七宗罪啊,
你是第一個。” “走了。”郝遠走到門口。
“你叫什麽名字?”Lena問。
“如果可能的話,微信上說吧。”
Lena目送郝遠,她抱著沙發墊蜷縮著,把下巴扎了進去,眼睛直呆呆看著已經關上的門。
她抬起一隻手臂,嘴巴咬了下去,氣息橫流在整條手臂。
郝遠在一艘小船上,四邊都是青藍的海水,他想起Lena的那首《都是大海》,想起歌詞中那份純真而雋永的愛情。
那首歌是她的願望吧?
以後她會遇見心愛的人嗎?
她還是無從用力嗎?
她會一直在東極島嗎?
誰知道呢?
手機響了,有些意外的是沈晴發來的幾條信息。
郝遠打開一看,居然是幾段錄音——
“你什麽意思?他怎麽死的你會不知道?他喜歡沈晴又喜歡你,自身無法開脫,他還有先天的抑鬱,借了點酒做出傻事。”
“這是我當年告訴你的, 你怎麽一點都不懷疑?就不想想是不是我把他從樓上推下去的?或者……叔叔阿姨給他打電話說了什麽?總之這些亂七八糟的理由,你不能不去想,你可是他的親姐姐啊!”
“人都死了,還追究什麽?”
聽到這些,郝遠就像陷入冰窟一般,隻覺得自己的對面站了一排人,他們拿著棍棒與刀槍,像一群偵探遇見了真相大白。可讓人不開心的是,這裡面的每一個人,郝遠都很熟悉。
沈晴發來一行文字:郝遠,我終於明白了這一切。
郝遠顫抖著,用了兩三分鍾才打出一行字:你們都是高手,你們都深藏不露,別再聯系我,我也不想理你們。
沈晴說:“郝遠,我走出來了,不管你隱瞞過我什麽,這一頁都該翻過去了。我沒有讓她調查你什麽,我也不知道這些錄音為什麽會到我手裡。”
郝遠回過頭,看著那棟小樓,看到了陽台上的Lena,隔得很遠,但那霓虹一樣的發絲是那樣奪目。
郝遠哼起來——
假如你曾遭遇背叛也背叛別人,
虛偽地向很多人狂奔,
假如你心有所向卻總找錯了門,
不曾相遇卻受夠了離分。
來吧,朋友,我們去白龍塔,
在白龍塔消去所有的恨,
去安放我們的靈魂。
……
青藍的江水、孤獨的舟,誰的皮包、誰的吉他。
假如你曾遭遇背叛也背叛別人,假如你不曾相遇卻受夠了離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