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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城》第15章 西安(四)
  懷念著過去,我們去開懷,

  把曾經的愛恨與悵惘,化作天邊的雲彩。

  當我們抬起頭,它已被風吹開,

  我們只有垂望腳步,分不清當下還是未來。

  懷念著過去,我們去開懷,

  用所有放肆去歡歌,來驗證我們存在。

  但我們低下頭,已看不清所有對白,

  我們只有仰望天空,不知是訣別還是等待。

  ……

  踏上了前往西安的路,浩武彈著輕快而淡傷的旋律,用他的煙嗓唱著歌。

  祁佳麗把沈晴的話轉達給郝遠,郝遠側過臉看著車窗或窗外的風景。

  “郝遠,你和沈晴、成子是什麽關系?”

  “故人,一個死了,一個活著。”郝遠轉頭看著浩武,“這歌詞誰寫的?”

  吉他發出一聲刺耳鳴叫,“故人,死了。”

  天開始陰了,雨很快來了。

  大雁塔音樂噴泉是雕塑規模最大的廣場,放著《好日子》《辣妹子》。

  浩武彈著吉他,沒有人能聽到,水聲、音響甚至燈光都能遮蓋他的聲音。但浩武一直沒有停,他也沒有自我陶醉,而是留意著每一個行人的目光。

  浩武喝光了他的一小盒洋酒,吉他彈得刺耳,但還是沒有人看他。

  他從背包裡拿出一大瓶酒,約有1升,蓄滿了一盒又喝了起來。

  郝遠走到他身邊,“少喝點吧,俄國人的酒勁很大。”

  浩武說:“我爸是個酒鬼,我小的時候,他一喝酒我媽就罵他、打他,我也恨他。可是長大以後我竟然又開始同情他,後來我發現我也愛上了酒,你說這樣的人生有多操蛋。”

  “很多人的人生都很操蛋,你爸是酒鬼、我爸是賭徒、他爸是酒鬼加賭徒,何必把這些告訴別人?”

  “哈哈哈!”浩武不知為何笑了出來,接著又彈唱起白龍塔。

  安和跟在祁佳麗的後面,面紅耳赤,“祁姐,我喜歡一個人,但她不喜歡我,你說我該怎麽辦?”

  “如果從他走進你生活的那天你的生活就變了,比如你習慣午夜路過的某個書店,適應了你從來不喝的苦咖啡,能記得起相遇以後的所有符號,那就一定不能放手。”

  “什麽書店?什麽苦咖啡?什麽符號?”

  祁佳麗回過頭,五指穿過長發,“安和,信物都丟了,我們真的還能到白龍塔嗎?”

  “能!一定能!遠哥說得對,白龍塔看的是誠意。”

  “你覺得我虔誠嗎?”

  安和連忙點頭,很久他擠出一絲笑容,“祁姐,我嘴笨,但我知道你虔誠。不過我一直想問你,你去白龍塔是為了什麽?”

  祁佳麗反問:“你呢?”

  “不能賽馬,我無法生存,我隻讀過小學,胳膊受傷也沒法去工地乾活。不能靠文化也不能靠體力,賽馬攢下的錢也要花光了,我想讓白龍塔告訴我以後該怎麽活下去。”

  “你的家人呢?”

  “我爸愛喝酒,在我小時候他騎馬出去找朋友喝酒,凍死了,我媽……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我的家在張掖,但我隻認識那裡的馬,祁姐,你看我是不是太可憐了?”

  “每個人都有一些不堪的經歷吧。”

  “祁姐,你為什麽要去白龍塔呢?”

  “去驗證一些人一些事吧,不過我可能還是找不到答案,只會越來越糊塗。”

  “祁姐,你要相信白龍塔,它會解決我們所有的難處。

”  “但願吧。”

  公園的草坪上,浩武終於迎來了一個聽眾,那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姑娘,她的眼角濕漉漉的,黏著幾根頭髮,穿著牛仔吊帶短褲和帆布鞋。

  “你唱得真好聽,你應該去參加選秀的。”

  浩武只是笑了笑。

  “你能再為我唱一首嗎?暖一點的。”

  浩武點頭,唱了起來——

  你說你喜歡霓虹流淌,喜歡夜的爛漫,

  每次想我的時候,就看星星眨眼,

  仿佛我在對你訴說,這些日子的碎碎片片。

  ——

  你說你也害怕夜晚,彼此看不見就是最遠,

  你說你也不想思念,想讓每個午夜都是困倦。

  感受不到我的呼吸,少了全世界的陪伴。

  ——

  啊,心愛的人,我多想擁你入眠。

  啊,心愛的人,多想一起看到明天。

  我不能告訴你,我們是那風中花瓣,

  我不能告訴你,那花瓣是曾經諾言。

  ——

  啊,心愛的人,我多想擁你入眠。

  啊,心愛的人,多想一起看到明天。

  回到從前小路,我們執手看著花瓣,

  我們不要諾言,只要彼此都在身邊。

  ……

  浩武唱著,淚光彈著,郝遠三個人和那姑娘靜靜聽著。

  不知不覺,很多人圍到了這裡,地上沒有碗,但是有錢。

  “這首歌叫什麽?”姑娘問。

  “擁你入眠。”

  “好聽,可是一點也不暖。”

  “你知道它在講什麽?”

  “反正就是沒有在一起嘍。”姑娘咬著下嘴唇,“我叫魏雨,你叫什麽?”

  “丁浩武, 叫我浩武就行。”

  “浩武哥,你的歌真的能讓人忘記煩惱呢,真高興遇到了你。”

  浩武苦笑看著魏雨:“音樂就有這樣的魔力。”

  “是你的魔力。”魏雨貼著浩武坐下。

  浩武喉嚨上下動了動,掏出一支煙,按了六七下才打著火,一口吸下,煙燃得像炭火,“你剛說什麽?”

  魏雨拄著下巴,目不轉睛地說:“你的嗓子、你的曲子、你的歌詞都有故事,你是我見過最文藝最走心的人。”

  郝遠三個人在不遠的樹下,祁佳麗說:“這個小姑娘似乎很懂浩武呀。”

  “大文案,懂這個字可不能隨便亂說。”

  “倒也是,很多人談了五六年戀愛甚至結婚幾十年,都不一定懂對方。”

  “所以懂大多都是謊言。”

  “很多的懂是為了掩飾愛。”

  安和突然冷眼看著浩武,他跟郝遠要了一支煙,隻用了四口就把那隻煙吸到了過濾嘴。

  “浩武哥,你是北大畢業的?!”

  浩武笑,“你沒看到那只是兩張錄取通知書嗎?”

  “考上了沒有去?為什麽?”

  浩武撫著錄取通知書,沒有說話。

  魏雨說:“其實我不開心也是因為大學的事,分數下來了,我過了一本線,他沒有,我們可能要異地了。”

  浩武安慰說:“異地可以有很多自由時間,並不都是壞事。”

  “可我聽說,大多數的異地戀都是用自由時間,去談新的戀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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