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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帝業》第一百二十一章 身份暴露
  入府以來,聶嗣用膳通常都是和聶抗一起,基本上沒有和羅姬以及妤兒同席。據他自己猜測,可能是父親覺得自己不滿羅姬的存在,為了避免自己生氣,所以從來不安排羅姬和妤兒同席用膳。

  當然,羅姬身為侍妾,在聶嗣這個嫡子面前,本質上和奴婢沒有多大區別。妤兒非聶抗親生,是故自然也沒有資格與他們同席。

  父子二人照常用了晚膳,隨後便在聶抗書房對談今日之事。聶抗的書房擺設較為簡單,一面巨大的木製書架橫列室內,分五層,每一層都放著大量的竹簡和絹帛。聶嗣曾好奇看過一些,全都是酆朝刑律一類,倒也符合聶抗的廷尉身份。

  燭架呈三叉戟狀,每一支上面放置五根牛油蠟燭,室內四角皆置一座。故而,室內頗為明亮。

  “今日,天子借濮崟之口,邀孩兒入宮。明面上雖然說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之事,可是最後卻露出了真實目的。”

  “什麽目的?”聶抗給聶嗣倒了一杯茶水。

  其實並非是茶水,因為裡面的茶葉並不是聶嗣記憶中的茶葉,而是一些中藥補品在裡面,可以算是營養水一類。有喜歡原味的人,也有人喜歡在裡面放糖水,或者是青鹽。

  “天子提及孩兒封賞一事,言語之中似是在為孩兒惋惜。”

  “你是如何作答?”

  “孩兒說,父親告訴我,未成家,不急立業。微末之功,不得厚賞。”

  聞言,聶抗哈哈一笑,他豈能聽不出來聶嗣的真正意思。

  “你這個小滑頭,天子應該是被你氣著了吧。”

  “應該是吧。”

  聶嗣淺嘗茶水,砸著嘴。

  對於自家孩兒的聰慧,聶抗是沒有擔心的,他只是時常擔心這個小家夥賣弄自己,給自己惹來麻煩。

  “天子之意,你可知?”

  “孩兒知道一二。”

  “說來聽聽。”

  聶嗣道:“孩兒很清楚,封賞之事,皆乃大司徒和中書監令做主,倘若孩兒依天子所言,最後天子必然會暗示孩兒,大司徒等人專政。孩兒乃朝臣,自當效忠天子,若是聞聽此言,少不得需要表態。不過父親尚未表態,孩兒又豈能擅自站邊,這豈不是給父親找麻煩麽。”

  “再者,孩兒私以為,天子雖顯籠絡之意,然則並非是因為孩兒,極有可能是想要拉攏父親,孩兒又怎敢擅自做主,胡言亂語呢。”

  “所以,你提及成家一事,故意刺激天子,以此讓其惱羞成怒,趕你出宮。”

  “父親慧見。”

  聶抗手握茶盞,緩緩言道:“此次朝堂商議出兵南下平叛,鄧亥和柳齊與帝黨爭執頗為激烈。為父與大司馬支持鄧亥等人,故此天子有所警覺,他這是在擔心我們也和鄧亥等人走近。”

  “孩兒倒是覺得天子可能沒想這麽多。”聶嗣道:“倘若天子真有心計,他絕不會在孩兒面前沉不住氣。”

  “你說的不錯,天子到底年輕。他年少繼位,現如今怕是對鄧亥等人朝堂專政頗為惱怒,想要收回權力。不過,此事可沒有這麽簡單呐。”

  聞言,聶嗣立時問道:“父親,天子總有一日會親政,鄧亥等人如此僵持下去,有何意義呢?他日天子掌權,鄧亥等人怕是不得善終,難道他們不知道嗎?”

  “他們當然知道。”

  “那為何......”

  “行了,莫談這些,你現在還不是時候知道個中緣由。”聶抗打斷話題,不讓聶嗣繼續深究。

  見狀,聶嗣也是頗為無奈。每次說到核心問題,父親總是這般打斷他。

  “好吧,此事暫且不談。”聶嗣笑道:“今日我在天子面前辭官,他沒拒絕,也沒答應。”

  “官吏任免之權,皆系於鄧、柳二人,天子說了不算。”頓了頓,他猜測道:“小子,你莫不是耐不住性子了?”

  “父親,其實東觀宮真的很沒趣。”聶嗣實話實說。

  他對東觀宮的典籍沒什麽興趣,平常偶有涉獵,看的也大多是國朝史,或者是之前的史書。有些時候也會看一些輿圖之類,其他的典籍他基本上從來不看。

  並非是他狂妄自大,而是他覺得自己根本沒必要去學那些道理。因為道理,無法救贖自己,更無法救贖天下。

  “你啊,給我好好待著。莫要生出其他心思,為父斷斷不會應允你,你趁早熄了心思為好。”聶抗嚴肅的用手指虛點他。

  見此,聶嗣也只能報以苦笑。他有些明白聶抗的意思,無非是想他能安靜待著,不要走入百官視線,免得被卷入亂流。

  “父親,咱們家和大司馬交情很好嗎?”他想起今天見到趙無傷的情形,故而如此詢問。

  聶抗道:“好與不好,要視情況而定。比如聶氏和藺氏,在天子納妃之事以前,我們兩家是真正的世交。再比如,京兆府尹朱嘉,他和我們則完全是利益關系。”

  “如此說來,大司馬和我們也是利益關系?”

  “不錯。”聶抗解釋道:“大司馬不願卷入朝政紛爭,他隻想維護軍方在朝中利益。為父也不想卷入其中,所以為父和大司馬的利益是一致的。”

  “這也就是說,大司馬需要父親在朝中的人脈,父親則需要大司馬在軍方的地位。”聶嗣接口道。

  聶抗含笑,不置可否。

  見此,聶嗣知道自己猜對了。現在看來,朝中大抵分成三派。其一,帝黨。其二,鄧亥和柳齊等權臣。其三,父親和大司馬。

  三派之中,鄧亥和柳齊等人的勢力無疑是最大的,掌控著朝野內外。大司馬和自己父親,雖然不涉爭鬥,但是力量也不弱,或許鬥不過鄧亥等人,但是足以自保。

  至於帝黨,則因鄧亥等人的打壓,日趨弱小。

  不過,聶嗣也因此而疑惑不解。

  “父親,倘若有朝一日帝黨全面敗落,屆時你與大司馬,又當如何自處?”

  聶抗輕輕一笑,目光看著聶嗣一雙包含探究之意的眼瞳。

  “不會有那一日。”

  “為何?”聶嗣急忙詢問。

  便在此時,韓伯的聲音在書房外響起。

  “主君,宮中來人,說是傳太后旨意。”

  聶嗣置若罔聞,依舊看著聶抗,等待著他的回答。不過聶抗並未回答他,只是緩緩站起身,言道:“走吧,去接太后旨意。”

  見此,聶嗣自然明白,父親這是又不願意說明緣由。無奈之下,他也只能跟著聶抗出去,聽聽太后的旨意。

  府內正堂。

  當聶嗣見到太后派來傳達旨意的使者之時,稍微愣了愣。因為那個人他認識,正是他在河東救下的宮裝女子。

  他在看她,她也在看他。

  他目光如水,她依舊輕紗掩面。

  她的目光中帶著篤定之色,同時還帶著些許的惱怒。實際上,她本該早點過來傳旨,但是她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於暗中調查聶嗣來雒陽之前的行蹤。輕而易舉的便發現,聶嗣來雒陽之前,確實在河東停留過,而且聶嗣的外大父,正是安邑侯。

  更加巧合的是,安邑侯府邸和河東太守的府邸比鄰。由此,她基本上確定聶嗣就是那個,救下她,且輕薄她的登徒子!

  聶嗣則有些心虛,他發現她那一雙眸子帶著審視的意味,這讓聶嗣懷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

  太后的旨意很短,主要說兩件事。其一是告訴聶嗣,今日發生的事情無傷大雅,天子並未放在心上,讓他安心朝事,無需辭官。其二則是告訴他,玉佩被宮婢摔壞,太后已經懲處宮婢,並且賞賜他幾塊好玉。

  看著手中碎成兩塊的玉佩,聶嗣心裡其實很不爽。因為這塊玉他一直帶在身上,養玉許久。而且,他懷疑根本不是宮婢所為,很有可能是天子怒極摔壞他的玉。

  “勞太后掛念,不過一隻玉佩罷了,不值一提。”聶嗣笑著說。

  胭兒點頭,接著道:“廷尉大人,奴婢還有些私事想要請教貴少君,還請應允。”

  聞言,聶抗欣然答應。

  接著,聶嗣無奈將胭兒請入自己的庭院。二人入庭院之時,皆屏退左右。

  欒冗見胭兒有些眼熟,不過因為胭兒戴著輕紗的緣故,一時沒有想起來。

  廊下二人,並肩而立。頭頂是月華,腳下是靜湖,湖中一輪明月與天上的明月遙相呼應。

  此時此刻,聶嗣沒來由的有些緊張。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因何緊張,只是莫名的緊張。

  “咳咳,不知姑娘有何要事啊?”

  胭兒轉身,一雙美眸看著他,“河東之事,胭兒拜謝了。”說著,她屈膝福禮。

  ‘轟’的一下!

  聶嗣大腦陷入短暫空白狀態,她是怎麽發現的?

  “姑娘,你...在說什麽?”他牽強的狡辯。

  聞言,她心知聶嗣在狡辯,當下她自信言道:“那一夜我中箭昏迷,重傷瀕死。聶少君一定認為我無法醒來,不可能發現你的身份,對吧。”

  聶嗣:“......”

  她接著道:“但是,其實我並未完全昏迷,在我昏沉之時,我看見了你的玉佩,獨一無二的玉佩。今日在崇文殿見到你的玉佩以後,我便心有懷疑,於是暗中探查,發現你的的確確在河東停留過一段時日,那段時日,正好是我重傷的時間。而且,河東太守的府邸,正好與安邑侯府邸比鄰。聶少君,你的外大父,不正是安邑侯麽?”

  話音落下,聶嗣恍然大悟。原來暴露他身份的竟是那隻玉佩!

  話說到這個份上,聶嗣也沒有辦法繼續裝作無知。因為他在河東的行程,並沒有隱瞞,有心人稍微探查便能得知。更何況,這個女人連安邑侯和河東太守府邸比鄰的事情都知道。

  這讓他如何狡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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