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朕起來。”
南宮婉兒等女官退出禦書房後,依舊斜靠在美人榻上的女皇吩咐道。
這就對了,加入內衛這麽嚴肅的事,陛下就應該坐起來談……蘇賢心中如是想著,可是很快他的表情便古怪起來。
女皇話音落後,竟無人去攙扶她,侍立在側的面具女“杜鵑”,站在那裡竟無動於衷。
蘇賢心中十分詫異,抬眸看向面具女,結果發現對方也正側頭看著他,透過古怪面具的眼神似乎在說:
“陛下親口吩咐,你怎麽還不上前攙扶?這麽沒眼力見的嗎?”
“……”
暈……究竟是什麽緣由,讓面具女竟產生如此想法?
蘇賢心下十分鬱悶,莫非是方才女皇對他的“關心”,讓面具女產生了某種不好的聯想?
其實,方才蘇賢說已迎娶一個平妻的時候,就明顯感覺到,女皇的態度有所轉變,不僅笑容一收,還想起了考驗蘇賢的正事。
女皇對他的“興趣”陡然減半。
蘇賢都感覺出來了,面具女杜鵑難道就沒有看出來?
果不其然,蘇賢正鬱悶之際,女皇側頭瞄了眼杜鵑,也不說話,就那樣看著她。
面具女杜鵑當即反應過來,忙上前將女皇攙扶而起,女皇坐正後,指了指杜鵑,看著蘇賢問道:
“蘇愛卿可知,她是何人?”
我怎麽知道她是誰……不對,蘇賢差點就脫口而出,可是,女皇明顯已經進入考驗他的狀態,不可能無的放矢。
蘇賢立即緊閉嘴巴。
考驗已經開始。
而女皇的第一個問題就是——
這個面具女是何人?
蘇賢先前就對此女感到好奇,在皇宮之中她竟佩戴面具,還穿著普通的圓領男裝,這幅打扮著實奇特。
蘇賢側頭看去,仔細打量此女——
只見她中等身材,臉上戴著面具,通體黑色,面具上有金色的龍鳳及梅花圖案,整張臉都被遮擋,只有兩隻略顯滄桑與冷漠的眼睛露出。
她穿著一套普通的圓領袍服,這是男裝,袍服寬大,身材不顯,但蘇賢可以感覺得到,此女的年齡已經超過三十歲。
女皇考驗我的時候,將她叫來,她的裝扮又是如此特立獨行,所戴面具上竟有龍鳳與梅花圖案……蘇賢心念電轉,最後眼睛一亮,擲地有聲的說道:
“回稟陛下,她不是別人,正是內衛大閣領,杜鵑!”
“不錯。”
女皇微笑著點點頭,對蘇賢投去讚許的目光。
蘇賢暗松一口氣,剛才辛虧沒有直接說“不知道”,不然第一關就遭遇失敗,在女皇心中必然留下不好的印象。
進入狀態的女皇,看起來與方才“關心”他的女皇,簡直判若兩人,稍不注意就會踩坑,他必須提高警惕才行。
這時,蘇賢不禁心想,方才若說自己沒有娶妻,還是一個處男的話,女皇會不會大手一揮直接讓他通過考驗?
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啊。
不過隨即,蘇賢便搖了搖頭。
其一,他根本不會如此行事,他不想成為女皇的“后宮”。
其二,即便今日騙過了女皇,它日女皇總能知道他其實早已娶妻,這可是欺君之罪。
“杜鵑,你先退下吧。”女皇嘴角的微笑一收,對內衛大閣領杜鵑吩咐道。
“遵旨。”
杜鵑淡淡瞥了眼蘇賢,轉身頭也不回開門而去。
至此,禦書房中就只剩下蘇賢與女皇兩人。
蘇賢眉梢微微一動,心知女皇即將詢問及一些核心與關鍵的東西,比如他是如何與內衛之人認識的,楊芷蘭又是怎麽回事等等。
這是最艱難的一段,他必須好好表現,不能出現任何紕漏。
然而,端坐在美人榻上的女皇,那張歲月不曾留下痕跡的鵝蛋臉上,竟綻放出一抹笑容,笑問道:
“幼娘在信中所說之事,朕已深思熟慮許久……以蘇愛卿展現出的能力,其實完全足以勝任內衛小閣領一職。”
“……”
蘇賢表情稍稍凝固,女皇的表現,與他和蘭陵公主預想的完全不符,女皇竟面帶微笑來說此事。
而且,聽她這話的意思……是要直接同意蘇賢加入內衛?
蘇賢心中不由一松,看來此行非常順利,女皇也非常和藹,不像蘭陵公主所說的那樣,心機深沉且手段毒辣。
可是,蘇賢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果不其然,還不待他想明白哪裡不對,就聽女皇接著說道:
“不過……內衛終究不是一般的衙門,朕至少需要親自見過蘇愛卿一面,方能做出最終的決斷。”
“陛下英明。”
蘇賢拍出一記馬屁。
女皇微笑依舊,聲音也非常溫和,像是拉扯家常般問道:“朕記得,幼娘在信中說過,蘇愛卿曾結交了幾位內衛探子?”
蘇賢眉頭微微一挑,女皇雖看似溫和,但他可不敢因此而放松警惕,當即便他將與蘭陵公主合計了無數次的“故事”緩緩道出。
遇到並認識楊芷蘭的過程,他沒有撒謊。
那天晚上,在破舊木樓中所發生的事,大體上他也沒有撒謊,只是做了一點小小的修正——
殺害小閣領的,是遼國如意郡主納蘭嫣!
此案有刑獄司三捕頭南宮葵親自審訊的證詞,以及殺人凶器“黃金羊頭釵”,這是物證。
人證物證俱在,蘇賢巧妙的將殺害小閣領之罪“嫁禍”給了納蘭嫣,這套“故事”可謂天衣無縫,就連蘭陵公主仔細推敲許久也沒有找到任何破綻。
“利用”死去的小閣領之事,蘇賢表示很慚愧,他每年都會為小閣領燒紙的……
至於說“嫁禍”納蘭嫣……嗯,此女無禮且桀驁不馴,她帶兵潛入幽州,不知為大梁造成了多大的損失,她活該!
再者,納蘭嫣身為遼國如意郡主,其實不會有事,在南宮葵的審訊之下雖然“招供”,但最後她還不是被無罪釋放,安全返回遼國去了……
蘇賢講完這套“故事”後, 便仔細打量女皇的面色。
只見女皇那張鵝蛋臉上的溫和依舊,鮮豔的檀口也抿嘴而笑,一幅和藹可親的模樣,緩緩點頭道:
“原來如此。”
“……”
蘇賢見此,心中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氣,最困難的一關終於過去了。
然而,就在這時,女皇嘴角的笑容忽然一收,轉而迅速換上一抹濃濃的寒霜,柔和的雙目也刹那冷冽起來,猶如寒冬。
女皇猛然從美人榻上站起,大手一揮,帶動華麗長袖劇烈搖曳,瞪著蘇賢大聲斥道:
“大膽賊子!”
“你故意殺害小閣領,還意圖蒙混進入內衛,究竟是受何人指使?你究竟是什麽人?混入內衛到底有什麽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