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隻說不知,劉楚禦沉吟良久對旁邊的一名正一弟子道:“正寬,將咱們訂的降真香給這些人分上一些,這樣他們也好交差。”
那漢子一聽大喜,忙向劉楚禦跪拜道:“多謝道爺大恩!”劉楚禦方才出手不傷人,被打倒的漢子好些也都拜了下去,靈寶莊正堂本就擺放著各種神像紅燭,這些大漢如此一拜不禁讓人聯想起綠林好漢歃血為盟的場景,本來莊嚴肅穆的正堂,如今卻成了梁山泊,幾人心中也是哭笑不得,轉念一想這些江湖草莽兄弟百余人如今十不存一,卻又著實可歎可惜。
“快起來罷。”幾人上前相扶眾人一一站起,劉楚禦對那為首的漢子道:“那夥人有如此狠辣手段絕非武林正道,待你們拿上貨,我便換身行頭,與你們同去。”又轉頭對另一名弟子道:“正品,回去和清心道長說明原因,再稟告張公子一聲,待我查明這夥人來歷,再回龍虎山。”劉楚禦口中的“張公子”便指的是張與材次子張嗣德,時天師張與材及少天師張嗣成於元大都覲見未歸,教中事務暫由張嗣德掌管。
那叫正品的弟子應諾,便將貨單交與掌櫃,方才十幾條大漢鋼刀謔謔,那掌櫃的哪裡見過這麽大的陣仗?忙連滾帶爬地躲在了算帳的櫃台下面,如今見十幾條大漢都被盡數製服,才從櫃台下面爬了出來,聽得那正一弟子招呼站起卻是兩腿發軟,兩步一跌,還得兩弟子將他架起,方才一同走進庫房點貨。
不一會兒,一千五百斤降真香清點完畢,大漢們一一將貨搬上馬車,劉楚禦也不知何時換上了便裝,與那群漢子一同上了馬車,兩名弟子與師傅作別,便也打馬回龍虎山去了。
一路上,劉楚禦自己心中也略微盤算,估計又是哪位朝廷命官乾的好事。
前文提到元朝時期喇嘛仰仗特權欺壓百姓,其中受迫害最深的便是江南一代的百姓,以至清末史官屠寄結合歷史將元朝人地位由高至低分為四等:國族、色目人、漢人、南人。其中地位最低的南人便是指代南宋境內各族即江西、湖廣、江浙一帶的居民,其中地位不等、草菅人命之事常有之。
約摸一炷香時分,馬車行至一處竹林,劉楚禦突覺頭頂異動,“來了!”劉楚禦已察覺樹上有人正隨著車馬而行,“韃子兵怕人跟蹤,故派了好手盯梢嗎?”隨著車馬前進,樹梢上踏葉之聲也越來越多,直到車馬行到一處空地之上。
“停!”那為首的漢子一聲大喝,“籲~籲~”眾人將馬停住,劉楚禦抬頭看去只見空地上站著一男子,相貌猥瑣,身材短小,右眼上戴著一隻眼罩,又有五人自樹梢飛身落下,各自鞋帶兵刃,身形利落矯健,輕功卻是不弱。
劉楚禦心道:“剛才盯梢就是這五人了。”
果然聽得五人中其中一人道:“稟告堂主,一路上無人跟蹤!”另有一人飛身上得馬車,打開貨箱蓋拿起一塊香用手搓了搓,又聞了聞,道:“稟告堂主,確是降真香!”
那被叫做堂主的男子略一點頭,獨眼寫滿了冷漠,對一眾漢子道:“勞煩各位了,作為報答,我會讓你們死的痛快些。”
眾人一聽這話,頓時被嚇得膽破心驚,有幾人直接從馬上跌了下來,屎尿流了一褲子,為首的那漢子顫巍巍地道:“你……你說過,會放我這些兄弟一條生路的!我把我的命給你!放他們走……行嗎?”說道最後兩個字時,他的語氣已經哽咽,翻身下馬向那堂主連連磕頭,隻磕了兩下額頭就已經滲出血來。
那堂主裝作無奈之狀道:“我也很想放他們走呀,唉,可惜,就怕有人會走露風聲……”他頓了一頓又接著道:“以前我試過把人毒啞,可還有雙手能寫字,把手再砍掉,還有足、舌能寫字,最後我才發現,只有死人,嘴才是最牢靠的。”
為首的那漢子已幾近絕望,只能不住地磕頭,他的雙眼已經被淚水,血水蒙蔽,他的神智也已經慢慢模糊,嘴裡只是不停地念叨著:
“放他們走,放他們走……”
“虎子兄弟”——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只有他的臉。
他悔,他恨,他不甘心,他曾是一座山頭的王,如今他只是一條狗,他唯一能為他兄弟做的事,就是磕頭。
突然,他感覺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抬起頭,看到了劉楚禦的臉,清秀的臉,在正午的日光照射下宛如天神。
“兄弟,你叫什麽名字?”
那漢子沒想到劉楚禦會這樣問,略一遲疑將眼前的血淚抹去道:“我叫趙峰”
劉楚禦緩緩道:“趙峰,你,是一個真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