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一盆涼水將綁縛在椅上的黃臉老婦潑醒。
她慢慢睜眼,看清周圍情形後,頓時又驚又怒,瞪視苟豈道:“混帳,你可知老身是誰!竟敢找人暗算我?!”
苟豈笑了,他直接一個響亮的耳光甩了過去,淡淡道:“正要請教,你是哪家的狗,膽敢在丹霄峰放肆?”
黃臉老婦渾身都憤怒地顫抖起來,口中道:“你,你”
苟豈怕她招供太早,於是道:“正戲之前,先嘗點開胃甜點。”
戴上手套,俯身從一個早已準備的木桶裡,抓出一把的盧的馬糞,啪地糊在老婦臉上,一邊捏攥著她下頜,一邊獰笑道:“我苟豈生平不愛惹事,可也絕不怕事,我一向信奉的,就是以恩報恩、以血還血你這老虔婆,敢傷我愛馬,今日若是讓你死得太痛快,怎麽對得起的盧一片赤膽護主之心!”
黃臉老婦這時已有幾分懊悔,她哪能想到,竟會有人為了一匹牲口而如此暴怒?此刻馬糞灌進口鼻之中,她又是屈辱又是憤怒,想要破口大罵,卻連嘴都張不開。
她明白越是掙扎,此人越是得意,於是反而一動不動,任憑其羞辱。
苟豈冷笑一聲,脫下手套,分別拿起兩隻連接著導線的鐵夾,夾在老婦的一對要害器官之上,接著便打開了電源的開關。
一瞬間,50ma的電流貫穿老婦全身。
起初老婦以為苟豈是要羞辱,還不可置信地露出嘲笑眼神,待到電流入體,才知道他想用雷電折磨。
她忍不住譏諷起來:“如此微弱的雷電,也妄想傷我?當真是井底之蛙,對煉精境一無所知。”
苟豈淡淡一笑,不置一詞。
他自然明白,僅憑區區220v的電壓,很難傷到一名煉精境高手,但他並沒有嘗試改裝電路、加高電壓,他知道沒有這個必要。
入門這麽久,如今的他對於修行之事也不再是全無了解,他清楚,只要消磨盡煉精境高手的內力,他們就和煉谷境弟子沒有什麽兩樣。
——有內力時,她也許可以承受數百道雷符的爆發傷害而不死,可一旦失去了內力,哪怕只是數十毫安的電流,也將是難以忍受的折磨。
果然,耐心等待了兩個小時之後,黃臉老婦的嘴角、眼角、手指都開始抽搐起來。也許是皮下血管破裂流血的緣故,她乾癟衰老的身體上泛起血紅色,椅子上也漸漸有液體滴落在地。
眼見她露出痛苦之色,苟豈明白時機差不多了,於是開始逼問道:“昨日你警告我不要再接近晚星,是什麽緣故?你和她是什麽關系,為什麽管她的事?你背後又是什麽人?”
黃臉老婦牙關格格碰撞,她露出怨恨之色,艱難道:“這件事不是你有資格管的你若知道這秘密誰都救不了你”
苟豈點點頭,“口風倒是緊,那就繼續熬著吧。”
又過了一陣,黃臉老婦終於忍受不住,開始破口大罵起來,言辭難聽之極。
苟豈也不動怒,隻說道:“既然你放棄招供的機會,那我成全你。”拿出一塊抹布堵住了她的嘴。
很快,老婦屎尿齊流,身體上竟然著了火,她兩眼翻白,口中嗚嗚叫著,似乎有意招供。
苟豈卻心腸剛硬,冷冷在一旁看著,他知道煉精境修士不會這麽容易死。
這時,敲門聲忽然響起,苟豈歎了口氣,抬手切斷了電源。
出門一看,見荀無憂在院內負手而立,身後還跟了兩個童子。
苟豈皮笑肉不笑道:“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荀無憂則歎了口氣:“事情我都知道了先把嚴嬤嬤放了吧,你有什麽疑惑,我來給你解釋。”
苟豈雙眉一軒,讓開身子,“請便。”
荀無憂走進屋,立刻聞到一股惡臭,不禁皺眉。待他看清屋內情形時,饒是他定力過人,也不禁微微變色。
他執掌衝霄峰多年,生平也經歷過無數戰鬥,什麽心狠手辣的宵小沒有見過?然而當他看到兩眼翻白、如爛泥一般癱在椅上、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像人樣的黃臉老婦時,還是微微感到一陣寒意,他知道這老婦骨頭有多硬,能把她折磨成這樣,該是何等殘忍的酷刑
他暗自歎服苟豈的手段,回頭招招手,吩咐兩名童子進屋收拾一下,把人帶回去。
苟豈神色自若,歉然道:“寒舍簡陋,也無好茶招待,先生勿怪。”
荀無憂揮手扇了扇難聞的空氣,搖頭道:“去我丹霄宮說話吧。”
來到丹霄宮,二人在一間雅致的靜室中對坐,此間除一方茶幾、兩隻蒲團外別無他物。
荀無憂拿出一個小爐,在幾上煮了壺茶,也許是長年控火煉丹之故,煮茶時火候掌握得也極好,斟在杯中時,香氣沁人心脾。
苟豈無心陪他轉碗搖香,直接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並率先開口問道:“那老虔婆究竟是什麽來頭,她為何警告我和晚星保持距離?”
荀無憂答道:“因為,她怕你佔了皇帝的爐鼎。”
短短一句話,卻如石破天驚一般,令苟豈呆在原地。
“爐爐鼎?你是指晚星?”苟豈難以置信地問道,這簡短的一句話語包含了太多信息量,以至於他愣了好一會兒,才不解道,“你不是說過,她是當朝公主嗎?怎麽又成了皇帝的爐鼎?”
“關於她的身世,實在是說來話長”
荀無憂歎了口氣,轉動著茶杯,緩緩道:“晚星原本並非皇室中人,而是出身於官宦之家。原本,她注定只是個平凡的官家小姐,卻偶然被權力的鬥爭改變了一生”
“那一年,她父親因為結黨營私,被皇帝判決抄家滅門,男子一律斬首、女子充入教坊但事有湊巧,抄家的官員修行過道法、見多識廣,認出當時年幼的晚星是千年難遇的‘玄牝之體’,他如獲至寶,將此事回稟了皇帝。”
“要知道,歷代皇帝,無不向往成仙問道之事,只是苦於凡塵世俗中並無真正高深的道法傳承,因此不論是朝堂還是江湖中人,終此一生,最多都只能修煉到煉精境巔峰。然而‘玄牝之體’卻是一個例外,與這種體質的女子雙修,可以掠取其一半修為,若是得到的修為夠多,哪怕沒有煉氣境功法,也有望幫助煉精境巔峰之人破境”
“可想而知,皇帝老兒知道這個消息時,是何等興奮!他當即下旨,命抄家官員將晚星帶回宮中,至於她的家人,則暫且關押。”
聽到這裡,苟豈不解道:“怎麽,煉氣境功法很稀罕嗎?”
荀無憂搖頭道:“你以為咱們凌霄門為何被譽為天下道門之首?那正是因為有煉神功法傳承的緣故。尋常道門,比如你上回去過的觀星閣,他們最高等級的功法,也不過是煉氣境,司馬掌門走到這一步,基本上這輩子都走到頭了。不過,觀星閣雖在道門中墊底,但和朝堂、江湖相比,就不是一個層次了。江湖門派,能有煉精境功法就很了不起。”
他總結道,“煉精與煉氣,正是‘江湖’與‘道門’之間的一道分水嶺,這中間的鴻溝,比你想象的要深。”
苟豈似懂非懂,又問:“這麽說,朝廷之中,連一位煉氣境高手都沒有?”
荀無憂點頭道:“不錯。”
苟豈卻更加困惑:“可是,堂堂皇帝,連一卷煉氣功法都弄不到,還如何統治這片江山?荀先生你若是有野心,豈不很容易就能滅了朝廷大軍,自己當皇帝?”
荀無憂笑道:“你呀,眼界還是太小了,只看得到眼前這片人間其實三界的秩序,都是由仙界維持的。道門的責任是培養靈根優秀之人得道飛升、為仙界輸送新鮮血液,朝廷的責任則是鎮守山河、護佑人間太平,這一切都是仙人的旨意,我就算再有野心,又豈敢觸怒上界、推翻他們扶持的‘真龍’?”
苟豈大致明白了朝廷與道門之間的關系,點頭道:“原來人間一切格局,都是受仙人的意志所影響那麽假如說,咱們凌霄門送一卷煉氣功法給皇帝,他能修煉嗎?”
荀無憂搖頭道:“不能,朝廷需要專心於維持世俗秩序,皇帝若沉迷修煉,誰來治理天下?不過,倘若皇室中出了靈根優秀的子弟,倒是可以送來道門中修行,只不過一旦學會煉氣級別的功法,就再也不能理會凡塵之事。”
苟豈緩緩道:“我聽明白了,正常情況下,皇帝一輩子最多修煉到煉精境,就走到盡頭了,而晚星的特殊體質,是他唯一能在仙界規則允許的范圍內、突破到煉氣境的希望,對嗎?”
荀無憂歎道:“不錯,其實這完全是人之常情煉精境巔峰,不過二、三百年壽元,可一旦突破到煉氣境,至少能有千年壽元!歷代皇帝站在人間權力的巔峰,卻只能眼看著方外之人享受漫長的生命,豈能甘心?”
苟豈追問道:“那晚星為何會被送來凌霄門修行,又為何會搖身一變成為公主?”
荀無憂解釋道:“自從皇帝起意,要借助晚星為爐鼎晉升煉氣後,就開始敦促她日夜修行,計劃等到她也到達煉精境巔峰時,再與其陰陽雙修,以期將玄牝之體利用到極致然而,晚星是心高氣傲之人,豈肯接受自己的人生就這樣任人擺布,做一個毫無尊嚴的、卑賤的爐鼎?”
“起初,她一直抗拒修行,不肯配合。皇帝大怒之下,便幽禁了她的父兄姐妹,以他們的性命相逼,這才終於令晚星屈服。然而,皇帝年歲已高,預感到大限將至,急於破境,眼看晚星進境緩慢,於是就想到將她送來道門,期望她在我等真正修仙之人的指點下,能修行得快一些。為此,他甚至還將晚星封為公主,一來是按照慣例,只有皇室後裔能送來道門修行,如此才符合規矩,二來,則是抱著懷柔的目的,想用公主封號稍稍籠絡晚星,讓她接受現實。”
“至於那個嚴嬤嬤,名義上是伺候她的仆婦,實則是監視她的眼線,一方面要嚴防死守,確保晚星貞潔,一方面則要監督她的修為進境。”
苟豈得知了皇帝用心,越想越怒,他在茶幾上一拍,大聲問道:“荀先生,晚星可是你的弟子,你不會就這樣任由她被一個老頭子糟蹋吧?!”
荀無憂歎道:“這件事實在難辦得很,道門與朝廷之間,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嚴格來說,晚星是朝廷送來的人,她沒到煉氣境之前,就不算道門中人,隨時可以被朝廷召回我縱然願意為她出頭,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苟豈正焦慮,忽然間想起一事,問道:“荀先生,我記得當初你不是說,你和掌門曾有意撮合我與晚星,讓她來幫助我雙修築基嗎,當時你們是怎麽想的,那時候,就不怕招惹麻煩了?”
荀無憂深深吸了口氣,凝重道:“這正是我今天想和你商量的事情”
他頓了一頓,飲下一杯清茶,緩緩道:“其實,晚星拜入我門下也有不少年頭了,她雖然從來不提自己身世,但我卻早已看出——她從來的第一天起,就下定了決心要反抗命運,她從始至終,從來沒想過要屈服於皇帝!”
苟豈微微動容:“當真?”
“反抗命運的人,與屈從命運的人,精氣神是不同的,單單是從她眼神中那團火焰,我也能確認自己的判斷。這些年來,她之所以苦學陣法,就是因為她的家人都是被陣法所囚禁,想要找出破解之法,而她在青墨小廬教導各峰弟子學陣,也是為了廣結人脈、希望將來營救家人的時候,能邀來許多幫手這一次她去萬妖界幫人采摘藥草,你以為又是為什麽?只因那個萬蓉出身於世家名門,也是一個潛在的幫手罷了。”
苟豈聽完這些,心中不禁感慨萬千,他從來沒想過晚星平常溫柔婉約的笑容背後,隱藏了這麽多的不幸際遇忽然他又想起了,當初晚星拿捏自己感情的那些手段,當初他覺得自己真誠待人、卻沒得到同樣真誠的回應,心中常自耿耿,如今卻有了幾分理解與釋然——經歷過她這樣苦難的人生,若學不會一些手腕,如何生存呢?
荀無憂繼續道:“一輩子收多少徒弟,才能遇到這等堅毅不屈、忍辱負重的心性?同樣是我的愛徒,多年來我一直不甘心染染冤死,難道就能甘心讓晚星踏進火坑?苟豈,我從來沒想過要不管她,我給她找的唯一一條出路,其實是你。”
苟豈有些吃驚,指著自己鼻子:“你說我?”
荀無憂沉聲道:“當初,我和掌門師尊之所以想要撮合你與晚星,主要目的不是為了幫你找一位道侶,而是為了幫晚星找一個靠山。”
他盯著苟豈,緩緩道:“整個人間,如果想找出一位天下無人敢得罪的人,那麽必然是左丘師伯!”
苟豈怎舌道:“左丘前輩竟有這麽大威名麽”他隨即又苦笑起來,“不過,你們可能誤會了,我其實真不是左丘前輩的傳人,我跟他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萍水相逢?”荀無憂笑了笑, “以往左丘師伯遊戲人間時,遇到想要栽培的少年,最多給他一兩張許願符,種下一段善因,看其今後造化。可是你呢?你自己說,左丘師伯給了你多少許願符?”
苟豈囁嚅道:“就算他給了我七張許願符,也不能斷定他就有多重視我”
“七張嗎,不一定吧?再說了,他連問心玉這件重寶都給了你,又作何解釋?若是不重視你,他豈會在你被執法長老謀殺時,用一道劍圈毀了整座執法堂?”荀無憂連連追問,又說道,“更何況,你那道許願符上的支線任務寫得明明白白,只需要拉開軒轅弓,就能得到左丘師伯的衣缽傳承!你自己不在意,卻不知道我們看到時,心裡有多震驚。”
苟豈無話可說,怔怔道:“既然如此,那也未必非要我娶了她才行,我直接去求左丘前輩為她提供庇護不行嗎?”
荀無憂搖頭道:“你倆沒名沒分,左丘師伯豈肯管這閑事?再說他神龍見首不見尾,只有他來找你的份,你上哪去找他?”
“那你的意思是”
荀無憂眼神凝重,“今天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一切,就是想問問你,是否願意娶晚星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