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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阮與阿遠》c1章 水紋軟劍
  林老爺是三日後來的,來的時候帶來了一把劍、兩本劍譜。走進屋子的時候,那被踹壞了的門還是歪脖子樹似的掛在門框上搖搖欲墜。

  林老爺很詫異地指了指那門。屁股後頭跟著小孫和劉三,卻沒人回應。小孫低頭假裝整理腰帶,劉三抬眼盯著阿遠。阿遠端著杯茶倚在窗邊,眼睛望著那門,跟著門一起左搖右晃。

  沉默的時間很長。小孫的腰帶快要被摩挲禿嚕了的時候,林老爺回手給了劉三一巴掌。劉三正恨恨地盯著阿遠,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有點受寵若驚。小孫也抖了一下差點把腰帶扯成兩半。

  “你看著他幹嘛!我問你這門是怎麽了!”

  劉三那惡狠狠的眼神兒被一巴掌扇得貓一樣乖順。嘴裡嘀咕了幾句什麽也聽不清楚。

  林老爺又抬手。

  阿遠在窗邊插了一句。“今兒早晨剛壞的。這人說馬上就修。”頓了頓又加了句,“風太大。吹的。”

  林老爺放下了手,在門口站了站,消化了一下這寫意又費解的理由。

  “趕緊把它弄好,這會子都快晌午了。”林老爺擺了擺手,劉三得了令點著頭一路小跑著就去找工具了。

  進屋在椅子上剛坐下,小孫的茶也就倒好了端給了林老爺。林老爺伸出兩個手指點了點桌子,小孫的頭也跟著點了點,腰也跟著彎了彎,嘴裡誒誒地應了兩聲,茶杯放在了林老爺面前的桌子上。好像他的整個世界都栓了根繩兒系在林老爺手指上,跟著抖摟了兩下。

  林老爺又擺了擺手,小孫又誒誒地應了兩聲,點了兩下頭,彎了兩下腰,退到屋外去了。後遺症似的。

  待人退下,林老爺問:

  “聽說你要一把輕便的劍?”

  “是。”

  “為何?”

  “重劍無鋒,以絕對力量壓製。我此番中毒之後內力大不如前,怕是會吃虧。”

  “還有呢?”

  “室內情況不明,輕便的劍變化多,各種情況都應付得來。”

  林老爺點了點頭,把劍放在了桌上。

  林老爺並非習武之人,平日裡說話也透著一股子迂腐的勁兒。可當這人拿著劍時,枯瘦的手指在劍柄上盤根錯節,竟像鷹爪一樣狠絕。

  沒有劍鞘,是一柄軟劍。纏腰攜帶,不用劍鞘。

  軟劍置於桌上之時劍身還在微微抖動,放晴了的天氣裡秋陽映著,像水波粼粼,頗有幾分溫柔。阿遠還在窗邊,打量了一眼桌上的劍,閑閑地說了句,“軟劍無常,林老爺很懂劍。”聲音也輕柔,跟著桌上的春水一起流淌。

  “你上前來看。”林老爺招呼阿遠。

  待阿遠走近了才知道林老爺為何讓他上前來看。這果真是一把好劍。

  劍身有紋飾若流水不絕,細膩清爽,色亮紋深。發於內,露於外,眼睛看得見,伸手卻難觸摸。這種花紋不是鑄件後鐫刻其上,而是鑄劍過程中不同的鋼材反覆折疊鍛打而成,鋼材不同,色澤深淺也不同,如此疊打,明暗交織,得此水紋。

  “如此變化紛繁又清晰明朗的水紋,怕是十斤鋼材方能出一斤劍坯。”阿遠的手指撫過劍身,如劃過春水的孤舟。

  “只要劍身尚未磨蝕盡,花紋就不會消失。”林老爺笑得非常滿意。

  阿遠也笑了笑,他笑得卻有些苦澀。聽起來這花紋倒像是被這把劍封印其中,囚禁在內。

  林老爺看著阿遠手心裡還沒長好的傷口,皺了皺眉,只是問了句不相乾的:“軟劍難練,除硬劍要訣之外,還有盤、拉、抽、纏,你可用過?”

  “一次都沒。”阿遠答得倒也乾脆。

  “我帶了劍譜。”林老爺邊說邊從懷裡往外掏。

  “不必了。”阿遠的手指從劍鋒劃到劍脊,又從劍從遊走到劍鍔,動作很慢,細細感知著每一寸的厚薄和力道。

  “嗯?”林老爺停了停,饒有興趣地看著阿遠。

  “你剛才講得已經很詳細了。我大概會用了。”阿遠的手最後握在了劍莖上,卻沒有拿起劍來。

  林老爺看著阿遠就像看著這把劍似的滿意。點了點頭。

  不過他還是掏出了劍譜,放在了桌上。

  “走空靈輕捷一卦的劍譜本就不多,倒是有一些典籍,但時隔久遠,早就有了破解之法,放在當今也算不得厲害,長時間研修打打基礎倒是不錯,但想短時間速成卻不實用。往近了數,萬花穿雲劍薑元算是一個高手,相傳他一生撰寫了兩本劍譜,成名時一本,歸隱後一本,可惜歸隱之後的那本沒人見過,不知到底有沒有。書院裡倒是有一本他成名時所寫,我給你帶來了。另一本是太極劍鍾道長所寫,可惜鍾道長仙逝已有五年……”

  林老爺還在自顧自地絮叨,阿遠摸著那本太極劍劍譜上的血跡皺了皺眉。這血跡顏色還十分新鮮,甚至還有些血腥味兒沒散去,染上去也就是這一兩日的事情。

  林老爺終於停了他的長篇大論,瞟了一眼這劍譜上的血跡,沒看阿遠,只是若無其事地說:“這是在書院管著藏書那人的。”

  阿遠的手抖了一下從那劍譜上針扎了似的彈開,僵在半空中。

  “聽說他與你十分親近,臨走時還差點幫你私傳物品到書院。”林老爺看了一眼窗外,劉三取來了工具,正在地上擺弄,打算修門。“幸虧劉三攔下了。”林老爺提高了些聲音說。

  劉三抬起來頭,正好撞上阿遠的目光。

  阿遠的眼神本來有點渙散,眼睛上霧蒙蒙的罩了層水汽,什麽也看不清。可對上劉三的一刹那,像朔月乍變了眉月,如弦如鉤,扯破了萬裡凝雲,直直逼人而來。

  劉三再想閃躲已來不及,定了定神,咬了咬牙,挑釁似的迎上了阿遠的目光,滿臉寫著得逞了的譏諷:我弄不死你我還弄不死個管書的?你不是給他送傘嗎,那我就讓他送命。

  阿遠點了點頭,劉三沒看懂這是什麽意思,猶疑了一下,卻依舊是那副神情望著阿遠。

  “這劍還沒開刃。”阿遠目光離了劉三,扭頭對林老爺說。

  “開過刃了啊。”林老爺不解地望著阿遠。“開沒開刃阿遠你還能看不出來?”

  阿遠搖了搖頭,“我說的開刃和你說的不是一種。”

  “那你說的是……”林老爺覺得阿遠說話的神情語氣變得越來越疏遠。像是後退到了天邊,與任何人再無任何關系般冰冷。

  “殺人的劍自然要用血開刃。”

  阿遠待他雖像是待半個仇人,可林老爺也認識了阿遠十五年,十五年前阿遠還是個小孩子,眼看著他長到這麽大,林老爺太清楚阿遠的脾性了。

  所以林老爺也沒多問,也沒攔著,反而順水推舟地說了句,也好,試試你的劍。

  屋外劉三站起來了。他知道躲不過了。

  劉三身上有一把刀,很常見的手刀。全刀刀背筆直,刀刃有輕微內弧。

  拿起了那把劍,阿遠向屋外走去。劉三一直站在門口,臉色從戲謔逐漸變得陰沉。想往前迎兩步,腳下挪了挪,又退回去了。

  小孫上前一步小聲著試探性地攔了一下,“九爺,您何必……”

  阿遠只看了小孫一眼,小孫就沒再吱聲。

  抹了把汗,小孫又跑到劉三旁邊低聲說:“劉哥你快給賠個不是。”

  阿遠走得很慢,從中毒之後就好像氣兒總是不夠用似的,無論多近的距離,都像是邊走著邊歇著。可劉三還是在阿遠不斷走近的步子中亂了氣息,嘴唇蠕動了兩下,卻沒說話。

  小孫急了,拽著劉三的胳膊壓低了聲音道:“你是不是傻了!他是十二樓九爺啊,用刀的哪個不知道他!你是活夠了嗎?”

  劉三的表情有些抽搐,努力定定神兒還是深深吸了口氣說:“他此時手上又沒刀。”

  “你們兩個嘀咕夠了嗎?”阿遠說著已走到門口。說是走到了門口,更像是蹣跚到了門口。看上去也不怎麽中用的樣子。

  小孫又一臉著急地望向林老爺。

  林老爺只是笑著望著劉三說:“不必擔心。你要能殺了小九,就是他不中用該死,我不會罰你。”

  劉三咬了咬牙,一旁的小孫狠狠地撓了撓頭,張了老半天嘴,半個字兒也沒蹦出來,只是跺腳重重地歎了口氣。

  屋外零零星星聚起了些人。凡在這裡當值的,都要叫劉三一聲劉哥。他年紀雖輕,卻早早當上了頭兒,功夫不錯,下手很黑,沒什麽人敢得罪他,都服他的管。

  阿遠邁出房門的時候劉三就拔刀了。

  劉三拔刀的時候阿遠停了那麽一刹那,他在聽刀的聲音。用刀十六年,刀的呼吸就長在他的身體裡。

  刀出鞘時帶著清脆的尾音,回音也很乾淨,穿透力很強。敲擊聲越清脆,刀刃的夾鋼越長。有些刀聲音渾濁,只有刀頭到刀身一半多處有鋼,靠近護手處沒有鋼也根本不開刃。聽這把刀的聲音,倒是一把整刀開刃的好刀。

  阿遠搖了搖頭。說了句可惜了。刀不錯,人不行。

  劉三罵了句呸。揮刀而起。

  大家還在瞪大了眼睛望著。劉三來得早下手狠,功夫很不錯的。 www.uukanshu.net有些人還想搬個小凳坐著看看。

  卻也只看到了明晃晃的日頭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投下了道刺眼的白光。晃得人眼睛生疼。

  直到有東西從劍尖上滴落了下來,大家才看清了那顏色。是血。

  阿遠都已經回屋了,和林老爺說起了話,大家才回過神來圍了上去。捂著頸側不看,劉三就像是個癡癡躺著的活人,睜著眼睛,表情依舊狠厲,全身上下完好無損。

  只是頸側細細的傷口忽然開始汩汩地冒血。

  眾人又後退了一步。有人捂住了嘴,把那聲驚呼塞了回了嗓子眼兒裡去。

  “這人是劉三的把兄弟。”林老爺指著小孫道。

  阿遠沒回頭,只是說了聲呃。誰是那死人的把兄弟或者親兄弟他都無所謂。人都死了,只有燒製的時候還有點用。

  小孫撲通一聲跪下來,擺著手連聲說,不不,小的不敢。豆大的汗珠一粒一粒從頭上滾落。估計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不敢什麽。

  林老爺搖了搖頭,說了句,“怪不得有人恨十二樓恨得牙癢癢,卻沒人來報復。”

  怎麽才能讓人死了報復的心。只有讓他不敢。別說報復,讓他想起來這個人來都嚇得發抖,就算是完事兒了。

  阿遠把劍放在桌上,轉身又走到門口。

  小孫一骨碌爬到了遠處,門口聚起的人也呼地散開了。

  阿遠只是撿起來地上的工具,開始修門。叮叮哐哐的,很有個木匠的架勢。

  桌上的軟劍還是那樣晃晃悠悠,像春水蜿蜒,只是纏著一股詭異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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