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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阮與阿遠》廿8章 萬花穿雲
  人有一個共同的灑脫而大義凜然的屬性,就是事情沒逼到眼前都不知道害怕。一個十天之後才發作的毒藥,好像還不足以支撐起衙役和盤托出的決心。

  阿阮已經在耐心耗盡的邊緣徘徊了。在這邊緣上打了個滑,忽然想起阿遠好多次告訴自己要有耐心不能太狠要包容,最終還是把那滑下去的半隻腳撤了回來,重新爬上了耐心的製高點。

  於是他又蹲下,循循善誘地講:“姓元的,我真得不想下手太狠,如果不是這麽遭你們擺了一道,這會兒我都不乾這行了。”說到這裡,阿阮無奈地搖了搖頭,如果不是這些糟心爛肺的事兒,這會兒自己可能跟阿遠兩個人正在小酒館裡抱著算盤算帳數錢呢。

  歎口氣緩了緩,阿阮接著說:“你可能覺得你的主子姓林的,能為你調配個解藥什麽的,他那人好像也擅長倒騰點兒藥啊啥的。姑且自欺欺人地認為你對他有那麽重要,但是你想想,這毒藥你只是吃進去了,又沒有配方,又見不到成藥,到哪兒去配解藥?他能花那麽多年的功夫配出來十二樓那見血封喉的解藥,你有幾條命能等那麽多年?就算是把你剖開了,在肚子裡去尋這毒藥,也早都化成黏糊糊的水兒流到全身各處了,是什麽成分也不可知了。”

  阿阮一邊說著什麽剖開啊,什麽肚子啊,什麽黏糊糊的,一邊兒拿手指在衙役身上來回地比劃。

  “解藥不是他配的。”衙役在這比劃之下瑟縮了一下。

  “什麽?”阿阮停下來手上的動作。

  “見血封喉的解藥不是林老爺配的,是我娘。”衙役重重地喘了口氣。這種聲音一出來,阿阮就知道這人該交代了。這是把身體裡最後一絲小叛逆小不忿兒徹底呼出去趕走了。

  只是誰能想到,那又聾又瘸的元老頭兒,身後竟然背著這麽大一個故事。

  “那老頭兒本不姓元。只是為了躲仇家,才改了姓。”衙役說了這句話,想撐著身子背靠著大樹坐起來些,只是這一晚上又驚又嚇又挨揍的,早就成了一灘爛泥。阿阮看他折騰了幾下都沒坐起來,拽著衣領把他上半身放直了靠在曲裡拐彎盤繞著的樹根上。

  就連這被拎著坐直了的動作好像都把他嚇了一跳。衙役喘了口氣兒,向後又擠了擠。“你應該聽過薑元這個人。”

  “萬花穿雲劍薑元?”

  “對。就是這個人。”衙役好像很不樂意說出這個人名字的那兩個字兒。

  阿阮皺眉盯著衙役看了片刻。那脾氣古怪的幾乎不能動彈的元老頭兒竟是薑元?

  應該是的……現編也編不出這麽個人物關系來啊。

  .

  這江湖上的人阿阮不知道幾個。老了死了的人知道的更少。他們這行兒,是個夾縫兒裡的活計。阿遠總笑著說,江湖上的快意恩仇跟他們無關,朝堂上的運籌帷幄跟他們也無關。他們就在這倆行當的中間被人拿捏著將就著活著。雇傭他們這種見不得光的殺手的人,多半就是想把廟堂抹上層江湖的顏色,讓政敵的生死變得隨意又輕松,或者說想把這江湖拉到廟堂之中,讓刀啊劍啊的也有個主子。所以這行裡的人,混不上江湖的俠肝義膽,卻能留下一身的恩恩怨怨,也蹭不上朝堂功名利祿,卻落得個為虎作倀的罵名。

  所以阿阮對那些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從來也沒關注過,畢竟是兩條路上的人。可萬花穿雲劍這個名字,卻是他聽說過的僅有的幾個名號之一。

  只是傳來傳去,

越傳越神,幾分真幾分假都不知道了。  一劍引萬花,隨風入雲霞。五月春意暖,催開黃泉路上枯枝芽。

  二十多年前,這萬花穿雲劍還是江湖上的一首傳得邪乎的詩。

  聽說這劍法細膩精致,綿綿不絕,可引春風喚醒繁花萬朵,無論秋冬雨雪,只要有這劍的地方,就像春風乍起吹暖萬物,一時間劍氣所及皆是仲春的溫柔和煦。

  也聽說這劍法玄機暗藏,鋒芒不露,傷口不知在何處也不知是何時,只等血流枯竭方知已上黃泉路,還以為那成片的血跡是夭夭桃花灼人眼。

  只是這樣的名劍客,忽然就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隻留下了一堆有的沒的奇聞軼事。

  有人說他超凡脫俗,是東君麾下的仙子轉世,又重新回到九重天上去了。

  有人說他風流倜儻,引無數女子癡情追隨,攜三妻四妾遊歷人間享受去了。

  然後,可是……這個元老頭兒吧……

  也不能就說他醜,因為阿阮從來也沒看清楚過他的長相。

  這人是個聾子吧,按理說眼睛應該加倍地警覺著。可他聾得像是把五官都聾了,眼睛總是眯縫著,嘴也總是抿成條縫兒,蹙著眉頭,全臉的褶子都一覽無余,好像還嫌不夠似的,動不動還皺著鼻子吸溜吸溜,搞得到處都溝壑縱橫,五官變形,看不出到底長什麽模樣。那臉色,一半兒是窮困病歪的蠟黃,一半兒是風吹日曬的黢黑,在一起攪拌攪拌也沒怎麽和勻就塗在了臉上似的。

  這人不僅看起來別扭走樣兒,脾氣性格也和風流倜儻半點兒不靠邊。把這倆孩子撿回來就跟撿了倆仆人似的,指揮起來心安理得。本來床上躺著好好的吧,有了這倆孩子,每天就得上床下床出去曬太陽看雲吹風十幾次,阿遠每天就背上背下一點兒不得安生,招呼一句耽誤一會兒都要在孩子腦袋上扇個瓢兒。平時八輩子不乾的活兒有了這倆孩子都要翻出來收拾一遍,自己就躺在床上看著監工似的絮絮叨叨嘀嘀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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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個病病歪歪別別扭扭的怪老頭兒……是那個連名號都透著一股逛遍了天下窯子撩遍了世上花魁的什麽花啊雲啊的劍?

  況且這老頭兒用的是刀啊!

  雖然留下本劍譜吧,一直都在教阿遠刀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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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萬花穿雲劍就是那個姓薑的。”衙役咬牙切齒地說。

  ……怪不得這小畜生一直問他爹要什麽絕世武功秘籍。

  阿阮揉了揉眼睛,有點兒懵。

  .

  “他的那把劍叫歸雁,輕盈靈動,劍氣縱橫,說是像南歸大雁排成一行,禦風而行,變換形態。就這樣一把劍,他寧願折了都不給我。”衙役說著呸了一聲。

  阿阮搖搖頭,心裡想,可惜了,如果沒折說不定不給這小畜生還能給自己。

  “他不是用刀的嗎?”阿阮繞不過去這個疑惑。非得把它捋平了。

  “那把雁翅刀不是他的,是我娘的。也不知道被他弄到哪裡去了。”衙役恨恨地說。

  阿阮撇撇嘴,幸虧沒給你,給了你就是賭場上的廢鐵。你娘怕不得掀了棺材板兒來揍你。

  衙役一會兒一個呸,一會兒一聲罵,但凡涉及到他爹的,都講得像仇人見面似的。拋開那些無關緊要的咒罵詆毀,這故事多少還是值得一聽的。

  .

  這衙役也沒見過他的外公外婆,也沒個感情,隻稱呼為“娘的爹”和“娘的娘”。

  行吧。這人的娘的爹原是回鶻有名的刀客,用一把雁翅刀統一了四方一十三個部落,這人的娘的娘是回鶻神醫,一輩子跟在她男人屁股後面救人,但凡她男人沒砍死的,她都要給人醫好了,這也是個怪人,不為別的,就為鍛煉醫術。

  這兩口子的部族裡多出能工巧匠,善冶金銀銅鐵為器及攻玉。每三五年都要給中原皇帝進貢大量的珠寶玉器。自這淮陽城裡的王府勢力逐漸做大,稱霸一方,進貢時還要私下裡單獨給這王府上備一份兒。可這王府的胃口很快見漲,部組裡勞民傷財地供不起了,就派使者私下裡來和王府勾兌勾兌,想討價還價。這其中便也有這人的娘的爹帶著這人當年還是個姑娘家的娘。

  沒想到前邊兒還沒談攏,後邊兒回鶻部族裡就出了叛徒,暗地裡給王府許下了更高的歲貢,前提是讓這幾個使者都回不來,方便自己的屁股挪到一把手的椅子上去。王爺私下裡一合計,挺開心,就派人把這幾個來使全都暗殺了。這人的娘因為是女子,隻想借此機會隨行到南方來逛一逛,一直都沒在王府露臉,殺手一時也就沒認出來,僥幸躲過一劫。後來逃亡路上得這萬花穿雲劍薑元出手相救,改名換姓藏匿於江湖隱居了起來。

  到這兒都挺好,本是英雄救美一段佳話。

  可王府上也不知道怎麽就得到了風聲,非得趕盡殺絕,只是礙著這薑元功夫好,這女人也不是個弱不禁風的嬌小姐,打小從她爹那學了一手好刀法,王府的殺手也不敢硬闖,就偷偷在二人住所的水缸裡下了毒。女人還沒來得及喝,薑元先喝了水,沒半個時辰就倒地不起了。好在發現的及時,這女人又打小跟著她娘遍學回鶻醫術,算是將將把那口氣兒給保住了。然而毒性並沒有解,體內余毒一直在蠶食著她男人的五髒六腑,從此之後這女人的下半輩子就有事兒忙活了。

  沒見過這藥的樣子,不知道是什麽成分,隻好一點兒一點兒試一寸一寸續命。她男人身體虛弱,用藥需反覆斟酌,她就自己以身試藥,不斷改進藥方。這一下就給她男人又從閻王小鬼兒那搶回了十幾年的性命。只是這命雖然保住了,毒性卻把這曾經名噪一時的劍客折磨得不像樣子,從身形、外貌到脾氣性格都有了極大的改變。這女人卻死心眼兒地認準了這男的,一步不離非他不可。

  就這麽著,男人的身體雖然日漸衰微卻還活著,這女人卻因為試藥傷了根本,又每日殫精竭慮伺候病人,照顧孩子,打理家務,沒小十年就撒手人寰了。臨死前留下了方子。這男人覺得自己拖累了這摯愛的女人一輩子,這女人一走,他也不想活著了,只是顧念到還有一個不到十歲的幼子,就苟延殘喘著。直到這幼子長成了個會罵罵咧咧摔摔打打幾個月都不著家的小夥子,這才停了藥,準備就這麽下去和媳婦兒團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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