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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鳴劍錄》第6回 魑魅魍魎(四)
  是夜,太子惦記著種種驚險,心潮澎湃,轉側不安,徹夜難眠,平旦才迷糊睡去。一覺醒來,已是豔陽高照,近午時分。

  太子起身來到院中,不見藍玉公主和靡旦的身影,只有雪兒一人坐在客堂外面的遊廊轉角處捧牒刺繡。太子信步走將過去,想向雪兒招呼問安。雪兒看見了,以指壓住絳唇,示意太子不要做聲靠近,然後仍舊專注刺繡。

  太子見她的神情有些詭秘做作,覺得奇怪,欲知是何原因,便在遠處站定,一言不發,凝目細看。頃刻,只見一隻碩大的金毛耗子從遊廊外地腳下的小洞穴內畏畏縮縮的伸出腦袋來,警覺地四處張望一番,隨後慢慢爬出洞口,向不遠處的一小團香餑餑的糠面探去。說時遲那時快,雪兒隻手輕揚,毫無聲響,手中的繡花針連著絲線已勁直向那隻耗子激射過去,快若閃電。未等那隻耗子察覺,繡花針已將它的前腿牢牢釘死在地上。那隻耗子拚命掙扎,吃痛吱吱亂叫,已是無法脫身逃走。

  雪兒興奮得格格笑道:“你這個大懶豬,不光貪吃,還乾壞事,且看本姑娘今日如何好好的收拾你。”走過去用絲線小心拴住那隻耗子的脖頸,將絲線的另一端抓在手裡,拔去刺在耗子前腿上的繡花針。那隻耗子以為獲得了自由,趕忙四處拚命逃竄。雪兒將絲線牽在手中,任由那隻耗子滿地亂爬亂鑽,活脫脫像是溜著個狗兒貓兒一般,妙趣橫生,甚是開心得意。

  太子道:“原來你拿耗子玩耍。”雪兒道:“它若不是幹了壞事,我才懶得理它呢。今兒我要好好的懲罰它,讓它長點兒記性。”太子道:“耗子偷吃,乃是常事,你如何管得了這許多?”雪兒道:“它偷吃我可不管,可惡的是它把媽媽的衣裳咬破了,媽媽生起氣來,就沒那麽漂亮可親了。”

  太子問道:“你娘上哪兒去了?”雪兒道:“她一大早和靡管家辦事情去了。”太子道:“你曉得是辦何事麽?”雪兒道:“他們說我爹爹已經回到了城中,要去找他。可我到現在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少個爹爹,真是煩死人了。”太子道:“你跟著去不就弄清楚了麽?”雪兒嘟噥道:“媽媽不讓我去,要我留在這裡看著你,免得你把自己搞丟了。”太子道:“我這麽大的一個人,怎麽會走丟呢?”雪兒道:“就是因為你個子大,手長腳長會到處亂跑,才需要人看管。若是像這隻耗子一般小,我早便將你拴在手裡,帶在身邊,看你還能往哪裡去?”說著,將那隻耗子提了起來,綁吊在遊廊的棖架之下。那隻耗子已經掙扎得筋疲力盡,隻好乖乖的聽任她擺布。

  太子見雪兒天真爛漫,笑容可掬,不似閔兒那般冷言冷語,面若寒霜,總是拒人於千裡之外,便走上前來,和她一起逗弄那隻耗子取樂。那隻耗子皮毛光潔鋥亮,甚有靈性,被兩人手撓腳撩的嬉耍個沒完,不堪受辱,閉目裝死。

  雪兒道:“它不想和我們玩了,讓它歇一歇罷。你且在這裡好生看管它,莫要讓它掙脫逃走了。”叮囑過太子,便拿著那根扎刺過耗子的繡花針,轉身到下房裡去清洗。

  太子守著那隻耗子無所事事,忍不住對它再加挑逗。待見無論怎樣作弄它,都沒有一丁點兒動彈,以為它真的被吊死了,索性動手將它從絲線上解下。不料線結甫一松開,那隻耗子陡然掙脫掉落地上,哧溜一滾,像隻飛梭似的快捷無比,一下子就鑽回原來地腳下的洞穴裡去了。太子半晌還沒反應過來,抓著空空兩手,

不禁啞然失笑。  雪兒回來,看見廊架下只剩一根懸著的絲線了,問道:“我的小金豬呢?”太子把兩隻空手一攤,指了指遊廊外地腳下的小洞穴,道:“它乖巧的逃走了。”雪兒立將小嘴一扁,稚氣怪責道:“我要你賠還我的小金豬。”竟然傷心地哭了起來。此舉實實出乎太子意料,他登時慌了手腳亂做一團,趕急想方設法安撫討好雪兒。但任他又自罰又道歉,雪兒都是不依,擰著性子就硬要那隻金毛耗子。

  太子道:“我另捉一隻給你好不好?”雪兒堵氣道:“不要,我只要我的小金豬。”太子道:“那我們在此候著不走,等它再從洞裡出來,就立馬逮住它,你看如何?”雪兒道:“你說得好輕巧,以為很容易便能抓到它麽?我已經在此處守它好幾天了,今兒才把它誘捉到手,再要等它出來,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太子腦筋一轉,道:“我有辦法。咱們找些柴草木炭堆放在它鑽入的洞口處,點燃往裡灌煙熏它,小金豬在裡頭憋不過氣,自然就會鑽出來了。”雪兒道:“不行,這裡是客店,誰肯給你胡亂生火?萬一把房屋燒著了,那可就不得了啦。”太子道:“咱們用火盆裝著柴火,小心些兒便是。”雪兒想了想,仍是不放心的道:“如果小金豬在洞裡寧願被憋死,也不肯出來,哪可怎麽辦?”太子道:“要不然這樣,咱們將水灌入洞裡去,把它逼將出來。”雪兒跺腳道:“更加不行,若是把我的小金豬淹死了,我可不饒你。”

  太子本是要哄雪兒解懷,見她已收淚止哭,便裝作力窮計盡的樣子,翹起兩手,一臉無奈的道:“那我可就沒法子了。”雪兒雖然不再傷心,但氣猶未消,見到太子要丟手不管,即任性撒潑道:“你休想耍賴皮,今兒非得給我把小金豬抓回來不可。”太子道:“我又不是耗子,鑽不進洞裡去,如何能夠抓得到它?”雪兒道:“我可不管,是你將它放走的,你就得把它抓回來。”

  太子眨了眨眼皮,胡謅道:“看來只有把這屋子拆了,再挖地三尺,教那小金豬無處藏身,才可能得手。”雪兒沒好氣的道:“那你就趕緊把這屋子拆了。”太子笑道:“雪兒,你若是恁般頤指氣使,蠻不講理,當心將來難嫁得出去。”

  雪兒一聽,花容變色,咬牙切齒,揮袖張臂便撲過來要掐太子的脖頸,太子趕忙閃身讓開。雪兒更為氣惱,捏起雙拳向太子劈頭蓋臉捶來。太子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好教她不能動粗。沒想到雪兒練過武功,手腳伶俐敏捷,任憑太子如何左擒右拿,就是連她的衣袂也抓不到一角,太子的頭臉周身反倒結結實實吃了她的無數拳頭,痛透心骨。

  雪兒越打越是性起,太子製止不了她,被逼得口中哇哇大叫:“快快住手,打煞我了。”雪兒仍不解氣,越聽太子叫喚越是來勁,一雙小拳頭宛如狂風驟雨,幾乎全都招呼到了太子身上。太子奈何她不過,隻得左躲右閃,遠遠跑開,不敢讓她靠近身來。雪兒窮追不放,腳下金蓮架步,身上衣衫飛舞,雙臂玉拳生風,把太子追打得抱頭鼠竄,四處奔躲。頃刻間兩人在院中你逃我追,你停我打,你跑我趕,你躲我不讓,就像兩隻較勁的陀螺,滿院子飛繞瞎轉。

  太子原就笨手笨腳,結果一不小心逃到了院牆邊的角落裡,更是沒了退路,隻得拱手求饒。雪兒正追打得氣憤難耐,哪裡肯依?朝著太子的肩背又是一頓拳頭,打得太子骨頭都快要散架了,仍不放過他,嚶聲質問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欺負我?”太子以手抱頭蹲伏在角落處,喏喏連聲應道:“再也不敢了。”

  雪兒心氣稍舒,才肯停下手來,道:“你快些兒去把我的小金豬叫出來。”太子道:“好妹子,那耗子是個畜生,豈會像人一般聽從使喚?莫如把我當作你的小金豬算了。”雪兒道:“叫我妹子,想佔我的便宜麽?我才不希罕你這團爛泥呢。若敢再罵我的小金豬是畜生,瞧我如何收拾你!”

  太子害怕她又揮拳打來,不敢強嘴,急籌和解之策。一眼瞥見旁邊草從中有蟋蟀遁藏,登時來了主意,道:“雪兒,我弄丟了你的小金豬,作為補償,我陪你抓蟋蟀玩好麽?”雪兒問道:“到哪兒去抓蟋蟀來著?”太子指著牆角地面上的許多小孔,道:“蟋蟀就在裡面。”雪兒呶嘴道:“你想騙我,我才不信呢。”

  太子站起身來,看著雪兒煞是認真道:“我親眼看見幾隻蟋蟀剛剛鑽進這些小孔裡面,想來小孔下邊便是它們的巢穴。我們設法把它們弄出來,要比抓耗子好玩多了。”雪兒將信將疑道:“果真?”太子斬釘截鐵答道:“決不騙你。若是抓不到蟋蟀,我給你當馬騎。”雪兒來了興趣,遂問:“如何能把那些小東西從它們的孔穴裡弄出來?”太子道:“我教你一招妙法,你且去弄一大盆水來。”

  雪兒覺得新鮮好奇,立刻轉身跑回屋內,用一個大瓦罐盛滿了水提來,問道:“找不到大瓦盆,這個成麽?”太子道:“這個更好。”當下接過瓦罐,把罐口對準地面上的小孔,將裡面的水慢慢灌入孔中。俄而一隻肥大的蟋蟀果然從小孔裡面鑽出,彈腿跳躍,想要逃走。雪兒眼明手快,兩指一伸,搶先將它抓住。

  太子故意逗她開心,伸手討要。雪兒不給,強道:“是我捉到的。”太子不和她爭搶,教她道:“你自己將蟋蟀放入瓦罐之中,莫要把它捏在手裡,會弄死它的。”雪兒猶豫道:“它會逃走麽?”太子道:“裡面僅余小半罐水,它爬不到罐口,是逃不走的,你不妨試試看。”雪兒雖無把握,但仍依言小心翼翼捉住蟋蟀的頭頸,將它輕輕展放在瓦罐之內的水面上。蟋蟀怕水,在罐中拚命掙扎遊走,轉了一圈又一圈,就是爬不出瓦罐來,急得唧唧直叫,真乃甕中之蛐。

  雪兒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興致盎然,笑靨如花。太子道:“我們多捉它幾隻,鬥蟋蟀會更加熱鬧。”雪兒欣然讚同,跑回屋內弄多一罐盛水提來。不一會兒,兩人又捉了三隻蟋蟀,統統放入原來那隻所在的罐中。罐窄空當小,四隻蟋蟀在罐內水面上彼此虎視眈眈一番之後,便開始你踢我咬,你撲我抓,相互打鬥起來,時而相掐沉入水中,時而躍出水面躲閃,別有一番趣味。

  兩人捉蟋蟀玩得入迷,不知不覺已到晌午。店家送來餐膳,雪兒連飯也顧不上吃,提著瓦罐滿院子到處尋找地上小孔,依照太子所教之法捉拿蟋蟀。下午,兩人將捉到的蟋蟀分成兩邊,給每個蟋蟀各各起了名字,輪番放入罐中打鬥,互賭輸贏。那些蟋蟀一入罐中,便如兩軍對壘,張牙振翼,鼓腮啼鳴,賣力拚殺,激戰慘烈,煞是熱鬧非凡。兩人盡興投入,全神貫注,幾忘置身之所。

  傍晚時分,藍玉公主和靡旦從外面回來,雪兒玩得意猶未盡,興奮的纏在藍玉公主身邊,喋喋不休向她講述日間捉鬥蟋蟀的樂趣。藍玉公主心神恍惚,迷迷惘惘,似是不知雪兒所雲,奈著性子聽她絮叨個沒完,聽了後半即忘了前半。草草用過晚膳,太子先行歇息,藍玉公主好不容易才將雪兒也打發上床睡去。

  待到人定之後,藍玉公主走出到客堂之上,喚來靡旦,問道:“你確定那件信物已被他取走了麽?”靡旦道:“小的前幾日次次查看,都見公主的信物還在那兒,直到昨日傍晚才發現它被人取走了。若不是李晚公子回來取它,還有誰會曉得那裡會放著公主的信物?”藍玉公主道:“那裡是我與他以前約定交換信物的地方,外人不可能知曉。既然信物已被取走,那負心人定然是回來過了。可是尋遍了他的住處和日常出沒之所,怎的就連個影兒、訊兒也沒有?”

  靡旦道:“匈奴國內的局勢今非昔比,這一帶現已歸呼韓邪單於的兵力掌管。李晚公子之前一直忠心耿耿追隨郅支單於,曾經多次擊敗呼韓邪的主力精銳,殺害過那麽多呼韓邪的手下強將,如今郅支單於雖死,但兩家冤仇未解,李晚公子即使回來,也自必會小心謹慎,不敢過於暴露行蹤,以免仇家尋上門去。明日我再行打聽打聽,早晚會有消息。”藍玉公主明知靡旦所言確是實情,但仍然放心不下,問道:“他會不會連夜又趕去了別處?”

  靡旦道:“李晚公子此番潛行回來,想必是有重大事情要辦,應該不會這麽快就離開范夫人城。況且他既然來取了公主的信物,說明他心裡還惦念著公主,不可能全無一點兒回應、表露。”藍玉公主心事重重,滿懷期許,卻更多失望,哀聲道:“他前幾次不就是這個樣子麽?信物取走了,什麽都沒留下,甚至連一句暖心窩的話兒也沒有。”靡旦盡量安慰她道:“這個……此一時彼一時,凡事都可能會有意料不到的變數。前幾次指不定是李晚公子碰上什麽難事,情非得已,未來得及留給公主回復。此次公主辛苦攜雪兒前來,還是多待幾日為好。”藍玉公主道:“姑且只能這樣了。”接著又是一聲長長歎息。

  太子尚未入睡,隔牆聽見藍玉公主和靡旦說話,不清楚他們言中的李晚是個什麽樣的人,但得知藍玉公主對其癡愛奔勞,苦尋空等,滿腹哀怨難訴,心下不由自主的生出同病相憐之情來,感覺與這位渴望見到意中人的公主親近了許多。心想:“難怪藍玉公主對呼延鎮南絕情寡義,原來她對雪兒的爹爹尚未了斷恩愛,一直在盼著那個李晚回到身邊來。隻不知他們之間究竟有何不妥,抑或是啥狀況,致使雪兒要為認爹煩惱。……看來世間萬事萬物無奇不有,並非全都能揆情度理論解。譬如閔兒平日裡對自己不理不睬,可焉知道她心裡面沒有自己?……然而閔兒對歐陽公子實確甚是親熱,只不過歐陽公子一意把她推向自己而已,難不成她已心有所屬?”回想起閔兒對自己的種種情形,對歐陽華敏的點點滴滴,一時覺得有此可能,一時又覺得無此可能,心中彷徨不安,酸楚難言。

  翌日一早,藍玉公主和靡旦繼續外出打探李晚的消息,太子和雪兒依然留在客館小院中閉門不出,玩樂消磨時辰。如此一連幾日,藍玉公主和靡旦既無李晚的下落,太子也未見呼延鎮南上門來找,心中隱隱感到有些奇怪,但是礙於藍玉公主對呼延鎮南的極度厭惡,又不好向她提起。

  這日,藍玉公主和靡旦外出未歸,太子和雪兒正在客堂前玩抓石子遊戲。忽然聽得有人從外叩敲大門,雪兒便要跑去開閂,太子拉住她,問道:“你道是誰在外面?”雪兒道:“應該是客店裡的夥計,要不就是媽媽和靡管家。”太子道:“他們身上都有院門的鑰鉤,前幾日進來、回來從不敲門,為何今兒偏要敲門?”雪兒格登一愣,答不上話來。太子自從經歷了諸般劫難,心中已是多了幾分警惕,對雪兒道:“我且助你攀至牆頭邊偷偷往門外探一眼,若是你媽媽和靡管家,咱們再開門不遲。”

  雪兒點頭認同,兩人即速潛到距大門稍遠的院牆邊。雪兒踩著太子的肩膀扶住牆壁由他撐起來,升至兩眼略微高出牆頭,悄悄向大門外窺望。就這麽一瞧,臉色登時大變,慌張得差點兒沒摔下地來。太子趕快將她放下,見她惶懼不已,小聲問道:“門外是什麽人?”雪兒唇齒發抖,顫聲道:“是一群怪人,個個身著黑衣,蒙頭蒙臉,手持兵刃,模樣煞是可怕。”太子聽了,立知門外來者不善,嚴囑雪兒不要讓外面聽到動靜聲響,應對道:“你看到的那些可能全是惡人,我們得想個辦法躲藏起來。”

  此時敲門之聲變得急促起來。太子顧不得多想,即速拉著雪兒在院內找尋地方藏匿。雪兒想躲回到屋裡去,太子製止道:“那些惡人一旦破門而入,肯定要到處亂搜,屋內一樣不安全。”數日來兩人滿院上下玩鬧,對院中的一景一物已是頗為熟悉,雪兒心念一動,道:“那我們就躲到遊廊的屋面上罷。”

  太子放眼向院內諸多遊廊的頂部看去,因客館小院的房屋大部分仿照漢地的式樣,明顯為了配襯,每幢房屋之間相連的遊廊乃是盝頂構造,故按規製,廊頂的中部應該都有一塊方形平台。由於北方雨水不多,此種構造純為裝飾美觀而設,不似南方尚須慮及排雨防漏之功效。但從院中仰視,左右房屋的山牆,遊廊前後瓦面的頂脊均高出廊頂的平台之上,把每段平台巧好圍成凹陷隱秘的所在。太子踮起腳尖仍望不到那些平台,遂道:“那上面確是藏身的好去處,可是如何能夠上得去?”

  雪兒道:“該回輪到你踩住我的肩頭爬上去便是。”太子道:“哪你自己如何上去?”雪兒道:“這點兒小事難不倒我。我自有解決的辦法。”

  太子無暇細問推敲,抓緊依言而行,和雪兒就近趨至一根廊柱旁,借助其雙肩和柱子,剛好能夠攀住廊簷瓦楞,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得上遊廊屋面。正要回手接應雪兒,卻見她蹲身收腰一挺,騰地縱躍而起,恰如飛燕一般輕飄飄的越過屋簷,抓住簷頭楞格,一個鷂子空翻,便矯捷利索上到了遊廊屋面來。太子看得目瞪口呆,怎麽也料想不到這個稚氣未脫、嬌滴滴的小姑娘,竟然有著這麽厲害的一身好輕功,不由得讚歎不已。

  兩人在屋面頂脊後隱伏好身形,暗地裡向院門處張望。過不多時,估計院外的蒙面黑衣人已急不可待,先由兩名同夥飛身逾牆進入院內,拔去門栓,打開院門。外面的一眾蒙面黑衣人隨即提刀攜劍,輕手輕腳的魚貫而入。太子心裡默默計數了一下,一共是二十一人。

  那些蒙面黑衣人全部進到小院之後,重將院門關上閂好,留下四人在門內兩側把守,其余眾人分頭在院內到處狂翻亂搜,屋裡屋外,犄角旮旯,全不放過,好像是要找尋什麽物事。待將整坐小院天翻地覆的倒騰了一通,負責搜查的十幾名蒙面黑衣人才齊集到客堂的屋簷之下。其中一人用漢話道:“既然藍玉公主和太子殿下的衣物包裹尚在,他們肯定還沒有離開這裡,想必是出外辦事去了。我們且在這裡候到他們回來。”

  太子聽得這些蒙面黑衣人乃是衝著自己和藍玉公主而來,不由得心裡一懍,趕即側耳細聽。忐忑之間竟然發覺那說話之人的聲音甚為熟悉,只是彼此相距太遠,又被屋簷擋著,看不見其身形,聽不得精確,無法辨認出是誰的腔調來。

  接著有人道:“樓大俠,我們是不是暫且先躲將起來,等藍玉公主回到院中之時,打她個措手不及?”他的嗓音極重,太子覺得也似曾經聽見過。那樓大俠道:“大丈夫做事,須得光明磊落。今日這麽多高手在此,對付區區一介女流,即使那樓蘭妖女有再大能耐,也絕對逃不出我等之手,犯不著多施算計。烏海老大,到時你在一旁好好瞧著,我一人便可將她拿下。”

  太子聽見烏海老大之名,立時想起在金城客棧被劫之事,心下止不住暗暗叫苦:“原來這些人當真是衝著自己來的。那日在金城客棧遭烏海四兄弟擄走,幸得歐陽華敏和許方帶領羽林勇士及時趕上相救,如今自己孤身一人遠在異國他鄉,若果再被抓住,恐怕就真個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無論如何,決計不能讓眼下這夥蒙面黑衣人發現自己。”鐵定主意,暗示雪兒千萬不可暴露行藏。

  有幾個蒙面黑衣人好像來路各異,其中一人聽了那樓大俠的話不服氣,跳出來道:“樓大俠堂皇自認武功厲害,那麽單隻降伏一個樓蘭妖女算不得什麽,這樣的小事兒,相信在場各位弟兄都能辦妥。若是在群雄大會之上,樓少俠也敢亮出家夥來,對著群雄一個個叫板單挑,我趙某才算是心服口服。”

  那樓大俠道:“趙老弟,要向群雄各各叫板,樓家的昆侖劍法當然不是吃素的,但實無必要妄自尊大。若單單和你較量,有我樓某足矣,保準穩拿勝算。”那姓趙的呵呵笑道:“你家的昆侖劍法雖然厲害,但我趙家的刀法未必就會輸了給你。”那樓大俠道:“當年你的祖上無非向漢人偷偷學得一招半式,憑著天生一點兒小聰明,僥幸獨創了一套趙家斬鬼刀,稱雄大漠多年。本來還算頗有些聲名,只可惜你們趙家子孫不爭氣,一代不如一代,輪到你趙康棣時,恐怕趙家這把斬鬼刀便要開始生鏽了。”那姓趙的負氣頂杠道:“生沒生鏽,你伸腦袋過來試試便知。聽說你的昆侖劍法才不過學得個五六成,只有半桶水,想也晃不出啥厲害把式來。”

  有人打圓場道:“奉勸兩位歇一歇罷,莫要盡顧著爭個嘴上輸贏。一會兒等那樓蘭妖女回來,你們倆誰能從她劍下把漢國太子要到手,就算誰先勝一局。”另外數人立馬撂嘴搭腔調笑起來:“祖兄弟這個主意不錯。只是下一局怎麽辦?什麽時候接續比試?好讓我獨孤奮奮盡快開開眼界。”“你們有斬鬼刀、昆侖劍,我家還有奪命連環錘哩。哪個敢和我燕然飛俠比試比試,大可先讓他三招。”“光說不練,不如放屁。各位與其衒玉自售,不如就在院中拉開場子溜溜,先露幾手分分高下,熱熱身子。”好幾個蒙面黑衣人七嘴八舌同時放聲擾嚷,一下子如烏鴉啼噪,嘰喳混亂。

  烏海老大咳嗽兩聲,壓住眾人的話頭,道:“各位請稍安勿躁,若要比試出高低輸贏,還是得等到英雄大會上再說,今日莫把到此來的大事耽擱了。我等且聽由樓大俠吩咐,收人錢財,替人辦事,這個道理各位想必是懂得的。”那些吵吵鬧鬧的蒙面黑衣人聽了,適才收低聲氣竊竊私語。

  那樓大俠似已意識到自己前面把話說過了頭,此時放低聲氣來,向同來眾人略表歉意道:“眾位兄弟,樓某若是言語不周,有所得罪,還請多多包涵。今日之事,承蒙眾位兄弟捧場,協力相助,事成之後,樓某必定另有重謝。”屋簷下即時鴉雀無聲,那些對他有氣的蒙面黑衣人也不再熙攘吵鬧。

  一眾蒙面黑衣人奈著性子等了約莫大半個時辰,忽見院門插栓被人從外面用鑰匙撥開,隨即有人推門而入,卻是藍玉公主和靡旦外出回來。主仆二人一見院中站滿蒙面黑衣人,都冷不防大吃一驚,倒抽了一大口涼氣,腳下仿佛生根,瞬間挪動不得。守在院門兩側的四名蒙面黑衣人迅速把院門關上,插好門栓,緊緊握住鋼刀,堵住藍玉公主和靡旦的退路。

  太子在高處望見,擔心雪兒會向藍玉公主貿然呼叫,立即向雪兒耳語幾句,提醒叮囑她萬萬不可出聲,以免分散藍玉公主的心神,為敵所製。雪兒似也懂得其中利害,頑強點頭答應。

  藍玉公主環顧院內身周,把持住惶惑,大聲喝問道:“你們是什麽人?想要幹什麽?”那樓大俠道:“你就是藍玉公主麽?生得這般標致,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邊說邊走出屋簷之下,站到院子中央,“我等乃官府公人,名頭就不必煩擾公主玉耳了。今奉大漢皇上密旨,前來接迎漢國太子。敢請公主將太子殿下交由我等護駕,以早日平安送回大漢。”

  藍玉公主道:“若是遵奉官府之命前來,為何不備車騎甲衛,循公行之例,反倒偷偷摸摸,私闖客館宅院,刀劍侍候?”那樓大俠蠻橫不恭道:“大漢皇上不想給太多人知曉此事,我等該用什麽禮數自有分寸,你且莫管,只需交出太子殿下便是。”藍玉公主心知對方必有歹意,假裝毫不知情道:“這裡沒有什麽太子殿下,只有本公主一家老小,請你帶人到別處找去。”那樓大俠道:“公主最好識得抬舉,毋需我等多費口舌,快些請漢國太子出見。”

  藍玉公主已聽明太子尚未落在這夥強人手中,守口如瓶辯道:“此一帶已深入匈奴內地,且與大漢京城遠隔千裡,漢國太子哪可能會跑到這種鬼地方來?你們肯定是搞錯大漢皇上的旨令了。”那樓大俠道:“有人親眼看見漢國太子到了范夫人城,且就在這所院中,公主休想包庇隱瞞實情,還是老實交待為妙。”藍玉公主自然而然想到呼延鎮南,悍然質問:“有誰親見?證人何在?”那樓大俠奸險狡猾笑道:“在此城內,曾到過大漢識得漢國太子的人可多著了,要不要一個個找來和你對證?”藍玉公主忍氣堅執道:“有何不可!”

  那樓大俠忽地眼珠子一轉, 即道:“證人可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客館夥計便可指認。他們就曾見到漢國太子在這院內和你的女兒一塊瘋玩了幾日。”藍玉公主隨機應變,打哈哈道:“原來你是說那個老娘收養的孩子!嗨喲,你們進來之時,沒有見到他麽?我的兩個孩兒都到哪兒去了?”

  那樓大俠似知藍玉公主一味裝糊塗,掩不住露出凶相,惡狠狠道:“你貴為一國公主,不要謊話連篇壞了名聲。在我們進來之時,院內就空無一人,肯定是你把漢國太子和你女兒一同藏到什麽地方去了。快快從實招來,否則莫怪我們不客氣。”

  藍玉公主聽他出言不遜,斷定太子和雪兒必是及時躲到了某個對方沒找著的安穩之處,登時放心大半,向靡旦使了個眼色,故作驚訝道:“哎呀,糟糕!兩個淘氣鬼趁沒大人看管,又偷溜到院外胡鬧去了。都老大不小了,怎的總是這般頑皮,只顧得貪玩?靡旦,回頭你到附近好好找找,盯緊約束,小心莫讓他們給走丟了。”靡旦會意,在一旁喏喏連聲:“公主,他們倆畢竟已不是小孩子,有手有腳又有伴,丟不了的,你盡管安心就是。”

  那樓大俠聽著眼前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說話,好像拉家常一般全不上道兒,再也按捺不住心氣,拔劍在手,怒道:“你們兩個賤人少在我等面前唧唧歪歪,羅哩羅嗦,當我們是傻子麽!趕即把那漢國太子交出來,若盡是胡攪蠻纏,我等手中的家夥可要開葷了。”在場眾多蒙面黑衣人早已聽得不耐煩,都跟著齊刷刷亮出兵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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