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華敏想起前次在這座地宮山洞內的遭遇,忽然心念一動,對甘延壽道:“師叔要找尋郅支單於的藏寶圖,眼下有一個最直接的辦法。”甘延壽立問其詳。歐陽華敏望了一眼正被押在遠處的當於慕斯七人,估計其等聽不到自己的話聲,便明白說道:“師叔必定還記得我們倆和閔兒曾經在這裡的山洞秘道中見到過一扇稀奇古怪的大鐵門,封堵住那條秘道的去路,門後似是一個神秘的庫藏。其時我們不便劈門查究,如今當可設法將那鐵門弄開,看看裡面有何物事。若內中藏有大量錢財寶物,必是致支單於的一處寶藏無疑,而在這裡看守地宮修建廟宇的匈奴武士就不僅僅是李晚的心腹手下,更是為郅支單於賣命效力、替其守護寶藏的得力乾將,他們豈能不知藏寶圖的下落!到時師叔只要拿當於慕斯幾個結結實實盤問,證據確鑿,不怕他們抵賴不認,必能弄明郅支單於藏寶圖的巨細。”
甘延壽正有此意,當即點頭讚同。因不知李晚何時回到,為防萬一,慎重起見,馬上指派歐陽華敏帶上兩名羽林勇士火速趕去知會許方和劍牘先生,待其等大隊人馬到來之後再行動手。歐陽華敏領命,作速率人手出發。
雪兒得知當於慕斯等地宮守衛果真瞞著自己,偷偷將太子抓去關押在地宮裡面的洞牢之內,既是氣憤,又是痛心。不等太子從地宮內出來,已自先行飛奔而入,見了太子又摟又抱,又哭又笑,摸頭探額,燕語癡詢,殷殷關切,弄得太子好不尷尬。一眾隨從知她是藍玉公主的女兒,與太子連日來出生入死,患難以共,自必已是十分相熟,倒不當她有何唐突失禮之嫌,反而覺得她雖嬌寵稚氣,頑皮率性,卻心無城府,十分純摯可愛。
甘延壽瞧著這般情形,隻道兩位少年人有話纏綿,遂與范曄、劉堇及余下羽林勇士故意遠遠避開,去商量下一步打算。閔兒眼看有這麽一位漂亮率真的少女纏上了太子,一下子如釋重負,心胸坦然,不再為太子對自己癡迷以至莽撞行事而覺得歉疚難處。待雪兒稍稍安定,便主動上前來與她親熱招呼。
雪兒不理會閔兒的友好舉動,對她細細的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神情不冷不熱,甚為怪異。太子不解問道:“雪兒,你為何這樣慢待閔兒姐姐?”雪兒將頭臉一甩,莫名來氣道:“她就是你要找的那個閔兒麽?我對她怎麽啦?你找到她開心了,要我侍候她麽?我可不想和她套近乎。”太子不悅道:“你不能說這樣的話,要對閔兒姐姐有禮貌一些。”雪兒更加生氣道:“我說這樣的話有何不妥?得罪她了麽?她害得你不辭千裡跟著呼延鎮南那個大惡人跑到范夫人城去,差點兒連命都搭上了,你還要我對她客客氣氣麽?”
太子即欲責備雪兒,閔兒卻落落大方解圍道:“雪兒妹妹,鎬民哥哥若不是到范夫人城找我,他怎麽能夠與你見面相識呢?這是上天特意安排我來做你們倆的牽線人,你得感謝我才對。”雪兒覺得此話中聽,也甚有道理,才向閔兒略略點頭,問道:“你和鎬民哥哥有什麽私情?他為何非要找到你不可?”閔兒認認真真道:“我和他一點乾系都沒有,彼此不過是途中相遇之客。”雪兒聞言,冷漠的神情登時減緩,斂袵向閔兒補行相見之禮。
太子聽著閔兒的話語,心裡面萬般不是滋味。其實他尚還不懂,女人的心事只有女人最是理解。閔兒見到雪兒對太子的喜極之情,已經猜到她肯定是喜歡上了這位呆頭呆腦的太子殿下,
又見她當著太子之面對自己愛理不理,張口盡行責備挖苦,分明妒忌太子一門心思用在自己身上,吃了女人的乾醋,因而故意直言化解嫌隙,並借機向太子挑明心意。至於太子的感受如何,自然是不管了。 太子不明白眼前兩位少女的心思,盡將由閔兒撇清情竇而來的失落抱怨到雪兒身上,心生厭煩道:“雪兒,我和閔兒姐姐有無乾系完全與你無關。不日我們就要回去大漢,你留在這裡等你的李晚爹爹救你媽媽回來。”雪兒道:“我媽媽已經平安無事,回到山中王府去了。”太子全不過問藍玉公主如何能得脫險,心不在焉道:“那就再好不過。你趕早回到她的身邊,免令她擔憂。”
雪兒心頭一酸,嬌聲道:“從這裡到山中王府尚有千裡之遙,我一個人怎能回得去?”太子扭頭望了遠處甘延壽一眼,想了一想,道:“等甘將軍辦完事情,定能設法讓人送你回去。”雪兒戀戀不舍道:“我跟隨你到大漢去,好麽?”太子堅決道:“不行。往後咱們各走各散,互不相乾。”
雪兒頓時傷心失望,執拗道:“我不回家了,你上哪兒,我就跟到哪兒。”太子攤手顯得為難道:“那怎麽可以!且不說你媽媽到時必會四處奔波找你,只怕你那兩個爹爹知道了,就非把我宰了不可。”雪兒跺腳道:“他們兩個若是不許我跟著你去,我就不認他們做爹爹。反正早已弄不清他們哪個才是我的親爹,或者都不是我的親爹,不認他們卻好省心。”太子又道:“若是你媽媽阻攔呢?你也不認她做媽媽了麽?”
連月來雪兒本就為兩父一母的身世大傷腦筋,此刻為情所困,受不了太子接連拿話刺激,著惱起來,乾脆發狠道:“不認了,不認了,全都不認了,鎬民哥哥,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悲戚難製之下,哀憐楚楚,雙眸汪汪瀅瀅,眼淚便要奪眶而出。
太子非但不予好言勸慰,反加理直氣壯道:“你那李晚爹爹對我居心叵測,縱容手下抓我、害我。你媽媽懼怕你那李晚爹爹,對他言聽計從,不敢違拗,若你更因我而悖逆父母之命,我豈不成了他們眼中切齒拊心之人?哪裡還得安生?!到時你若遵從父母,我們一樣無再見之日;你若是不從,必因不孝之罪而遭人唾棄,不能與我相見。與其晚不見牽腸掛肚,不如早不見一乾二淨,所以須得把心思放開一些,你我在此別後,還是不要再見面的好。”
雪兒控制不住苦衷,哭鬧起來:“媽媽定然不會像你說的那樣,她決不會阻攔我,必教兩個爹爹順從我。是你不想讓我跟著你去,不想給我再見到你,因而使計支開我,丟下我逃走,拿話故意要我死心,我恨死你!我恨死你!”嚷著握起兩隻拳頭,如風轂般徑向太子輪番擂去。太子趕忙閃身躲避,雪兒更是氣惱,追著太子猛捶,傾泄心中不快。
閔兒從旁跟上拉住雪兒,勸阻她使性撒潑。雪兒不依不饒,定要掙脫閔兒之手,繼續追打太子。閔兒使勁按住她的雙拳,開解道:“好妹子,鎬民哥哥不過嘴上說說而已,豈是真心?你千萬不要往心裡去。”太子卻道:“我是一百個認真,今後就不要再見到她。”閔兒擔心雪兒更加受不了,向太子呵責道:“你這個呆子,此時就不能說些暖心兒的話麽?”太子老實巴交道:“不能。”閔兒腦筋一轉,蹙眉道:“我今日便認雪兒做妹子,你若不對她好一點,我可不饒你。快些過來向雪兒賠個不是。”
太子眼見閔兒不悅,且控住雪兒,方才懦懦懾懾靠近前來,向雪兒恭恭敬敬作揖致歉。甘延壽和范曄、劉堇遠遠看著太子和雪兒好端端地突然大鬧別扭,放心不過,一同走近前來,欲知何因。雪兒一見旁邊多了甘延壽三人,桃面羞澀,不好意思再發太子的脾氣,趕緊止哭抹淚,收斂起性子來,但仍氣鼓鼓的衝著太子道:“賴皮蟲,快快收回你方才的話兒。”
太子十二分不情願,假裝糊塗道:“什麽話兒?”雪兒道:“就是你我以後不要再見面的那些沒良心的話。”太子害怕在甘延壽三位大人面前出醜,不想和雪兒當眾為情感之私大費口舌,隻得唯唯諾諾點頭稱是。
甘延壽已曉得太子和雪兒在鬧兒女情長,樂呵呵笑道:“你們倆誰都不許再生氣胡鬧,該見面時還是要見面的。鎬民哥哥是男子漢大丈夫,當然要寬容大度一些;雪兒聰明伶俐,漂亮可愛,是個全天下難找的好姑娘,你們倆郎才女貌,曾經同歷艱險,憑什麽不再見面呢?何況還沒到分別的時候哩,心急什麽啊?范大人、劉大人,你們說是也不是?”雪兒破涕為笑,背過臉去,嬌羞無地。
范曄、劉堇何其了解帝王稟性,雖見太子對雪兒板著一副冷面孔,仍是有心撮合兩位少年人的美事,當即說笑打諢,分頭勸解。太子不得已暫時放下心中介蒂,閔兒為使他與雪兒和好如初,故意領其二人在山洞內追逐打鬧,遊戲玩耍,有說有笑。然而太子始終只顧討好閔兒,偶與雪兒親熱,不過是逢場作戲,應付而已。
黃昏將盡,歐陽華敏及隨同前去的兩名羽林勇士在前引路,劍牘先生和許方所率的大隊人馬押解輜重大車緊隨在後,一眾沿大道趕到思歸崖下。甘延壽驚訝其等來得迅速,與劍牘先生寒暄之後問知,原來這位師兄和許方所部根本沒在山中覓尋大路,而是退出山外另繞平坦大道疾馳,兩日已到山南,距離思歸崖其實不遠。歐陽華敏甚是聰明,先從山外繞路去尋他們,結果在途中碰個正著。
甘延壽既聚齊人手,為免夜長夢多,決定爭搶時辰,馬上按計實施,要將山洞內疑似庫藏入口的那扇大鐵門打開。當下命將當於慕斯七人押來,逼令其等交出那鐵門上重重巨鎖的鑰匙。本來在大隊人馬趕到之前可先辦妥此步,但擔心李晚率領人手回來得更早,己方實力不足,尚未探明此間是不是郅支單於的藏寶之地就已打草驚蛇,難以對付,斷了後計。
當於慕斯七人得知眼前強敵所圖,大顯意外駭然,驚怒得目瞪口呆,然則異口同聲堅稱那扇鐵門的巨鎖鑰匙全由李晚掌管。甘延壽察言觀色,猜度其等為守樞機,必定不肯以實相告,遂讓兩名羽林勇士對其等進行搜身,很快翻出七串鑰匙來。但對方坦然辯白這些鑰匙乃地宮內外監牢和石室門鎖的鑰匙,而非所望得到鑰匙。甘延壽慎重起見,立派許方、歐陽華敏和閔兒帶上七串鑰匙,去到山洞秘道深處那扇大鐵門前與巨鎖一一驗證,果然全不匹配。
甘延壽沉著冷靜,改令一眾羽林勇士手執明亮巨燭,分頭盡在地宮內各處搜找,不肯輕易放過任何可能存藏門鎖鑰匙之處,尤其是李晚的香室和一眾地宮守衛的居所。頃刻整座地宮被翻了個底朝天,幾將牆壁洞穴、犄角旮旯全都覓遍,可連其他鑰匙的一個影兒都沒見到。當於慕斯七人惴惴不安,憤怒之極卻無可奈何。
甘延壽久見搜不出什麽結果來,索性向當於慕斯七人直問:“鐵門內是不是郅支單於留下的寶藏?”當於慕斯稍作猶豫,即道:“裡面的確是一間暗庫,存放著一些練丹物事,無甚貴重稀奇,說是寶藏實確言過其實。”甘延壽質詢道:“若是普通練丹物事,為何要加以巨門重鎖?”
當於慕斯道:“說來話長,郅支單於年事已高,想望得到延年益壽之法,聽說世上真有能讓人長生不死的丹藥,不過須覓得仙方修煉方可成功,便先將煉丹物事搜羅歸集存放,留待他日有機可用。你們漢人方士不也熱衷此道麽?就連有些皇帝老兒也不例外吧,從中蠅營謀利之徒可就更加多了。郅支單於為防煉丹物事被盜,當然要巨門重鎖嚴加保管,並專門指派我等在此日夜值守。”
甘延壽情知對方所言不盡不實,但聽不出破綻,又滿地宮裡找不出可用的鑰匙,隻好采取強行破門之策,無論如何也要進入當於慕斯所說的那間暗庫一探究竟。遂領己眾手秉火燭,押著當於慕斯七人,來到那條先是秘密門牆再到暗庫大鐵門的山洞地道。
閔兒前已將那面飾掩得惟妙惟肖的秘密門牆打開,一眾直至暗庫的大鐵門之前。甘延壽顧慮到大鐵門的周遭可能埋伏有機關,與歐陽華敏和許方押著當於慕斯七人留在門牆之內,讓其余人等放置好照明火燭,盡皆退出到門牆之外待命。隨即盤審當於慕斯七人,令其等說明眼前的大鐵門有何守護機關,悉在何處。
當於慕斯及六名手下臉如死灰,橫眉冷對,任憑甘延壽三人如何逼迫催促,就是咬緊牙關一言不發。甘延壽孤注一擲威脅道:“我們已知此處必定是郅支單於的藏寶之地,汝等若是不肯配合將鐵門打開,我們便拿你們一個個當成肉包子去試探,直到排除機關,再破門而入,至時你們一樣守不住裡面的寶藏。”
當於慕斯垂頭喪氣想了好一會兒,終於憋不住道:“汝等心狠手辣,不妨先拿本都尉當肉包子試試罷,且看有何能耐得逞。”甘延壽聽明對方決意死抗到底,無視己方拿其等性命作押硬撞機關破門。約略斟酌,取過歐陽華敏身上的青龍寶劍,讓他和許方押上對方六名手下也退出到門牆之外。然後抓住當於慕斯的後背,以其軀為盾護住前身,逼近鐵門,揮劍就要去砍鐵門上的重重巨鎖。
當於慕斯見到甘延壽的確要動真格,忽地慌張大叫:“你無需蠻闖,我告訴你機關所在便是。”甘延壽聞言,止劍聽他如何交待。當於慕斯喘了一口氣,又道:“你抓得我太緊了,教衣衫領兒卡住喉頭不好說話,不妨暫且放松一些。”甘延壽不以為意,手上稍稍松開。卻見當於慕斯趁機猛地掙扎脫手,縱身躍起,以腦袋勁向前面厚重的鐵門撞去。
此時兩人與鐵門相距不過數尺,但聽得呯的一聲巨響,緊接著嗖嗖連聲,無數暗箭立從頭頂高處四面八方激射而下,驟然將門牆內整截地道當成了把場,密密麻麻不留絲毫空當。當於慕斯重創倒地,仍不得幸免,披箭入骨;甘延壽早有備應,手中長劍急舞,袍袖翻飛,青光如芒,頃刻間盡將紛紛射向自身的暗箭撥落地上。在這間不容發之際,若不是他有卓絕超群的一流武功,防變神速,出手敏捷非常,定然已萬箭穿心,難避暗箭之殤。
門牆外眾人看得心驚肉跳,目瞪口呆,反應過來之時,箭雨已停。太子及諸般隨從望著門牆內一地的短小利箭,驚猶未已,汗流浹背,久久定不下神來。待看見甘延壽安然無恙,個個才謝天謝地,噓籲不已。卜裡格等六名匈奴武士則捶胸頓足,莫知當於慕斯死活,高聲呼叫,臉色大變。
甘延壽握劍仰觀箭出之處,乃是諸多犬牙交錯的頂岩縫隙,因位勢太高一時不可及,難知機關藏設之詳。低頭去看當於慕斯,見他腦漿迸裂,身中數箭,已昏死過去。想到其人為護住一扇鐵門,一處暗庫,竟自尋死路,撞發機關,企圖與敵同歸於盡,不愧是匈奴胡人的忠勇之士,止不住感慨良多。由其慘烈之舉,更斷定鐵門之後必定大藏玄機,決非存放煉丹物事那麽簡單。
為防上方的機關暗箭尚未射盡,或者還有其他機關埋伏,甘延壽不敢掉以輕心,沒有遽去劈鎖破門。目睹當於慕斯的舍命情狀,也不忍再將其六名手下逼上絕路。遂改謀他計,吩咐眾多羽林勇士速去找尋就手夠力且能從門牆外擲砸大鐵門的磚石之類物事,搬來備用。出於惻隱之情,不欲讓當於慕斯更遭暗箭、落石之殃,又喚進兩名羽林勇士將其抬起,一同出到門牆之外。
歐陽華敏、劍牘先生、太子等己方之眾馬上圍過來向甘延壽問長問短,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對方卜裡格等六名手下趁看管稍松,掙扎著趨至當於慕斯身邊,欲知其有無生還之望。但因個個雙手皆被綁在後背,只能跪地以頭臉撫觸當於慕斯之軀,泣不成聲。
甘延壽看在眼裡,心頭一軟,過去幫忙查探當於慕斯的氣息,發覺仍有微弱心跳,尚未死絕。念及其人舍身不辱闕職,多少還有令人欽佩之處,便讓兩名細心的手下幫他包扎頭顱,拔去身上的暗箭,止血敷藥,望能保住其一線生機。為防暗箭有毒侵及腑髒,甘延壽更將當於慕斯周身的正奇諸路經脈封住,安排人手將之抬出到地宮正殿安頓妥當,過後再作處置。
不久,眾多羽林勇士已搬來許多鬥大的堅硬石塊。甘延壽知道己眾當數范曄的氣力最大,與他各抱一塊重石,站到暗箭不及的門牆外側,使盡勁力往裡擲出,砸向數丈開外的那扇厚重大鐵門。所幸重石卻好能落至門上,發出巨響,立見無數暗箭從門牆內通道上方的機關疾射而出。兩人接連抱起大塊硬石輪番砸去,石中鐵門,暗箭即發,如是者五遍,方才射消箭止。
甘延壽為確保不存余患,又和范曄將石塊擲向大鐵門周邊近處,以及門牆內通道兩側,不見有異樣情狀,這才手執青龍寶劍,隻身前去劈鎖破門。歐陽華敏放心不過,提請由己代勞,甘延壽不允。歐陽華敏堅定道:“師叔乃一軍之統帥,接下來諸事還得由師叔操持定奪,再容不得絲毫差池閃失了。鐵門已無暗箭護衛,破之不難,交由侄兒處置即可。”
甘延壽望向太子,想想歐陽華敏之言,實確堪憂,且見鐵門之外不似還有更多守護機關,才肯點頭答應,將青龍寶劍交還其人。歐陽華敏接劍直奔至大鐵門前,揚起青鋒就向重重巨鎖猛劈。甘延壽在門牆外大聲提醒道:“賢侄定要當心!鎖解不可即行開門入內。”話音未落,重重巨鎖已一一應劍而斷,周遭卻不見再有險情異狀。
甘延壽松了一口氣,帶上十數名羽林勇士快步走至歐陽華敏身邊,一同將六根嵌在鐵門裡面的粗大橫閂撥離鐵鑄門框,小心翼翼向裡推開沉重的大鐵門。卻見門內漆黑一團,幾乎連跟前咫尺之距都看不到,無法瞧清楚裡頭是什麽情況。取來火燭往內照去,淺淺的門洞之後約莫得見些許輪廓,像是一間建在地下堆滿物事的大屋子。
甘延壽撿來剛才擲砸鐵門的大石塊,扔進門洞之內,但聽得石頭滾動撞物之聲乒乓作響,未發覺有機關埋伏之類的跡象。遂待裡面空氣稍稍流通,積滯的霉味略散,便領著歐陽華敏和左右羽林勇士移步跨入門檻,高舉火燭,繼續以石探路,謹慎防備往裡察看。
門洞裡邊是一間偌大的石室,高不足十尺,長寬約有十數丈,塵埃厚積,蛛網駁落,罕有人至。一眾秉燭處處瞧察,悉見內中諸般軍械器物堆疊無數,盾甲弓箭,茅戟刀槍,分類陣放,井然有序,足可裝備諸侯大國三軍之用。最為醒目的是,當中層層疊疊堆放著二三百個大籮筐,全都裝滿硫磺、硝粒、木炭等煉丹用的物事。想來那郅支老兒確如當於慕斯所言,經年累月不知耗費多少時日,擄掠了多少地方,剝奪了多少方士所好,才得有如此之巨的積蓄。
石室最裡頭靠牆平放著三個楠木大箱,封印陳舊,鐵鎖鏽跡斑斑,顯然已經久未開啟。
甘延壽囑咐歐陽華敏做好防護將其中一個木箱的鐵鎖削去,留神打開箱蓋。在燭火的亮光之下,眼前霍然金光燦燦,大放異彩。但見箱內裝滿炫目瑰麗的金玉珠寶,難計其數,價值連城。繼而削啟另外兩個木箱,裡頭也是這般情形,全是滿當當的財寶。一眾從未見到過這等場面,吃驚不已,大開眼界,均想:“原來這裡果真是郅支單於的寶藏。”
甘延壽嚴令不許任何人翻動箱內之物,派手下去請太子和范曄、劉堇進來逐一過目。然後室內之眾共同商量合計,決定中斷西域之行,秘密將三大箱財寶押回長安京城,全部上繳朝廷府庫。一者,郅支單於擄掠的不義之財,取之充公理所當然,不能留之助長匈奴惡人之勢;二者, 有了這諸多出自郅支單於寶藏的財物,即便找不到郅支單於的藏寶圖,也足以向朝廷交差,並表明一眾決無吞佔瓜分戰利之私。尤其是後者,更為甘延壽私底下所想,企望能藉此雪清自己的冤屈。此外,除了太子其人,余皆不無暗存心思,欲借機一並將這位屢生事端的殿下護送回京,了卻一樁如芒在背的棘手重任。至於室內的大量兵械,一眾以為離開時定要將之焚毀,不能留給匈奴人取作手中的利器,禍害天下。
定下大略,即照計行事。甘延壽當著眾人之面,由羽林勇士重將三箱財寶一丁點兒不少原樣合蓋,燃蠟封實。接著又命人取來石室、監牢的大鎖將寶箱鎖好,把鑰匙交給范曄、劉堇掌管,隨後和太子各在每個寶箱的蠟封上落印為記。
暫時處置停當,太子和范曄、劉堇先出到門牆外,佯作無甚緊要之事,引余眾押上當於慕斯的六名手下,一齊退出到地宮正殿。室內甘延壽等人避開地宮守衛和雪兒、甚至閔兒,將三個大寶箱悄悄搬出到地宮外面的石室之前,藏入停在那裡的四輛大車之一,以物資輜重遮覆其上,掩人眼目。
顧慮到從鞮汗山思歸崖趕回大漢國境路途遙遠,且不出匈奴國土難保不生意外,既可能有追兵,也可能會遇上流寇、惡匪,就算能應解危局,不致前功盡棄,仍是險惡重重,棘手麻煩。甘延壽想到沿前次與歐陽華敏和閔兒脫險回漢的路徑去往大漢國境最近,且較為熟悉,為盡快離開匈奴抵達安全之地,遂果斷定計率眾南走大漢邊陲重鎮居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