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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子老譚的北方往事》第二十章 村長書記
  關東人家所在的這條街叫萬方路,歸田義屯管。田義屯是個村,以前的萬方路是村民住宅區,都是平房,後面是一片稻田地。九零年的時候搞城市擴建,這裡被開發了。當時有開發商要買下這塊地皮,村長和村書記沒賣,倆人也有魄力,自己開發,也算給村民留了個家底。

  現在萬方路成了高檔住宅小區。靠近黃河大街這塊兒,從關東人家往西劃成了商業網點。關東人家算是靠裡的,外面有超市和藥店,但更多的是飯店、歌廳、賓館、洗浴中心等。這裡很繁華,和市裡一樣,是田義屯商業一條街。

  村長李萬民在三台子是個人物,五十來歲,土生土長的田義屯人,祖輩農民,種地為生。看著像三國裡的張飛一樣,大大咧咧的,說話粗俗,不講究什麽素質。但千萬別被他粗狂的外表迷惑了,這人粗中有細,精著呢,屬於人精,就連區長鎮長拿他都沒辦法,跟他辦事都得多長個心眼,整不好就被套進去。

  村書記馮世民,原來是下坎子村人,從爺爺那輩搬到田義屯,成了田義屯村民。在省城一提下坎子老馮家那是有名的,老百姓都給幾分敬重。馮家,世襲皇室守陵人,八旗子弟。自打皇太極埋在北陵之後,馮家開始世代在這裡守陵。新中國成立後北陵作為皇家陵園被政府接管,馮家部分族人成了公家承認的守陵人,戶口變為城市戶口,部分族人依舊是農民。

  馮家一直不顯山不漏水,戶族不大,但家家家境殷實,聽說祖上在皇家每年祭祖時得到不少賞賜,這些賞賜除了黃白之物外還有皇上呀、娘娘呀、皇子、貝勒、格格等人隨手給的隨身飾物,在過去不值錢,現在隨便拿出一件都是價值百萬。

  馮世民看著不像農民,倒像個教書先生。在田義屯無世無爭,家境殷實,早早入黨,並且念過老三屆,是個文化人。在村裡與鄰為善,誰家有個為難著窄都熱心幫忙,講究、正義,威望頗高。老父親是村裡的書記,父親過世後他被村裡人推舉,鎮裡任命,繼續做了書記。

  由於有文化,對時事看的比一般人透,當開發商要買萬方路地皮時他和村長李萬民商量,說不能把村裡老少爺們的地賣了,得留點家底。眼前看著賣地掙錢,村民一下子都發家致富了,這輩子人行了,下輩子人怎整?不能落那個罵名。與其交給外人開發,不如村裡自己開發,這樣村民不但住上樓房了,還能有個保障——樓房建完了每年吃租金都夠花的,並且是長久的吃下去。

  李萬山也是這個打算,倆人合計完就自己開發,於是才有了現在的萬方路。

  倆人在村裡的威信極高,每次換屆選舉都是他倆。主要是倆人不貪,本來已經豐衣足食了,提前步入小康社會,貪那些沒用,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還不如把這輩子過好了呢。這得歸功於馮世民對李萬山的引導,作為皇室守陵人仿佛看透了世事浮華,一代天子到最後不過是一杯黃土,將相王候亦不過如此,咱們一個黎民百姓還貪個什麽勁,能為老百姓做點事就足夠了。

  倆人和王明交情好,是因為王明父親是飛機廠的老政工幹部,一肚子墨水,和馮世民的父親一起念過私塾,同窗好友,兩家是父一輩子一輩的交情,友情深厚。兩個老人過世後王明和馮世民的關系依然好,倆人從小玩到大的,並且性格相似,為人隨和,處事淡然。沒事的時候坐在一起喝點小酒,談論談論家國大事,也是一種消遣的溝通。

  李萬山正在馮世民家裡喝茶,

接到王明打來的電話說是請喝酒,倆人是好酒之人,和王明是老酒友,立時欣然前往。  增加兩個人,炕桌有點坐不下了,大家轉移到地桌上來。

  關東人家開業的時候李萬山作為房東來過,到了之後喝口酒就走了,沒怎麽細看。整條街的門市上百家,都是村裡的,每年的租金不是個小數目,除了上繳國家的村民分到手的比種地掙得多,他和馮世民也算是為廣大村民謀了一個福利。

  他和馮世民也到街上的飯店消費,但是知道他倆是東家的很少。不是低調,是有些事根本不用他倆出面,會計出來就可以了。倆人到誰家吃飯都正常給錢,老板把他倆當成普通客人。

  “別說,這整的還挺有特色,像農家院。”李萬山大嗓門子說,一身純農民打扮,怎麽看也不像個村長。

  “人家本來就是農家院,沒看著小毛驢拉磨,小笨雞嗎?”王明說。

  “整的挺好,像那回事,比老憨山莊整的強,別看老憨山莊是知名人士開的,但沒人家整得好。”李萬山說。

  馮世民慢條斯理的說:“開飯店也分人,不是說在娛樂園混得好就能開飯店,要那樣買賣沒別人的了。現在挺多娛樂圈的人開飯店,我看沒幾個好的。該幹啥就是幹啥,錢不是一個人賺的,得給別人留條財路。”

  劉哥說:“這話說得對。”

  老譚是老憨山莊全國第一家分店的廚師長,那時候做的很好,要不是非典來了還能繼續做下去。如果當時的老憨山莊不兌出去做到現在,也能和赤山酒家一樣,是三台子標志性餐飲。現在老憨山莊在東陵區開了一家,以前跟老譚乾的小弟趙剛在那當廚師長,聽說生意一般,不算太好。

  酒桌上老譚是東道主,自然要主動一些,每人一壺酒很快下去,又上來一壺。

  老譚站起來說:“我提一杯,今天哥哥姐姐們來是給老弟面子,非常高興認識了李哥和馮哥,薄酒素菜不成敬意,我最小,先乾為敬。”

  老譚說完一仰脖幹了杯中酒。緊接著王明和劉哥幹了,李萬山和馮世民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喝酒自然不在話下,仰脖幹了。剩下豔華和小燕,老譚剛想說女士隨意,豔華輕輕端起酒杯,若無其事的一仰脖幹了,把小燕曬下在那瞅著桌子上的酒犯愁。

  她挨著馮世民坐著,用求助的眼神看了馮世民一眼,王明笑著說:“小燕,喝不了可以找人幫忙,你跟前不是有鄰居嗎?”

  是人有優點就有缺點。

  馮世民的爺爺,早年喪妻,後娶了一房女人,也沒走到最後,一起過了五年染病而去。他父親和他爺爺一樣,原配先走,又娶了一個過了五年也走了。祖孫三人命運驚人的相似,他老伴十年前走了,之後在別人的介紹下和第二個女人過了五年,也走了。

  有一個女兒,已經成家。現在家裡就剩自己一人,難免孤單寂寞。女兒孝順,勸他再找一個,身邊好有個伴,互相有個照應啥的。俗話說再好的兒女不如半路夫妻,他也有心思找一個。村裡人說他家就是那個門風,守陵人孤,命硬,一輩子能有子嗣算不錯了,一般女人都和他過不長久,除非是特別命硬的,要不然都得被他克死。

  一輩子不信命的他想到自己的爺爺、老父親,不由得也有些相信,覺著自己老馮家可能真這樣,給皇上守陵的,陰氣重,一般的女人受不了。跟自己過幾年無疾而終,倒是傷了人家,有些罪孽。於是就放棄找老伴的打算。

  可是他有個好搭檔李萬山呀,跟他說老爺們身邊沒個女人不行,啥都講究個陰陽平衡,男人是陽,女人是陰,男女必須在一起的。叫他隨便找女人,不明媒正娶登記領證就完了,當鐵子處著。並說現在實行這個,男人嘛,怎能沒個鐵子呢,自己家裡有個母老虎看著,要是沒母老虎早找了。

  馮世民想想也是這回事,心活泛起來。這在過去來說叫搭夥的,自己五十,喪偶多年,找個搭夥的也沒人笑話。倆人能在一起就多過兩天,不能在一起就少過兩天,總比一個人強。身邊有個人怎說能給自己做口飯吃,衣服髒了有人洗,有個感冒發燒不求怎照顧自己,能送醫院去就行。要不然女兒也總惦記,三天兩頭的往回跑,人家也得過日子,也得上班呢。

  按理說他這樣的應該好找,好像都知道他命硬克妻似的,女人對他敬而遠之,整的自己也很鬱悶。

  小燕聽王明說喝不了可以找鄰居,知道是在給自己和馮世民創造機會。於是拿出小女人的姿態對馮世民說:“馮哥,我一口乾不了,也沒那大酒量,你幫妹子喝點唄。”

  馮世民臉紅了一下。畢竟和小燕初次喝酒,王明的話也帶著調侃的味道,都是老哥們了,知道啥意思,於是說道:“你隨意,喝不了我喝。”

  小燕總在麻將社待著,混跡在男人中間,別的不行,察言觀色和怎麽對付男人還是有一套的。她也為自己著想,四十三了,不能總是這樣過。不再年輕了,現在還有男人糊糊自己,等過了五十就沒啥人了。趁著還行得給自己找個歸宿,老的那天身邊得有個人。

  這輩子玩也玩了,被男人傷也傷了。能找個有實力、對自己好的就安安穩穩的跟著過日子,像豔華那樣就行。真要是那樣的別說一日三餐,就是四餐也樂意做,啥也不乾,就在家伺候老爺們兒,叫他舒服的。

  還打啥麻將呀,那時候打麻將就是實在沒意思了去消遣消遣。麻將社裡的老爺們沒一個好餅,有一個算一個,都和色狼似的,請吃頓飯就想著睡覺,睡完了和沒事似的,拍拍屁股走人。也有好老爺們,像劉哥這樣的,都有家有業,也不能破壞人家家庭去。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得有個家庭,有個自己的老爺們。

  王明說這姓馮的行,村書記。村官還說啥了,給個鄉長都不換,這要是能和他在一起,下半輩子真和王明說的那樣,不用犯愁了。

  看這人不錯,五十,身體健康沒啥毛病,看不出是農民,打眼一看像老師。說話慢聲細語的,有文化有素質。個頭也行,一米七三、七四這樣,長得說不上好看,但也不難看。都這大歲數了,長相啥樣不重要,對自己好就行。

  跟這樣人相處,社會上那套不行,得秀氣點,像個良家婦女似的。自己還真是良家婦女,也就是和男的出來吃吃飯喝喝酒,真正睡覺的除了原配之外就兩個男的,現在也不來往了。給人的感覺怎不正經似的,其實不是那樣人,有些事還是有原則的。

  小燕這樣想著,在馮世民身邊坐得規矩起來,她要給馮世民留個好印象。

  整個酒桌的氣氛很好。老譚能喝酒,喝上酒話還多,不時地說上兩個段子,逗得大家哈哈笑。王明別看四十五了,和年輕人一樣活潑,也不時的爆出一兩個笑料。李萬山性情中人,喜歡交朋友,和老譚比較投機,倆人很快對喝起來。

  劉哥是老大哥,和馮世民對撇子,倆人嘮的投機。小燕在一旁不時地給倆人斟酒,盡顯溫柔。

  李萬山再次舉杯對老譚大聲說:“兄弟,今天認識你高興,以後哥哥總來,來了陪哥哥喝酒。”

  老譚說:“那必須的。”

  李萬山對坐在老譚身邊的豔華說:“那個弟妹,你也端起來,哥哥和你們兩口子喝一個。”

  話音剛落豔華臉紅了,老譚說:“大哥,她不是我老婆,我姐。”

  李萬山鬧了個半紅臉, 他以為豔華和老譚是一家的呢,王明在介紹的時候也沒說明白,加上豔華坐在老譚身邊,一副小女人姿態,很容易叫人誤會是兩口子。

  “不好意思,不知者不怪,哥哥自罰一杯。”

  李萬山爽快之人,端起酒杯幹了。看他幹了,老譚也跟著幹了。

  男人在一起喝酒,有時候因為對撇,投心情,說話嘮嗑能嘮到一起去而成為朋友,甚至有相見恨晚的味道。現在老譚和李萬山就這樣,互相瞅著對心情,感覺脾氣秉性差不多少,喝酒痛快,像個爺們兒,有了結交之意。

  倆人酒喝的不少,一斤是下肚了。

  李萬山說別的忙幫不上,回村裡跟大夥說以後誰家婚喪嫁娶都到關東人家來,自己兄弟在這當廚師長呢,這個忙必須幫。還有,每年一百萬的房租可以緩兩個月交,只要老譚在這乾,就把房子租給關東人家,老譚要是不在這幹了就租給別人。

  老譚笑笑,知道這就是酒話。但李萬山給他的印象確實不錯,是個值得交往的人。乾廚師這行的,什麽人都交,他也沒想到今天能和田義屯的村長書記在一起喝酒,並且喝的這麽開心痛快。

  王明、劉哥、李萬山、馮世民都有點喝多了。每人至少一斤小燒,還有不多的。老譚沒事,把大家送出店門,給劉哥和王明打個車,叫王明把劉哥送家去。小燕扶著馮世民打車走了,倆人發展的倒挺快。李萬山家在附近,直接走著回去了。

  剩下豔華,有些微醉。她說家在前面,老譚走著把她送到樓下,看著她上樓之後開始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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