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離得確實不算太遠,在出了那被一群匍匐著的怪物包圍的過去的家後,再經過大約半個小時的車程就到了。
那是一棟商用房,一共有三層樓高,立在那個看起來很是氣派的商業區內,在昏黃的像是火光的路燈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快要死去的老人。
牆體看不出新舊,但總是給人一種很是怪異的感覺。
“喂,怎麽樣,不錯吧,新租的,一棟樓都是咱家的。”媽媽不無自豪的眨了眨眼睛,看著我。
“還行吧,也就那樣,但總算是不用在擠在一個房間裡了。”我有點詫異於媽媽的自豪感。
房子總歸不是自己的,我們只能把這裡當成家,一個漂泊的隨時可能倒下去的家,但還是敷衍的應了一聲。
“進去看看吧,好好看看,東西待會我和你爸會搬進去,不用你操心了。”
她像是做了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一樣,不無高興的催促我。
我下了車,看了看那扇玻璃門,那黑洞洞的門,不管是關著還是開著,總是那樣開著口。
我盯視著這門,我馬上就要進去了。
就要進去這一年四季都張著大嘴等著獵物進入的房子,就要進入不停地分泌著酸液,要將我徹底消化到連骨頭都不剩的家了。
打開那扇門,向裡面走去,門口就能找到一樓的燈的開關,一共三個開關。
我不自然的伸出手去,一次性打開了三個。
三個燈並排的由裡到外排列著。
最外面的那個燈閃爍了兩下,就直接暗了下去。
中間的那個燈閃都沒閃好像電流對它毫無用處一。
唯有最裡面的那個燈,“嗞”的一下就亮了起來,發出強烈而又刺眼的燈。
那燈光極其的刺眼,仿佛是正午的太陽一樣。
我的心不由的一顫,它在誘惑我,它要我進去,要我進到最裡面,要把我連骨頭都不剩的獻給這個家。
我顫抖著,愣愣的盯著那沒被照亮的角落,那裡仿佛有雙眼睛看著我。
“怎麽不進去啊,快進去看看啊,別傻站著了,進去吧。”她又再催促了。
“嗯,馬上。”
我定了定神,大起膽子,邁步向裡面走去。
房子裡的溫度一如往常的家一樣,冷冰冰的,仿佛是在另一個世界一樣。
我大踏步的走著,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樓梯,絲毫不敢向別處看去。
我怕那個東西一下竄出來,夥同那個催促我的女人把我拽住,撕碎然後獻給這個冰冷的分泌著酸液的家。
我快步向著樓梯走去。
樓梯是紅色的,還在流淌著的紅色的,像是我的脖頸裡流出的血一樣。
樓梯在二樓停住了,是一塊水泥的空地,散亂的擺著各種各樣的塑料袋,紅的綠的黑的散了一地。
二樓一樣沒有門,一個空洞的小通道就那樣被水泥板隔了出來,三塊水泥板,兩間房子,旁邊靠牆留著一條通道。
通道活像短的可憐的小腸,那兩個房子就好像家的兩個胃袋。
“短小腸,兩胃袋,怪物。”我喃喃的念叨著。
在這小腸口,我有點冷,那胃袋消化食物時蠕動而產生的風把我凍僵了。
它要把我留在著了,要把我通過小腸運過去,要把我消化的連骨頭都不剩了。
“嗚嗚.....嘀嘀....嗚嗚嗚。”
三樓莫名的傳來了一陣笛聲,聲音很沉悶。
像是一個人在快速的敲擊牆壁一般,
又像是一條被人拳打腳踢的狗在垃圾桶邊低聲嗚咽。 這笛聲讓我有點耳熟,但卻又想不清楚到底在什麽地方聽過。
但聽著這笛聲,我的身體莫名的不再僵硬了,我的手腳可以活動,我的鼻子可以呼吸,甚至於我的嘴也能大聲呼號了。
我借這段時間,快步的順著灰黑的水泥樓梯向三樓跑去。
三樓是最外面是廚房。
廚房裡鍋碗瓢盆隨意的擺放在灶台上,估計還沒有擺放好,但東西都很整潔,有三個水池,水池裡也很是乾淨,水池裡放著一塊木砧板,好像是新買的。
廚房那個的右邊是一個很小的浴室兼廁所,也一樣的一成不染,在白熾燈的照射下仿佛在放著微微的光。
廚房左邊則是一個餐廳,餐廳這個詞對於我而言是陌生的,我的家從來沒有餐廳。
但現在有了,雖然不是很大,雖然簡陋的讓人看不出那是個餐廳,但正中間一張漆著紅色的木桌,四邊像是孩子一樣圍著它的幾張椅子,都在告訴我,這就是餐廳。
最後靠近外面的是一個臥室,我從那扇看起來很是破爛的木門推門進去。
臥室很大,足夠放兩張床而不顯得擁擠,但現在隻擺著一張床,床很軟,像是新買的。
向著外面的那邊開了一排的窗戶,月光混在在外面的霓虹燈光從那一排寬闊的窗子裡透進來,站在窗戶向外面眺望,能夠看見很多的飯店。
飯店前人來人往,很是熱鬧,仿佛這件房子也熱鬧起來了。
在窗戶的正中央下方,放了一張書桌,書桌有些老舊,但還是很是規整。
桌上是一個記事本,上面寫寫著“日記”兩個字,那棕色的牛皮質的封皮在霓虹和月色下發著讓人舒適的光。
我看著這溫暖而舒心的房間,躺再柔軟的床上,想著:這才是我的家。
笛聲在耳邊響著,“嘀嘀....嗚嗚...嘀嘀嘀嘀....”
像是從隔壁樓的房間傳來的, 又仿佛是是從窗戶外面傳過來的。
我聽著笛聲,時而婉轉悠揚,時而低沉求索,時而激揚放蕩,時而惆悵滿懷。
我感覺自己一下仿佛抱著一個美麗的女孩,撫摸著她光滑的皮膚,聽著她夜鶯一般婉轉的歌唱。
一下仿佛低頭漫步在江邊,一邊踢著路上的石子,一邊低吟淺唱苦思著該怎樣寫討人歡喜的歌。
一下仿佛站在江中船頭,看著漫天激蕩翻飛的浪花,大聲的高歌引嘯。
一下仿佛獨立百丈危樓,徘徊雕欄之間,望著滿城的燈火獨自長歎,一下仿佛........
但不管在哪,我有個家,我有個家,我有一個溫暖乾淨的家,我有一個有著日記本的家......
“喂,喂,醒醒,醒醒,快醒醒,要睡到你的床上去睡了。”耳邊響起一個模糊的女人的聲音。
我緩緩的睜開眼睛,但有點困難,燈光照得我有點難受,但還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站了起來,向書桌走去。
“好的,好的,我住哪裡?”我一邊應付著,一邊伸手把日記攬到懷裡。
“你住二樓,靠窗戶的那間,記得洗臉洗腳再去睡覺,記得。”
“好的,好的。”我木然的回著,走出房間,微笑著向著二樓走去了。
我捧著那本日記本,欣然的到了二樓的房間裡,在書桌上開始寫日記,寫那好聽的笛聲,寫快樂的笛聲,寫笛聲裡的家,笛聲快活的家,溫暖的家,我的家,我唯一的專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