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降臨時,引來的是夜。
寂靜夜晚的月光皎潔明亮,灑遍大地,空氣變得清涼,夜晚拂過的風讓人格外的神清氣爽。
這月色很美,很純淨也很清涼,可惜再美的月色在即將死去的人眼裡是淒涼的,因為有些人以後再也看不到了。
幕千裡、烏鼠在綠樹成蔭的道路上,前方就是苦崖,遠遠的已經看到了輪廓,以及貼著崖壁朝天的恆古巨佛。
佛首瞻很大,有近二十丈寬。
佛像留下了不少恆古悠久的裂痕,也有許些野草斑斑的痕跡,懸崖深不見底,迷霧繚亂,在這漆黑的夜晚中什麽也看不清。
月光下的巨佛頂上站著一名身邊直立,白衣勝雪的男子,面容俊冷,年齡更是已上中年,手中拿著的更是一柄劍。
雪白的劍,名為白劍。
他靜靜的站著,任由晚風輕輕拂過,吹動他的衣衫頭髮,卻吹不動他的心中自己他眼中的牽掛,和對家人的思念。
烏鼠、幕千裡停了下來。
烏鼠神色複雜的歎息。燕無歇是一個本該離開江湖的人,明知道自己的劍法大不如從前了,卻依然還在那裡等候不願自行先離開。
烏鼠道:“你去吧,我在這等你。”
幕千裡道:“你和他沒有話要說的嗎?”
烏鼠道:“不了。”
幕千裡道:“如果你現在不說的話,以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說了,也不會有任何的機會了。”
烏鼠道:“前陣子我已經見過他了,把該說的大概都說了,現在已經沒什麽話要說的了。”
幕千裡漸漸往前走了過去……
烏鼠安靜的守在古道入口,他保護兩人決鬥的入口不讓人進去,並且他根本無法阻止幕千裡心中對名聲的執著,更是對劍的執著。
燕無歇一直在等。
從幕千裡剛剛踏入苦崖古道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來的人絕對是他,因為幕千裡身上冰冷的氣息是掩蓋不住的。
手中有劍,便是人劍合一。
不管是什麽劍,只要他握劍,氣質就會冷,眼神更是一如既往地無情。
幕千裡來了。
他的腳步故意踩在落葉發出脆聲,是讓燕無歇知道他來了,也是讓燕無歇知道,人的生命就像乾枯的樹葉一樣脆弱。
燕無歇轉過身,背對月亮,任由皎潔的月光照映在他雪白的背影,他的白劍十分的冰冷,也十分的顯眼。
幕千裡道:“久等了。”
燕無歇淡然的開口:“不久,但你再不來也許我會離開,不再參與這場決鬥。”
幕千裡道:“我會來的。”
燕無歇道:“我知道你會來,所以我在等。”
幕千裡道:“謝謝。”
燕無歇道:“和對手說謝謝這並不是好事,也不應該是你的習慣,你更不用跟我謝謝。”
作為一名劍客最好是冷漠。因為有情有義都會影響拔劍的速度,更何況是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這種事情幕千裡比任何人了解,因為他就是這種無情無義的人,縱然朋友死,也不會影響他對敵人拔劍的速度。
幕千裡道:“我會慢慢改的。”
燕無歇道:“這是我第一次聽你說,不過我還是希望你有這個機會改正。”
幕千裡道:“我會有改掉這個習慣的機會,只可惜你可能沒這個機會看到了。”
燕無歇道:“你很自信?”
幕千裡道:“我必須自信。
” 燕無歇道:“誰給你的自信?”
幕千裡道:“你!”
燕無歇道:“我?”
幕千裡道長:“再來之前我不希望烏鼠說的是真的,但是現在已經確定了,我也不得不相信他的話。”
燕無歇歎息:“看來這都瞞不過他啊。”
幕千裡道:“不是瞞不過,而是你的眼神已經明顯的發生了變化,沒有之前的犀利了,也沒有之前的冷,只有思念和留戀。”
燕無歇苦笑的低歎:“你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麽喜歡觀察別人的眼睛。”
幕千裡道:“你若沒有準備好現在就以離開,改天等你準備好之後我們再來決鬥。”
燕無歇搖頭:“不必了。”
幕千裡道:“你的牽掛都已經放下了?”
燕無歇道:“人已入中年,有了牽掛就很難再放下了,既然放不下那何必強求自己呢?”
他已不再年輕,無法像年輕時放縱不羈。
現在他對家人有愧疚,因為年輕時為追求劍道更高境界而拋棄了家人,導致妻亡孩散,目前唯一的孩子他雖然找到了,但是不敢去相認。
因為他害怕面對……
“你走吧、”
淡然的聲音從幕千裡口中響起,一向從來不仁慈的他,今天選擇在這裡放過燕無歇,因為他已經知道了兩人拔劍的結果。
幕千裡道:“你現在不是我的對手,與你動手也不會有任何意義,與其這樣子,你還是離開這裡吧。”
他轉過身,背對燕無歇。
雖說背對敵人是最大的禁忌,但是他相信這個對手不會偷襲,而且他也不想殺死燕無歇,因為現在的燕無歇不值得他出手。
一個有牽掛的人。
很難再回到當初巔峰的狀態。
燕無歇安靜的站著,一言不發,他任由晚風吹過自己雪白的衣衫,也任由晚風吹過他的頭髮,以及他手中的劍。
兩人都一前一後的背對懸崖,也背對著黑夜中的月亮,皎潔的月光像他們現在的心情一樣寂靜得透徹。
“你有過牽掛嗎?”
這句話是燕無歇問的,他安靜了半晌就緩緩的問出這句話,這句讓人感覺詫異的話。
牽掛對幕千裡來說是什麽?
他是人,真的沒有任何牽掛嗎?
人是有感情的,可能是他外表掩飾得很好,從來就不會讓別人發現他內心有牽掛,也許是他根本就沒有牽掛,本就是一個無牽無掛的無情之人。
幕千裡沒有回答燕無歇。
因為他不會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更不想因為在這種問題而浪費時間。
燕無歇道:“你當真不比了?”
幕千裡道:“不比了。”
燕無歇道:“可勝負還未分!”
幕千裡道:“勝負已分。”
燕無歇道:“我們的決鬥還沒有開始,何來的勝負已分之說?”
幕千裡道:“你的眼神給了我答案。”
燕無歇道:“我的眼神?”
幕千裡道:“就是你的眼神。”
燕無歇道:“縱然我眼神已經輸了,可是我的劍還沒輸。”
幕千裡道:“你當真那麽執著?”
燕無歇道:“孰強孰弱,比一下便知。”
幕千裡道:“當真要比?”
燕無歇道:“不比我來這裡幹什麽?”
空氣很冷,也很寂靜。
幕千裡的劍像他的人一樣冷,甚至他的人比他的劍還冷,那是一種冷漠無情的冷,也是一種冷到人骨髓以及人心的冷。
燕無歇手中有劍,但劍未出鞘。
他的氣勢明顯比幕千裡弱了一籌,只因他心中有了想思念和牽掛的東西,這種東西是致命的,也是麻煩的。
燕無歇道:“你真的喜歡名聲?”
幕千裡道:“現在不喜歡了。”
燕無歇道:“為何?”
幕千裡道:“死人不需要問得太多。”
燕無歇道:“可是我還沒死!”
幕千裡道:“用不了多久了。”
燕無歇道:“希望如此吧。”
幕千裡道:“我會如你所願的,把你殺了,這樣你就不用問太多問題了。”
燕無歇道:“我死了, 你就是天下第一劍客以及第一高手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可以威脅到你了。”
風漸漸靜止了……
幕千裡的劍已然出鞘,沒有任何光澤的黑色代表的是死亡,劍就像他的人一樣,充滿了讓人抑鬱的死亡氣息。
他如一名死神,從地獄走出來的死神,在他拔劍的那一刻,天地黯然失色,空氣變得更加抑鬱的高冷了。
黑影一閃而逝!
他不僅動作快得要命,劍更是要命。
要命的劍才是最可怕的!
這一刹殘影重重,他的身影快到四面八方都是繚亂的身影,那招式不斷的刺向燕無歇,他刺的招式非常快,致命。
‘以虛探實’
盡管黑影致命得讓人眼花繚亂,但是在燕無歇眼裡只有一劍是真的,除了幕千裡那一劍,其他都是虛招構成的。
雪白的光澤在黑夜下一亮。
白茫茫的閃電是皎潔的,冰冷的,也是讓人感到恐懼高冷的一劍,這一劍寒透人心,快到能斬破空氣的晚風。
這一劍很快。
可是再快的劍也敵不過無情的快劍。
冰冷的劍,溫熱的喉。
幕千裡的劍瞬息的抵在了燕無歇的喉嚨。
高手之間的戰鬥,一招定勝負!
縱然剛剛燕無歇毫不猶豫的一劍刺出,劍快得讓人看不清,快得讓人感到寒冷,但是燕無歇刺中的是虛招並非實招。
高手過招,刺虛則敗。
幕千裡現在已經掌握了燕無歇的性命,動手之間便可以立於江湖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