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
他是我的“爸爸”,也是我的“老師”,在我們的小村子裡,他是知識最淵博的人,是學校裡唯一的教師,所有人都尊敬他,他是從外面的大城市來到我們村子的,在這個封閉的村莊裡他認識了我媽媽,他就成了我的爸爸,那時候我還小,媽媽每天慘叫,兩年後媽媽死了。
深夜,我走在屋外,噠噠噠......
我看見了,
在沒有窗戶的漆黑房間裡,有個人躺在堅硬冰冷的地面,他就站在那人旁邊,冷漠地看著她,雙眸發綠,像是山裡的惡狼......他看著地上散亂著的乾枯的黑色長發,看著丟在一邊破爛的字典,看著滿地的紙張,啤酒瓶,深綠色的碎玻璃渣,他看著她,她低下頭,身體盡量蜷縮,她不想讓他看到,她好害怕,地面很冷,躺在上面,陰冷的濕氣像是要銷蝕她的骨髓,她枯瘦的膝蓋磕到那堅硬的地面,很疼,她想慘叫,卻只能蜷縮著發抖......
嘿嘿。
噠噠噠......我繼續繞著那個黑暗沒有窗戶的屋子走著。
我看見她跪在地上抄寫著字典上的字,只有不斷地寫著,才能讓那個男人微笑,不再傷害她:
奻,妖,姘,奴,耍,婪,侫,妄,娛,嫌,妨,嫉,妒......
我看著她跪在地上,好可憐。
我該怎麽辦呢?
他有時也會帶我出門,但我不喜歡出門,因為出門時就要穿上他給我買的漂亮衣服,我喜歡那些衣服,但我不喜歡穿上它們,因為那些衣服的布料會弄疼我,我的身上滿是醜陋的傷疤,被那些布刮過,就像被玻璃渣子劃過一樣,我不敢動......
我也不想戴假發,那些假的頭髮會讓我很傷心,我明明有著烏黑漂亮的頭髮,就在那間黑色小屋的地上,我為什麽要戴上假的頭髮?那種硬硬的頭髮扎在我的頭頂,碰到那些傷口,很疼......
我更不想見到外面那些曾經熟悉的人們,我的親戚,長輩,他們會笑著撫摸我的頭,他們的手一壓下來,壓在我的頭上,我會疼的想哭,但是我不敢哭,旁邊的他在看著我,他笑得讓我很害怕,他打我的時候也會這麽笑......
我繼續繞著屋外,噠噠噠——
她也會死吧.......嘿嘿,她真的好害怕,我看見她把這些事情告訴了她的朋友們,我就躲在旁邊,看著她給他們看了自己身上的傷疤,他們很擔心,他們漲紅著臉說要幫助她,但是後來,他們就消失了......
現在又只剩她一個人了,是她害了他們吧......嘿嘿嘿,但是她肯定很害怕,她被困住了,在那間黑黑的屋子裡,屋外是我的腳步聲,噠噠噠,屋裡,地面上散落著我的頭髮,我的指甲......
我好害怕,有人能救救我嗎?
現在我把我的事情告訴了你,你能救我的對嗎?對吧!求求你......
手機屏幕裡,刺眼的白色文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但如果仔細看,就能發現這裡是一個房間,地面上有些血色,有些扭曲的長發,有些模糊的看不清的東西,這是背景。
晏黎放下手機,長舒一口氣,仰頭,讓冬日裡罕見的暖陽照在自己臉上,卻依舊有些心悸。
站在地鐵口旁,楚大正他們三個都遲到了,還沒有來,他一個人等得無聊,就在翻看他們即將要去的鬼屋的宣傳資料,不算太多,
但裡面的故事卻很詭異,讓人摸不著頭腦,卻有種窒息的感覺,仿佛緩慢跳動的心臟被困在了絕望的黑暗中,不見陽光。 三年前這家鬼屋開業,以超高的難度和真實且大得出奇的場景出名,其中最讓鬼屋挑戰者們在意的就是宣傳故事裡提到的“黑暗的房間”,鬼屋官方提到過這個房間裡隱藏著鬼屋最深處的秘密,成功進入房間的人就能獲得他們準備的珍貴禮物,那禮物的價值與整個鬼屋相當,絕對真實,免費送出。
想到昂貴非常的“神秘禮物”,挑戰者們趨之若鶩,最開始的一年那人多的幾乎要擠爆鬼屋所在的大廈。
但後來,根本沒人能找到那個“黑暗的房間”,更別提得到禮物,連能完整通關的人都寥寥無幾,前來挑戰的遊客都被鬼屋可怕的難度嚇退了,在中途就崩潰痛苦,然後被“員工”帶出來,送進醫院......
這樣的報道傳出過幾次,參加過的遊客從沒人給過這家鬼屋差評,它的難度和場景布置包括故事都是頂尖的,有遊客評價“他在這裡見到了真正的鬼,真正的凶案現場,真正的死亡,與真正的絕望。”
難度太高,即使是全部的五星好評,到最後也沒有讓這家鬼屋再變得火爆。
至於網絡上,晏黎翻了翻,隨後就看到了一連串的評論:
風嗨:嗚嗚嗚,太可怕了,你們家如果推出幼兒難度的場景我一定來,多少錢都來!
穿一天:媽媽救我,什麽時候有我配通關的難度啊!
水焰騎士&:真是見鬼,我和我女朋友都是靈異愛好者,本打算在通關你們鬼屋之後求婚的,結果進了你家鬼屋,再睜眼我倆就都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我女朋友還說什麽時候我能通關了你家鬼屋什麽時候再和我結婚,求求你們了,下調難度吧!
可愛の初中生:完了,我現在睡覺不敢關燈了,每月電費一長串,現在已經被我媽趕出家門,鐵子們,我該怎麽辦......
一天裡:那個什麽,我有東西丟在你們鬼屋裡了,能幫我找一找嗎?啊?你問什麽東西,等我幹了這碗湯再說哈,有個老婆婆在催我,橋下浪好大,我好怕......
看著底下的評論,晏黎的嘴角抽了抽,又想到了剛才看過的宣傳資料,突然感覺腿有點兒抖,幾天前在學校澡堂裡的那種恐懼漸漸被回憶起來......
沒事的,沒事,來鬼屋不就是要尋找那種恐懼嗎!戰勝恐懼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對恐懼!啊啊啊!
晏黎深呼吸,心中默念恐懼消除真言,但腳下又往前邁了點兒,挪過了地鐵口頂棚的陰影,讓自己整個人都暴露在明亮的陽光下。
關鍵是這鬼屋的門票三百塊一張,訂了之後不能退票,他昨晚已經,買過了......連著楚大正三個......買了四張......
“呀呀,這不是晏黎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
地鐵口裡,楚大正走了出來,笑著朝晏黎打招呼。
“咦?張布和蔣潘呢?”楚大正看了看晏黎身邊,卻沒見到別人。
“你沒看手機吧,張布十分鍾前說他剛醒,正在飛快趕來......”晏黎抬頭看向楚大正。
“額,我不就遲到了十分鍾嗎。”
楚大正絕望。
“好了,等會兒就是了,你不是說要叫你女朋友來嗎?”晏黎看著楚大正身邊問道。
“別提了,人家看見你挑的那家鬼屋就不來了,說是害怕。”
“額......”
晏黎有些尷尬,倒不是別的,就是感覺四個男人去鬼屋有些奇怪。
“你呢,小哥哥這麽帥怎麽不去找妹子,要是你去叫咱們班的那幾個肯定願意來。”
楚大正捶了捶晏黎肩膀。
“別,我還是算了。”晏黎苦笑了一下,“張布說他也可能叫女孩兒過來一起的,咱們等著吧。”
“就他?”楚大正撇了撇嘴,“他要叫上了妹子還能遲到?”
“說不定呢。”晏黎依舊保有幻想,畢竟四個男人進鬼屋,店員會不會以為他們是來挑戰的,然後來個噩夢難度?他覺得自己頂不住......
陽光依舊曬著,今天天氣難得的好,沒有霧霾,所以陽光沒有阻礙,顯得格外明亮,只是因為是冬天,太陽不會感覺到熾熱,就像是個大檸檬掛在天上,蠻小清新的。
半小時過後,四人聚齊,果然,只有他們四個。
四條,不對,三條孤傲的惡犬。
晏黎雖然很無奈,但也只能他們四人上了。
“沈小姐,就是那裡。”開車的張師傅指了指前面的一棟大樓,轉頭朝後面的沈溪說道。
“沈小姐,需要我們跟隨嗎?我們就在那邊的咖啡廳裡待命。”副手坐在副駕駛上也對著後面說。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把我放這兒就行了,辛苦了。”
沈溪眨巴了兩下眼睛,感覺自己還是有些不太習慣隱形眼鏡的觸感,有點兒難受。
但她近視度數不低,不戴眼鏡的話怕是會認不出晏黎......
“是,那您小心。”張師傅穩健地點點頭, 把車靠路邊停下,讓沈溪下去。
“張哥,沈小姐她......”等沈溪下車,副手看著步伐輕快的沈溪,朝旁邊的張師傅說道。
“嗯,我也覺得自己像是混混。”
“不是,張哥,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覺得沈小姐今天的打扮,好像不是去執行任務的。”
“唉......”張師傅歎息。
“這就是青春啊,小王,沒談過戀愛吧。”張師傅點了顆華子,打開車窗望向外面,眼眸深邃,似有故事。
“張哥,我閨女都初中了......”副手無奈。
“是愛情,小王,這是酸澀的愛情......”張師傅吐了口煙圈,聲音感歎。
呼呼——
不是很大的涼風吹過,吹動了沈溪昨晚剛做的髮型,她把原本的長發剪到齊肩,又略微燙過,此時在陽光下呈現出跳躍的棕色,少了原本的知性與溫柔,多了些少女的活潑颯爽。
卸下寬邊眼睛,換上松垮垮的長袖毛衣,灰色的,襯托著她化了淡妝的臉,像是偶然出遊的女學生,帶著些青澀與憧憬,讓人心曠神怡。
晏黎一定認不出來吧,嘿嘿。
走在路上,心情愉悅之中帶著行走的腳步都有些跳躍,像是林間穿梭覓食的小鹿。
但她此時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麽......阿溪膽小,雖然是學心理學的,卻很少看恐怖片,很怕......
她以為這次去的鬼屋只是跟她小時候在遊樂園遇到的那種一樣,她還是太年輕了。
唉,酸澀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