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楊帆樓通往高三所在的求真樓，需要經過一條小支流。

　這條支流很久以前就存在，是從附近一個小湖泊延伸過來。

　秦言站在支流一側，看著幾個穿校服的女生站在橋中央，不停說笑著。

　她們從楊帆樓搬來的水桶，新掃帚都很隨意的放在腳邊。

　秦言走到橋前，幾個女生紛紛轉頭，視線落在秦言身上。

　“喂，你哪個班的?”

　這夥女生中，一個稍矮的女生忽然出聲問道。

　秦言腳步一頓，指指自己，“你在問我?”

　“你傻嗎?這就你一個人，不問你問誰?”

　女生語氣不善，吊著眼看秦言。

　這麽囂張?

　秦言仔細打量了下跟自己說話的女生，梳著雙馬尾，長得頗為嬌俏。

　仔細看還有點好看，她似乎點了眼影，眼角周圍的顏色和皮膚顏色略有不同。

　現在女生都這麽大膽了嗎，高中就敢化妝?

　秦言沉默了一下，忽然笑起來，“就我一個人，感情你們都不是人唄?”

　他這句話一出口，原本就態度不善的幾個女生，臉色瞬間變了，那眼神，像刀子一樣劃過秦言的身體。

　“你是不是故意找事?”

　矮個子女生上前一步，為了展現自己的強勢，還往上卷了卷本來就是半截的衣袖。

　她身旁幾個女生表情不一，有像是在看熱鬧的，臉上帶著淡淡的興奮。

　還有些一臉平靜，在說笑著，完全沒看秦言這邊。

　“我可沒有，這話是你自己說的，我只是按我的方式稍微理解了一下。

　如果你有不同意見，歡迎你講出來討論討論。

　咱們都是同學，和氣最重要，盡量求同存異嘛。”

　既然這矮個子女生認為他是博雅中學的學生。

　秦言順坡下驢，恬不知恥的認領了同學這個身份。

　矮個子女生被秦言繞的有點暈，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擊。

　愣在原地，半天才吐出幾個字，“你在這念課文嗎?”

　這小姑娘是腦子不太好使啊，秦言不準備搭理她，徑直向前。

　這時背靠欄杆，正在看風景的高個女生站了起來，拍拍裙擺，拿起腳邊的水桶，攔在秦言面前。

　眼眉微抬:“要去求真樓?”

　秦言下意識的點點頭。

　“以前怎麽沒見過你，是高三的?”

　高個子女生走到秦言身前，圍著他轉了一圈。

　一邊轉一邊觀察著秦言。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像奶糖，但比奶糖的味道要更淡一些。

　“你查戶口的嗎?”

　秦言視線跟著高個女生轉了一圈，努努嘴，“我還有事，別擋路。”

　高個女生忽然笑了，笑的很燦爛，她往後退了一步，十分乾脆的讓開位置。

　隨即雙臂交叉在胸前，靜靜地看著秦言。

　這就讓開了?

　秦言有點疑慮，但也沒多想，繼續向前。

　路過高個女生時，秦言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倒不是因為她好看，而是覺得這人有點怪。

　剛剛越過這群女生，秦言聽到身後響起哐當哐當的聲音。

　接著是亂糟糟的腳步聲。

　秦言連忙回頭，看到那群女生裡有幾個提著水桶朝他跑來。

　跑在最前邊的就是剛跟他說過話的矮個女生。

　秦言還沒意識到是怎麽回事，矮個女生已經把水桶對準了他。

　抬桶、潑水，一氣呵成。

　饒是秦言反應極快，做出閃躲，依然被濺了一褲子水，大腿一陣冰涼。

　媽的，瘋子。

　秦言在心裡罵了一句，連忙閃躲其余幾桶水，根本顧不得其他。

　噗嗤。

　幾桶水在秦言身旁灑開，水汽縈繞在空氣中。

　秦言左扭右躲，甚是狼狽，好歹是沒讓水給正面潑身上。

　提著桶的幾個女生在狂笑，後邊幾個女生冷冷的盯著他。

　唯獨高個女生背靠著欄杆，十分悠閑的玩著自己的指甲，發現秦言在看她，輕輕笑了笑，用指甲撥了下劉海。

　看口型仿佛是在說。

　“開心嗎。”

　開心你媽個大頭鬼。

　秦言這個氣啊。

　這都什麽人?

　學生沒個學生樣，上課時間不上課，在外邊湊著群的看風景就算了，還拿水潑一個路過的三好學生(曾經的)。

　有沒有王法?

　秦言擠了擠褲腿上的水，往上撇了一下有些潮濕的頭髮，抬起頭，朝前走。

　提著桶的幾個女生笑聲漸止，警惕的看著秦言，有兩人向後退一步。

　矮個子女生膽子最大，不僅沒退，還迎了上去，昂著下巴，嘴角輕輕上翹:

　“下次放尊敬點，問你什麽就答什麽，記住了嗎落湯雞……”

　“你家大人沒教過你，不要隨便玩水嗎?”

　秦言眯著眼，表情冷厲的打斷對方。

　雖然秦言的表情有些可怕，但矮個子女生並不害怕，反倒是皺起眉頭，厲聲說:“你這什麽表情?”

　“呵，想嚇唬人嗎?

　你是學校裡第一個敢對我露出這種表情的人，你不怕死嗎?”

　“如果你的個子能跟你說話的語調一樣高就好了。”

　秦言居高臨下的望著矮個子女生，輕蔑一笑。

　這句話狠狠地戳中了矮個子女生的痛點，她的表情瞬間凶惡起來，還算好看的眼睛死死盯著秦言，“去死！！”

　說話間，矮個子女生再次舉水桶潑過來。

　秦言先一步捏住了矮個子女生的手腕，輕輕一擰，女生吃痛，五指松開，手裡的桶砸向地面。

　秦言撈起水桶，舉的高高的，用力一潑。

　桶裡的水全部淋在了女生身上，將她頭髮和衣服淋濕。

　這下淋的其實並不狠。

　之前桶裡的水都被潑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個桶底。

　所以矮個女生沒濕透，情況跟秦言現在差不多，濕了一半。

　秦言性子比較直，報仇不隔夜。

　這下把水淋回去，心裡頓時痛快多了。

　矮個子女生被淋懵了，在原地一動不動，她身旁幾個提桶的女生看到這一幕，扔下水桶，撒丫子就往回跑，根本不管矮個子女生的死活。

　“這下扯平了。”

　秦言活動活動脖頸，笑著說。

　“回去記得洗個澡，別感冒了。”

　矮個子女生打了個激靈，水順著頭髮向下滴答。

　她雙臂緊緊抱在胸前，恨恨的剮了秦言一眼，“你完了，你絕對完了。”

　“哦。”秦言掏掏耳朵，心不在焉的應了一句。

　反正老子又不是這個學校的，等會兒我溜出去，世界這麽大，她們想找自己麻煩那可太難了。

　“曉琳你回來。”

　高個女生拍拍裙子，從欄杆邊緣走了過來。

　矮個女生十分聽話的退到了高個女生身後，剛剛幾個棄她而去的女生圍了上來，掏出手帕幫她擦衣服和頭髮。

　高個女生直面秦言，眼中的悠閑被冰冷取代，“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道歉，然後聽我指揮一個月。

　二…”

　高個女生拉長音，伸出手指輕輕點了下秦言的胸口，“被學校辭退，或者你主動退學。”

　秦言愣了一下。

　退學這兩個字刺激到了秦言。

　沉默了一會兒，秦言眼眉輕抬，“你認不認識顧元芳?”

　“顧元芳?”

　高個女生突然笑了一下，“怪不得，我說你怎麽敢對我的人出手。

　原來跟顧元芳是一夥的。

　怎麽，你想給她報仇?”

　“所以說，小芳退學，都是你乾的?”秦言聲音有些壓抑。

　“她退學是她自己品行不端，早戀，勾引男同學，還打人，和我有什麽關系?”

　高個女生輕輕歪頭，手指繞著耳邊的秀發，一卷一卷，“這些可是寫在學校通告上的事實，你不會沒長眼睛吧?”

　“說起來咱們元芳同學還真有本事，姘頭原來不止一個，還有你這麽個藏著的。

　我還真是羨慕呢。

　你看你，長得又帥，又高，我怎麽就遇不到這麽優質的男生呢?

　要不別記掛著元芳同學了，反正她都不在學校了，不如做我男朋友。

　我保證讓你過得很快樂，很滿足。”

　高個女生把手貼在秦言的胸口，一邊撩撥，一邊笑。

　手指順著胸口滑到脖頸，即將觸碰到喉結時，秦言捏住了高個女生的手。

　“你叫什麽名字?”

　高個女生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失聲大笑，過了一會兒才直起腰，用手擦擦眼角的淚珠:

　“我是誰?”

　“你真的是高三的嗎?”

　“高三的就必須認識你嗎?”

　秦言漠視對方。

　“聶清瑤，我叫聶清瑤，高三十班。”高個女生報了自己身份，伸出手，“現在認識了嗎?”

　秦言看了眼聶清瑤的手，沒握，“你跟小芳到底有什麽過節?”

　見秦言沒打算握手，聶清瑤很自然的收回了手，在自己裙擺上蹭了兩下，繼續用手指卷頭髮:

　“嗯…過節?我跟小芳同學沒什麽過節哦，說起來還能算是朋友呢。

　你只會問小芳的事嗎?

　我都告訴你我的名字了，你是不是也該表現下誠意。

　說說自己。”

　“我叫秦三省。”

　秦言胡謅了一個名字。

　“那個班的?”

　“二班。”

　秦言想著聶清瑤說自己是十班，那他就挑個遠點的。

　“哦豁，二班的高材哥啊，人長的這麽高大帥氣，學習還這麽好，我越來越中意你了。”

　聶清瑤前一秒還在誇秦言，下一秒臉突然冷了下來，轉了轉襯衣紐扣，甩頭就走。

　背著秦言說:“秦三省，今後還得請你多多指教，不過，你可得堅持久一點，別像你的老相好一樣，那麽快就不玩了。”

　一幫女生在聶清瑤的帶領下匆匆離去，每個女生經過他身邊，都會露出幸災樂禍，或是憐憫的表情。

　秦言沒去攔，也攔不住，他總不能上去跟女生打起來吧?

　欺負女生不光彩是其次，他要動手，估計得跟楊萬源一樣，享受一段時間免費的公家飯。

　一群女生的背影漸行漸遠。

　秦言也熄了去求真樓逛一逛的想法，雖然還沒弄清小芳到底是因為什麽退學。

　但絕對跟這個聶清瑤脫不了關系。

　再一個，他現在身上濕漉漉的，在學校裡亂逛，萬一被當成變態抓起來，那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還是趁早溜了。

　“這學校紀律沒乃馨講的那麽好啊，都敢公然逃課肆意欺凌同學。

　還有什麽是她們乾不出來的?”

　秦言有點質疑夏乃馨之前對學校的評價。

　心中還有許多疑問，但身上的涼意催促著秦言離開。

　趁著學生們還沒下課，秦言沿著原路返回，看到路上有老師經過，他就提前避讓，等他們走了再通過。

　一路回到門口，門衛這裡是無論如何都逃不過的。

　保安看到秦言一身濕，忙從門衛室裡走出來，“您這是怎麽了?”

　秦言本來是想說不小心摔水坑裡了，但忽然腦海中閃過別的想法，改口道:

　“有幾個女生在路上玩水，我路過的時候不小心被澆身上了。”

　“上課時間還有人在外邊玩水，誰啊?”

　保安一臉正氣，好像恨不得現在就去把人抓住，通報給老師。

　“不認識。”秦言手指放下巴，做回憶狀，“我聽她們講話的時候好像有人叫了曉琳和聶清瑤?”

　說曉琳的時候，保安表情沒太大變化。

　講到聶清瑤，保安表情一滯。

　“行，我知道了，您趕緊回去換身衣服吧，今兒剛見太陽，天氣還沒完全熱起來，要是感冒就耽誤事了。”

　秦言沒急著走，卡在自動門的邊緣，側身問保安，“看你的表情，是認識這兩人?”

　保安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像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說:“認識。”

　“她們是不是藝術生或者體育生，不然為什麽上課時間在外邊亂跑?”秦言繼續問。

　保安一副不情願聊的樣子，但又不好直接趕秦言走，忸怩了下說:“不全是，你應該是撞見了一夥兒女生吧，她們領頭的那個是文化生，其他什麽都有。

　有文化生， 也有學藝術和體育的。”

　“老師不管管嗎?”

　“管，怎麽管?成氣候了，那個老師都不願意接手。”

　保安說完這句話就後悔，本來沒想著說的，結果順嘴就溜出來一句。

　他緊忙換了個話題，“您剛見到楊老師了吧，孩子的問題解決沒?”

　秦言點點頭，左右看了看，“解決了，楊老師很熱心，水平很高。”

　話題拉回來，保安松口氣，舒心一笑，“這年頭，什麽都沒孩子學習重要，工作日還得跑來學校，真是辛苦了。”

　秦言看出保安是故意避開聶清瑤的事，知道不能再問了。

　他不強求，跟保安客套兩句，轉身出了校門。

　回到車裡，開車找了個陰涼的樹蔭待著，避開保安視線，等著夏乃馨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