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你還未來鄴城時,我們在滎陽見過面。”高長恭說的是前世。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滎陽玉石展上,那個拿著一支釵子,和店家討價還價的女孩。
“這支翠鳥珠釵,心這裡少了兩顆珍珠,應該有六顆,六六和順,心順氣順。”
“?”
“心這裡只有四顆珍珠,就成了死(四)心眼,事事(四四)不易。
“看,這兩顆珍珠作為翠鳥的眼睛,就像兩顆淚滴一樣,不吉祥”
“女郎嫌棄,可以不買,剛才可是有人出了高價,我都沒賣。”
“不賣就對了,不然經人提醒,買家會回來砸了鋪面。”
少女說得一本正經,店家老板本要發火,但少女說話的聲音婉轉悅耳,笑容甜美,老板一下子無法翻臉。
最終少女以極低的價格,買走了珠釵。臨走時,不忘嬌羞的瞪一眼一直望著她的兩個少年。
那兩個少年,就是高長恭和他的二哥。
“哦,一年前?”
“滎陽珠寶展示會上,你挑毛病,低價買珠釵。”
鄭楚兒臉一紅,往事浮現。
那是其實是她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故意抹下臉來,和賣家討價還價。
可珠釵都被她買到手了,他還只是站在對面傻癡著。
“你為啥不過來?”鄭楚兒嗔道。
“我二哥拉著我不放。”
高長恭咽了下口水接著道:“因為你兩個哥哥,遠遠的盯著我們。”
鄭楚兒說不出話了,她的三個哥哥,經常聯手欺負敢望她的男孩。
“四郎,不管怎樣,我們兜兜轉轉,又在一起了。”鄭楚兒替她的哥哥們,討好的笑道。
“嗯。”
高長恭點點頭,似是很滿意鄭楚兒的柔聲細語。不管怎個兜轉,她只能是他的妻。
“還坐嗎?”高長恭拍了拍鄭楚兒的小臉問。
“坐什麽?”
“坐那個石頭。”
鄭楚兒嬌嗔道:“妾已經十四歲了。”
高長恭望著鄭楚兒,手扶在石頭上道:
“它不會再松動了。”
高長嘴唇動了動,終沒有說出口,那日後,他回家帶來了工具,把那個石頭,穩穩的砌牢了,再不會嚇著任何一個小女孩。
鄭楚兒嬌嗔的一笑,被抱著坐在了石頭上。
時光荏苒,從前的石頭已經風化變了色,只有兩顆心,仍然如從前。
從蓮花園出來,牛車拉著倆人,慢慢行駛在寬闊的街道。
當牛車從北宮前駛過時,鄭楚兒看到高長恭,默默的望著北宮的某個方向,神色凝重。
鄭楚兒以為,高長恭看的,應是太后——他的祖母居住的宮殿。
但鄭楚兒最後發現,高長恭眼睛盯著某個朝臣處理公務的地方,而非婁太后居住的內廷。
“那是東柏堂,我父親被刺的地方。”
鄭楚兒看去,如今的東柏堂,仍然有朝臣在哪裡處理公務。但鄴城的勳貴子弟,都知道高澄被刺的那間房屋,至今仍然鎖著。
鄭楚兒知道高長恭此時的心情,一個從小沒有娘親的人,唯一的父親,又在他年少時被刺,換誰都不會忘記刺死父親的人。
但刺死高澄的人,如今早已死了,臉被二叔潑漆,人被剁為肉泥。
“蘭京,你到底是誰?”
鄭楚兒聽到這話,心裡一驚,莫非刺死公爹的人,身世迷離?
那個蘭京,不是梁國大將蘭欽的兒子嗎?
“人死不能複生,四郎節哀。”
高長恭拉著鄭楚兒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輕輕的摩挲著他的臉,點了點頭。
回到水月軒,翠柳和蕭婆婆看到倆人回來,小聲嘀咕。
“女郎是不是和姑爺吵架了?倆人都不說話了。”
翠柳對蕭婆婆一睨,小聲道:
“蕭婆婆真是人老眼昏花了,人家緊緊的拉著女郎的手呢。”
蕭婆婆瞪了一眼翠柳,這妮子說話越來越不像樣了,什麽叫人老眼昏花?
主母在滎陽可是交代她了,如果自家女郎任性惹姑爺生氣,她蕭婆婆可是要厚著臉皮勸和的。
晚膳時,蕭婆婆第一次發現,鄭楚兒竟會夾菜到姑爺碗裡了。
“四郎,這個好吃,吃這個。”鄭楚兒聲音都比以前柔和了許多。
“這個也好吃,四郎,你得多吃點,補補。”
鄭楚兒發現,只要是她夾到高長恭碗裡的菜,高長恭都一口不落的吃掉。
為了自己的夫君不要想起傷心事,鄭楚兒決定用食物分散他的心思。
“你還要我補?”
“嗯,看你這身體,不補不行,多吃點啊?”鄭楚兒夾肉夾得更勤。
“你知道這些是什麽肉嗎?”高長恭的眼裡,不覺露出一絲莫名的笑。
“是什麽肉呢,蕭婆婆?”
蕭婆婆臉上一尬,轉頭對著一處房間喊道:
“榮叔,你讓廚房給我家姑爺做了些什麽菜?”
蕭婆婆話音落後,榮叔低著頭,賊笑著出來。
“榮叔你怎麽來了?”
高長恭不解的看向榮叔,又望了望食案是菜,心中了然。
“回公子,我第一日就跟著過來了,但為了不打擾公子,我從未路面。”
榮叔說著,瞟了一眼食案,便如數家珍。
“香燒虎鞭,枸杞牛柳,鹿血燴蛇肉,豬腰爆羊腎,大補。”
榮叔叔說罷,偷偷望了一眼鄭楚兒,討好的對著高長恭笑道:
“公子這幾日乾勁十足,可不要忘了榮叔我的功勞………”
“行了,退下去。”
未等榮叔說完,高長恭已經看到鄭楚兒小臉煞白,淚汪汪的望著他,趕忙讓榮叔走人。
“公子,最後你得把那碗五子登科湯喝完,榮叔我保準你來年生對雙胞胎………”
榮叔後面的話咽了下去, 因為他看到鄭楚兒要哭了。
“欺負人。”
跑回臥房的鄭楚兒,關上了門,任誰來叫都不開。
“夫人,開開門,乖,快快門,乖………”
“不乖,我就不乖。”
聽著高長恭一聲長一聲短的叫聲,鄭楚兒就是不開門。
怪不得白天黑夜的如狼似虎的,原來是日日在進補。
想起自己夜夜受的罪,原來不是真情流露,全是外力。
“阿嚏,阿嚏。”
鄭楚兒正臉熱耳根子燒的在胡思亂想,外面傳來一聲接一聲的打噴嚏聲。
秋涼夜寒,他要被凍病了。
鄭楚兒趕忙找出一件狐裘大氅,抱著向門口跑去。
悄悄的聽了聽,一下子拉開了門。
“給你………”
鄭楚兒的話剛說了兩個字,便被連人帶衣的被抱了進來。
“娶了妻,還要讓我獨自承受夜晚的寒冷。”高長恭丟掉狐裘,抱著人道。
隻一句,鄭楚兒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