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樟山返回葉塘灣的路上，葉胤貴對葉璐會說:“現在是不是已經到了和樓暮臨攤牌的時間?”

　　葉璐會當然也在思索葉塘灣噩運頻頻的始作俑者，就當前一系列情況看，樓暮臨的確疑點重重。譬如這次購鐵之行，樓暮臨小小的舉動就讓葉塘灣多付出了超過一半的代價。能夠緊貼著葉塘灣的腳後跟施加壓力，除了樓山衝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地方有這個便利條件。

　　但是葉璐會沒有辦法幫助葉胤貴直接指責樓暮臨。樓暮臨不失時機的出現，都有合適的理由。更有一個不敢正視又無法忽略的事實是，現在的葉塘灣，根本就無法繼續與樓山衝匹敵了，遑論昔日的實力碾壓。

　　葉璐會說:“少莊主，葉塘灣現在欠著樓山衝一大筆債，還有攤牌的資本嗎?”

　　葉胤貴:“豁出了命名不要，也要和他樓山衝決一雌雄。”

　　葉璐會:“近日來葉塘灣死去的人還少嗎?如果少莊主不惜命，我受老莊主重托，必以一死相隨。但是少莊主放眼葉塘灣看一看，有多少人已經被嚇破了膽。大家不過是硬撐著個架子，勉強不倒罷了。真正較量起來，一旦出了差池，難免整個架子都會倒散。”

　　葉胤貴:“父親留下我們看守葉塘灣，難道僅僅就是為了維護一個搖搖欲墜的架子嗎?”

　　葉璐會:“恕我冒昧，恐怕，這就是老莊主真正的心思。”

　　如此說來，即便是一具木偶，只要不倒，就算是達到了父親的目的。葉胤貴著實無法理解這樣的想法，一直凌駕於他人之上的心氣，亦無法使他就范。

　　葉胤貴再次打量葉璐會，這位以忍耐力著稱的叔叔，難道就是父親為自己留下的得力幫手嗎?

　　回到葉塘灣，葉胤貴、葉璐會把一路上的事情與葉飛鴻交代了一番。

　　樓外樓已經回到了葉塘灣。葉胤貴見了樓外樓沒有好臉色，樓外樓卻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關心地問:“哥哥此行一定辛苦了?”

　　葉胤貴說:“我不辛苦，反倒辛苦你們樓家父子了，最辛苦的，莫過於我這好妹夫了吧?”

　　葉胤貴的陰陽怪氣，加之葉塘灣商議大事時有意地把他撇到一旁，使樓外樓敏感的神經一下子繃緊起來。

　　樓外樓憋了一肚子氣，又不得發泄，只能暗暗和自己較勁。

　　葉飛鴻回到閨房時，樓外樓像是下定了決心，一字一頓地對葉飛鴻說:“有幸和你結為連理，為了你，我誰也不顧，只為了你。”

　　有些事沒有結果，自然就沒有定論。葉飛鴻舉重若輕地回道:“謝謝你的話。希望我不會連累你。你回家裡，等你父親回來了，邀請他過來，給葉塘灣下一步該怎麽辦出個注意。”

　　樓外樓回到樓山衝，父親與兄長外出多日，等到天黑，還沒有回來。樓外樓打算回到葉塘灣，明日再回家等父親。母親挽留他，他沒有完成葉飛鴻托付的事情，心裡不穩當，便住了下來。

　　後半夜時，樓外樓聽到外面聲音嘈雜。

　　這種深夜裡的嘈雜，如果發生在葉塘灣，必然是人心惶惶。在樓山衝，樓外樓卻沒有心裡一緊的感覺。有了這種對比，樓外樓恍惚有所發覺，樓山衝的氣氛和葉塘灣大不相同。葉塘灣幾乎每天都有大難臨頭的擔憂，樓山衝卻一直都意外地平靜。也許是葉塘灣多年來風頭太盛，招惹了太多的是非。樓山衝竟然以甘於下位的方式，難能可貴地按照自己的方式不緊不慢地生活著。

　　樓暮臨與樓更樓從外面辦事回來。

　　樓外樓一則心裡有事，一則需要殷勤問候，便起了床，來到大廳。

　　還沒有走進廳裡， 樓外樓就聽到了兄長興奮的聲音:“這一趟真是順利，不費周章，就把事情做成了八九。”

　　母親說:“辛苦你們爺兒倆了。”

　　樓更樓說:“算不上辛苦，只需把事情一件一件地慢慢來做，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樓外樓踏進大廳:“哥哥，什麽事這麽容易?”

　　樓更樓說:“把你吵醒了?管他什麽事情，只要去做，沒什麽做不到的。”

　　樓外樓:“還是咱們樓山衝平靜，我在葉塘灣，過得可不容易。”

　　樓更樓:“怎麽了兄弟?你媳婦經常欺負你嗎?她葉家眼看著要落魄了，怎麽還給你氣受?”

　　樓外樓:“我不受氣，但是葉塘灣接二連三地受襲，心裡面不安穩。”

　　樓更樓:“這夜難免，你既然與葉家小姐結了連理，就不得不為之分憂解難。她現在有什麽難?”

　　樓外樓轉向父親:“如果有難，父親肯全力以赴嗎?不是為了葉家，為了兒子能全力以赴嗎?”

　　樓暮臨對小兒子說:“這是自然。我家孩兒，必不能久居人下。”

　　樓外樓:“我不想人上人下，只要能夠踏實安穩下來。”

　　樓暮臨:“放心吧，我們不打無準備之仗，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如果是這樣，那就好了。樓外樓對父兄講了葉飛鴻的請求。樓暮臨當即表示，這是理所應當的，葉塘灣的事，便是樓山衝的事。

　　樓外樓隱隱約約覺得話裡有話，卻又不便細究。他不能裡外不是人。裡裡外外的人，又把他當作什麽人，他心裡也沒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