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光頭一定要和你說話。”
郝明氣消了不少,接了電話:“你不用現在和我賠不是說好聽的。你的客戶我自然肯幫你維持。他想去,當然是好事,他能不能開車跟上,這你得搞清楚。他車開得不錯,跟你去過翡翠島,還去過渾善達克——完啦?就這些?你這不是扯麽?你還跟我去過巴丹吉林呢,你都沒膽去!嗓子疼得厲害?嗓子疼不是病。你到新疆用太陽照照,嗓子就好了!”
“喏!”郝明把手機遞還給王小滿。王小滿因為成了郝明和光頭強之間的信息傳遞人,得意洋洋。
“哥,光頭強說伊曼也要跟我們去。”
說這話的時候,王小滿的雙眼一下萌生異彩。這異彩是從心內向外發散的。它不是大街上,隨隨便便看到一個女孩兒的眼神,而是多年沉積下的情感。有意思啊,我暗暗琢磨:這些搞戶外的人關系挺複雜呢。
“伊曼也去?”老葛說:“那可就熱鬧了。”
“帶上伊曼吧,光頭強說得不錯,伊曼確實能乾。我們每天開車那麽累,得有個女人給我們做飯。”
郝明繃著臉,沒有立刻說“行”或者“不行”。
有人在門上重重地敲了一記。
“請進。”郝明說。
門外那人沒聽見,又在門上重重地敲了幾下。
王小滿跳起來,把門打開。門外那人掃視了屋內一遍,對老葛點點頭。
“你幹嘛的?找誰?”王小滿問。
郝明一回身,立刻說:“這是老葛司機。”
“我太太來了。”老葛說。
一位雙下巴,體態臃腫,白胖白胖的中年婦女走進門內。
“呦,嫂子來了?快進來!哦,外面雪這麽大。”郝明急忙站起來,笑著打招呼,又對我和嘉琪說:“這是老葛的愛人郭老師。”
“外面那個樓梯太難走了。我差點摔著。”郭老師一面說,徑直朝老葛走過來,“郝隊長,我作為家屬,列席你們的會議,不礙事吧?”
“不礙事,只要不亂插言就行。”郝明說。
“我保證不亂插言。”
我急忙將後面一把椅子拖到老葛近處,讓郭老師坐。
“你怎麽來了?”老葛問。
“哎呀,我能不來嗎?”郭老師把手放在丈夫的胳膊上,憂心忡忡地說:“我得來聽聽。我實在不放心!新疆比北京冷吧?天哪,你們中誰提議的,怎麽會想去那個鬼地方!那幾個什麽‘布’、什麽‘巴’,還沒去夠嗎?”
“那可不一樣!那幾個,加一塊兒也沒這個大——沒這個驚險、刺激!”
“你們瞧見了沒有,我們家老葛這段日子一直這樣,就跟著了魔一樣,白天晚上念叨:‘塔克拉瑪乾’、‘塔克拉瑪乾’。我勸老葛,新疆太遠,天太冷,別去了!你是二十歲的小夥子,冒這個險,我支持。可你不是二十了!他非要去!”
老葛眯起眼睛,輕蔑地說:“怎麽地,我爸八十三了,還給產婦接生呢!二十幾歲的毛頭小青年,還真不一定冒得成這個險。”
“你別說,葛嫂,論身體素質,還真不能用年齡來衡量。”郝明說,“整體上來說,八零後不如七零後,七零後不如六零後的老大哥們。有次從巴丹出來,我們全累壞了,想著在雅布賴修整一晚,明早再走。就他一個人連夜從阿拉善左旗乾回到北京。一千七百多公裡,不是玩兒的。”
“你連夜趕回來,是急著想見誰啊?”郭老師問老葛。
“哎呦嘿,瞧你問的,我都這歲數了,能急著見誰啊?”
“葛老哥兒,就你這歲數的人,才容易動花花腸子呢。”王小滿笑眯眯地來了一句。
“股東們開會,等我回去投票。要不我也不願意趕夜路。我就去了幾天功夫,沒參加股東會,就這,他們還對我一肚子意見呢。”
“有意見你還去!”
“這不,我把股份都折賣給他們了,省得他們以後瞎嗶嗶!”
“那麽好的公司,股份都不要了,這決心夠大的。”郝明笑著說。
“瞧我這肚子, 正好減減!我血脂高,血壓高,血糖也不正常。回來什麽病都沒了,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這麽說,老葛你也帶我去吧,我也胖。”
“哎呦喂,你就別跟著瞎摻和了!我不是給你定了大溪地希爾頓套房嗎?你找個老姐妹兒和你作伴。我十天半個月就回來了。”
“老葛,要不你給我買頭駱駝,你在前面開車,我在後面騎駱駝跟著。我戴著面紗——”
郭老師沒說完,郝明和王小滿相視一笑。
“葛嫂,你騎駱駝,管保一定能瘦下來!”王小滿笑眯眯地說。
“嚇,你看到那小子的壞笑了沒有?!他蒙你呢!你快別信他的。我們在車裡都是25°C恆溫呆著,穿一件抓絨就夠了。車外天寒地凍的,臉都吹掉了,還面紗呢,臉上全是風沙吧。”
郭老師忽然握住我的胳膊:“你們兩個不會也是參加者吧?”
“是啊。”我大聲說。
“我的天哪,我真佩服你們兩個!我覺得我們老葛去就夠他受的,你們幹嘛也去遭這個罪,跑那個地方受那個苦呢!”她友善地摸摸我的手:“瞧你,細皮嫩肉的。你們兩個為的什麽呢?”
“嫂你不知道,女人著起魔來,比男人更瘋狂。”王小滿說。
“小滿,你又瞎胡嘞嘞什麽呢?”
門,忽然被一隻雪白的手猛地從外面推開了。大風夾雜著雪花,吹了進來。一個穿亮銀羽絨服,細高挑個兒的年輕姑娘,用清脆的嗓音衝屋裡喊:“我把米哥給帶來啦。”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