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贏湖,在市區東南十余公裡處,毗鄰靈谷寺,原為護城河一段,後來人們為了紀念晉文公的夫人,也就是秦穆公的女兒文贏(另名懷贏),遂把湖名取作文贏。
我們四個人下車那一瞬間,都沒有說話,確實被雪中的文贏湖攝住了魂魄。
遠處群山綿亙,律動的曲線藏在虛無縹緲間。湖面冰雪覆蓋,平展如鏡,一望無垠。楊柳褪去衣衫環湖而立,樹枝冰瑩剔透又千姿百態,宛若一個個仙女舞蹈間定格的景象。好一副人間仙境!側方靈谷塔、鏡緣亭、小漁舟由遠及近,映入眼簾,極其富有詩意的所在。
“這湖太美了!像不像一汪美人的大眼睛?”張力指著湖面說道:“湖的形狀宛若杏仁,四周的楊柳又像長長的睫毛。”
“那這塔、亭、舟又是什麽?還有那幾個滑冰的人。”我故意逗張力,“難道是美人痣嗎?還是飛蚊症?”
“嗐,你這人,大煞風景!”張力衝我說道。
“看不出,你們還挺有想象力。”喬琳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又捂著臉說道:“真冷!要不咱們去那小亭子吧。”
“景色真不錯,可惜沒帶相機來。”陳豔踮了踮腳尖,望著遠處的亭子說道:“這亭叫什麽名字?”
“我記得是叫鏡緣亭。”張力又賣弄起來,“湖面不結冰的時候,可以看到靈谷塔的倒影,特別是斜陽夕照的時候,正好透過靈谷塔映射在湖面上,那就更美了,湖中塔影粼粼而動,像飄在一片金光之中,當然也可以說是佛光。”
“這文贏湖加上靈谷塔,既有歷史底蘊,又有山川美景,還有文藝氣息,的確不錯,今天沒算白來。”陳豔接著張力的話茬說道。
見他們兩個有了共鳴,我甭提多開心了,心想,就是要這樣不然我怎麽有機會。
“站了這麽久,身子都凍住了,我們去滑冰吧。”我看著喬琳說道:“你滑冰怎麽樣?”
“我?還行吧,以前總玩,工作了就沒滑過了。”喬琳說道:“不過,底子還在。”
“走吧,一起滑冰去。”張力看著陳豔說道:“你一點兒都不會嗎?”
“不怎麽會,我可怕摔跤。”陳豔有點難為情,“要不你們滑,我邊上看看。”
“哎,那可不行啊!”我趕忙說道:“我也不怎麽會,但來了就要滑。”
四個人說著就走近了鏡緣亭,張力馬上小跑過去,找那裡的師傅租冰鞋。等報了鞋碼,張力又一雙雙遞給我們,表現得極其殷勤。我也懶得跟他比了,讓他好好表現,我正好樂得其中。
“張力,我滑冰技術可一般,一會兒你帶著陳豔吧,好好教她。”我向張力使了使眼色說道。
“沒問題,這還要你吩咐?”張力趁喬琳和陳豔換鞋的時候,衝我做著鬼臉。
我用手指點了點他,那意思是說,你小子,絕對屬猴子的,順杆兒就爬,逮機會就上!
我故意磨磨蹭蹭,等張力和陳豔已經站在湖面上了,我還沒有弄好冰鞋的鞋帶。
喬琳似乎也沒動作,“哎,你怎麽比小姑娘還小姑娘。”喬琳衝我說道:“把我們幾個劫持過來,你卻不會滑冰?開什麽玩笑!”
“我當然會啊,只不過滑得不好。”我有點故意隱藏了,“一會兒姐姐帶帶我唄。”
“啊呸,誰是你姐姐。”喬琳見張力和陳豔走遠了,換了一副模樣,“剛才人陳豔面,沒好意思說你。每次都是突然襲擊,怎麽著?我就是天天隨時待命等你的?說讓我來,
我就得來,你誰啊你,我又不欠你的。我可告訴你,這是最後一次,答應給你介紹女朋友的,今天也算做到了。以後,咱們兩清。” 喬琳話音還沒落,我“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把她嚇懵了。旁邊那出租冰鞋的老大爺,倒是沒啥反應。
我哭得撕心裂肺,張著大嘴,眼淚奔騰,表情像是被人掐著大腿根使勁擰一樣痛苦。
喬琳真的傻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著我,又看看老大爺,再看看張力和陳豔,手足無措,“你…你嚎什麽嚎?”
足足哭了一分鍾,我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從嚎變成了抽泣。
“真是個怪人!”喬琳搖搖頭,站起來走到我面前,一下子把我的頭勾過來,靠近她身體,像安撫小孩子一樣拍拍我的背,“行了行了,再哭要凍住了。”
溫暖突如其來,就像我的痛哭,有神奇之效。我的痛哭,一下子摧毀了喬琳的抱怨,喬琳的溫暖,又一下子降伏了我的眼淚。這就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吧。
我想使勁記住喬琳的味道,可是我有鼻涕。我想擦鼻涕,可又怕喬琳不再讓我靠近。管它呢,能賴一秒是一秒,這該是我離她最近的一次了。
我想一直哭下去,就這麽哭啊哭,讓滾燙的眼淚融化冰雪,填滿這座鏡緣湖。這湖該是我的眼睛,喬琳就是那靈谷塔,我們彼此陪伴,珍惜鏡緣,超越千年的時光,直到永遠。
想到這裡,我又癡癡地笑了,一不留神還出了聲。
“嘿!你小子,裝得吧,怎麽還樂上了。”喬琳推開我的頭,看著我,她自己又笑起來,“趕緊擦擦臉吧,瞧你那樣!”說著,從兜裡拿出紙巾遞給我。
“哎,你是不是真的有病?我不是指責你,是真的問你,也算關心你。”喬琳彎著腰低頭看看我說道。
“對啊,我就是有病,剛出院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沒好氣地說道:“所以,不要刺激我,萬一病重了,你可賠不起。”
“喲!那我還是走吧,可不敢招惹你。”喬琳說完,就要轉身走。
“你不能走,你走,我就跳湖!”我急了,猛地站起來,結果忘了腳上還穿著冰鞋,嘩一下子往前倒去。
“啊!”喬琳剛好被我從身後抱住,結結實實嚇壞了,“你要幹啥?”
“我站起來滑了一跤。”我扶著喬琳,勉強保持平衡,又坐了下來,“不鬧了好不好,一起滑冰去,你教教我。”
“你們幹嘛呢?還抱上了?趕緊下來滑冰!”張力滑到亭子邊上, 衝我跟喬琳喊道:“快點下來!”
我跟喬琳換好鞋子,一前一後從亭子邊上滑了下去。
順便瞟了一眼,那老大爺像是雕塑一般,吧嗒吧嗒抽著旱煙,對我們的打打鬧鬧沒有一絲表情。
下了冰面,滑起來確實很很爽。我假裝不怎麽會滑,死乞白賴拉著喬琳的手,要她教我。
她的手好軟,雖然戴著手套,我依然能夠感覺到她的柔軟,像是什麽都沒有握著,又像是握著一顆溫暖的心。
我的小陰謀得逞了,我的心裡暗暗驚喜。迂回來迂回去,今天終於靠近了她,暗度陳倉度得好辛苦!
我開始飄了,抓著喬琳的手,在冰面上越滑越快,像是要飛起來,帶著她遠走高飛,離開這座城市,到一個只有我們兩個的地方。
喬琳褐色的大眼睛死死看著我,一言不發。我懂她的意思,你小子騙我!
我才不管,你現在屬於我!隻屬於我!
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不知道是因為滑冰,還是因為喬琳。
帶著喬琳,我向湖中央滑去,我想在那裡擁抱她。
我要讓她永遠記住這一刻,雪花紛飛的文贏湖,這個冬日下午,一個叫做李惟一的瘋子,穿著冰鞋,在湖中央擁抱她。
我不期盼明天,我不奢求永恆,我只要當下,只要做她生命中瞬間的唯一。
正在我美美暢想之間,腳下一沉。壞了!滑到冰窟窿上了!速度太快我刹不住,撲通掉了下去。在這一刹那,我只有一個念頭,借力甩開喬琳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