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紅眼蝙蝠俠也年輕過，我是指在他的精神層面。

　　他曾經有過一個夥伴，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年人，和他遊蕩在那座城市之中。那個時候的他，比起他的面容來說，要年輕得多，他似乎每天都充滿了希望。

　　充滿了改變未來的希望。

　　他有一個值得信任，並且陽光燦爛的同伴，他也有一個接任了自己父親的工作，無條件信任他的王警官。

　　一切，在現在的他看起來荒唐至極的事情，他都擁有過。

　　直到末日的降臨。

　　“蝙蝠神給了我力量，給了我可以實現的願望。”修正者沐浴在那顆眼睛的注視之下:“也讓我付出了代價。”

　　曼哈頓博士微微睜大了眼睛:“我假定一件事情，那顆眼睛，屬於另一個維度，在那個維度上面注視著我們，對嗎?”

　　修正者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合不攏嘴:“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所謂的蝙蝠神，根本就不是神，他不過是一個看客，一個讀者！一個拿著筆杆子的平凡人！他寫出來的垃圾文字，畫出來的垃圾線條，可以輕而易舉地控制整個世界！

　　他的手段，比起你的那個時鍾，可要厲害得太多了！”

　　曼哈頓博士微微搖頭:“就因為這個，你崩潰了?”

　　修正者憤怒了:“你就這麽平淡地接受了你的這個世界，是被其他人臆想出來的?你就這麽輕易地接受了，你的這個世界，是被其他人，什麽力量都沒有的凡人！用他的筆尖，甚至是鍵盤，掌控著的?”

　　曼哈頓博士點了點頭，接著又說:“我猜，你反抗了，反抗了在那個維度上，默默地那個觀察你，並且給予了你力量的人?並且，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對嗎?”

　　修正者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無論經歷了多少個戰爭的輪回，無論經歷了多少次宇宙的重生與毀滅，他也永遠無法忘記，在那一天，他的同伴，那個從神秘的島上而來的少年人，手持劍盾，為他擋下致命一擊的場面。

　　可惜，直到他身死的那一刻，他才明悟過來，這個少年人的真實身份。

　　太遺憾了。

　　他也不會忘記，接過了他的衣缽的王警官，那個曾經傻乎乎地，一個人出來找他的女孩子，拿起了殺人的兵器，以自己單薄的身軀，妄圖抵抗世界末日的到來。

　　一切都是徒勞。

　　一切都是他的錯。

　　“你覺得，你有了足夠的力量，就能打敗那個觀察者了?”

　　曼哈頓博士緩緩地說，他看起來好像完全沒有因為這個駭人的，和楚門的世界差不多的事實而震驚。

　　“沒錯！”修正者咧開嘴笑了:“戰爭！雙柱神的戰爭！他們的戰爭，迸發出的力量已經足夠維持多元宇宙之間的穩定！

　　那麽，我只要吸收這些力量，總有一天，我就能突破這個維度……”

　　曼哈頓博士把放在時鍾上的手收了回來，豎在了自己面前:“你知道為什麽雙柱神需要用戰爭來讓宇宙延續下去嗎?”

　　“嗯?”

　　“超級英雄和超級反派們的戰爭，會讓看的人越來越多，尤其是名聲特別大的，比如蝙蝠俠，就有很多人看。

　　雙柱神……如果真的要用一個身份來比喻的話，那就是編輯部和作者吧。

　　他們需要超級英雄們打起來，超級罪犯們打起來，他們需要戰爭！他們需要所有人都在戰鬥，不管這背後有沒有深刻的意義，他們都需要打起來。

　　因為打起來，就會有人看，只要還有有人看，這個宇宙，這些宇宙，所有的宇宙，就都能持續下去……”

　　曼哈頓博士說到這裡，難得地笑了:“但是，無論怎麽說，身為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覺悟，棋子可打不到棋手。”

　　“不！你胡說！”紅眼蝙蝠俠不停地揮手，不停地搖頭:“我的計算沒問題的！在外面觀察，並且控制著這個世界的只有一個人！

　　什麽雙柱神，什麽編輯部和作者！統統沒有，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人！

　　數學是不會騙人的，我已經計算好了，只要再經歷三次戰爭，再加上這個世界，還有其他我自己創造的世界裡面發生的戰爭，只要再加上這些力量，我就能出去了！

　　只要我出去了，我就能……”

　　曼哈頓博士把時鍾往前撥了一個刻度，什麽都沒發生，單純是離末日時刻距離更加遠了一點。

　　“哈莉奎茵，光明宇宙，宇宙1的哈莉奎茵——她有時候能夠突破維度，和編輯部的人，和讀者，交流。

　　一個叫做喪鍾的傭兵，他有一個自己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表弟，而這個表弟，他也可以做到這一切。”

　　說著，曼哈頓博士又把時鍾往前撥了一個刻度:“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都影響不了另一個維度，永遠都只有那個維度的人影響這個維度，從來就沒有反過來的。”

　　紅眼蝙蝠俠的喘息越來越粗重，他抬起頭，看著那顆眼睛，看著——

　　你。

　　“以前的修正者，其實從來不會局限在某個角色上面的，他屬於一種無形的力量，他是所有宇宙中的所有人。

　　每當那些宇宙的戰爭出現難以為繼的情況，或者說，劇情出現什麽難以解釋的點，修正者就會變成某個特定的角色，引導戰爭繼續下去，又或者，為劇情打上補丁。

　　當然，有時候，修正者的出現會讓劇情變得更加糟糕，比如說，在某個宇宙中，修正者變成了布魯斯·韋恩的父親，目的是為了折磨自己的孩子——恕我直言，這個角色糟糕透頂了。

　　但是你不同，你身為修正者，一直局限在蝙蝠俠這個角色上。

　　也許是劇情並不需要你的出現，又或者戰爭已經慘烈到了不需要修正者的插手，只需要一直死人就夠了。

　　但是，無論如何，你都和以往的任何修正者不同，你……

　　很特別。”

　　“特別到……你想殺了我?”

　　紅眼蝙蝠俠垂下了頭，接著立刻抬了起來，衝到曼哈頓博士面前，直勾勾地盯著他那雙藍色的大眼睛。

　　“你想殺了我?你就從來都沒想過突破這個維度嗎?你就從來都沒想過，有尊嚴地活著嗎?”

　　曼哈頓博士把時鍾往回撥了一個刻度:“我，從來沒有過那樣的想法。

　　即便是我知道了這一切，我也會很快忘記，當我想起來，現在跟你說了，下一刻我也許就會忘記掉這一切。”

　　“你……真可憐！”

　　“修正者才可憐。”曼哈頓博士用手指點著自己頭頂上的那道原子符號:“我是曼哈頓博士，而修正者，連修正者都不是。

　　現在的你已經過得比以前所有的修正者都要好了，好太多了。

　　至少，你曾經有過一段屬於過去，你是蝙蝠俠。

　　你也不用像其他修正者一樣，你只需要挑起戰爭，你只需要……”

　　“我只需要一死……”

　　紅眼蝙蝠俠後退了兩步， 向曼哈頓博士攤開雙手:“來吧！既然我這一生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話，那就用你的雙手來殺了我吧！讓所有的宇宙，都回復到原本狀態吧！”

　　曼哈頓博士又把時鍾往回撥了一個刻度，一邊動手一邊搖頭:“你還是不明白。”

　　“什麽意思?”

　　“你如果要摧毀那個維度，摧毀雙柱神，摧毀那個觀測者，最好的辦法根本就不是瘋狂地挑起戰爭，而是帶給他們和平。

　　他們和平度日的故事，沒有戰鬥的故事，是維持不下去的。

　　只需要沒人看他們的故事，外面的維度自然會崩塌。你只需要努努力，和那個蝙蝠俠做的交易一樣，消除掉所有的罪惡，所有的戰爭，外面的維度自然會消亡。

　　你的所作所為，反而讓外面的維度越發的牢固，你一直都在背道而馳。”

　　說完，不等紅眼蝙蝠俠多說什麽，曼哈頓博士微微一動手，把時鍾撥到了末日時刻！

　　韋恩大廈上，一個黑色的身影，突兀地跌倒在了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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