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眼光齊齊定格在唐俊身上,麻衣,鬥笠,黑鞘長刀,一個還轉著的風箏。
有人出言譏誚。“這小子是誰,當真不怕死!”也有人佩服。“我輩楷模,男兒就當如此!”
他卻眼睛直愣愣的看著魏無忌。“湘河唐俊討教!”
“少俠,莫要衝動,秦莊主已是天門境的高手,你如此年輕,哪是他的對手。成名的方法多的是,何必搭上性命。”玄素莊的張夫人面目慈祥,忍不住提醒。這少年不過二十,她一向愛才,照顧江湖新秀,見過無數想一戰成名的少俠,皆是命喪黃泉,故而還是忍不住出言提醒。
也有人面露不屑:“初生牛犢,自不量力!想踩著前輩成名,也不看看對手是誰。”
他們都以為這是個想一飛衝天的輕狂小子。
王慎之也想阻攔,魏無忌今天已經當著他的面殺了一人,若再殺一人,他這州府的顏面又將置於何地?正想出言,卻聽一旁的公孫小馬附耳言道:“大人莫要擔心,這人我認識,武功極高,想來他是有把握勝了魏無忌。”
王慎之回頭看了一眼小馬,面露詫色。小馬卻是點了點頭,示意他安心。他知道公孫小馬的辦事能力,也不敢誆他,便也就點了點頭。望向步入場中的少年,雖衣著樸素,年紀尚輕,但面目堅毅,銳氣內斂。不由暗道:“面相不是個輕狂之人,想來有幾分本事,不妨看看。”
魏無忌卻是眼中精光一閃。“唐勝是你什麽人?”他隱隱猜出了少年身份。
“爺爺!”沒有多余的話。
“好!”魏無忌仰天大笑。“我兒可是你下的毒手?”
少年沒有回答,也不必回答。“你既然還記得我爺爺,便也應該知道我為何而來。”他不屑與他做過多交流,只要他明白此行的目的即可。
“當然!”他自是記得。
他一生做過無數大事,二十五歲下山,三十歲一人一掌便滅了稱霸一方得魚木寨,他一戰成名,魏無忌此名從此聲震河套。三十五歲獨鬥十大惡人,無一人在他掌下撐過十招,因此武林豪傑紛紛來投,他魏家也從此與河陽玉泉山莊齊名。
梟雄總是不滿足的,天門是別人的天塹,但不應該是他的,但超脫之法多在隱世之地,他縱是千方百計,也不過徒勞。不過皇天不負有心人,有消息說湘河唐家或許有開天門之法,縱使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試試。
他的選擇一向很準,這次也一樣。不到十年他就真的踏出了這一步。這一步便是天壤之別。
眾人也都明白,這少年是來復仇的,而且是不共戴天之仇。然而唐勝這個名字知道的卻不多,他唐俊更加沒人認識。
“斷情七絕唐勝?”天虛老道活得夠久,知道的也多。“傳說他退隱江湖二十余年了,原以為閉關衝擊天門去了,沒想到被魏無忌暗害了,這一輩又少了一個。”他不由歎氣。
突然間,一聲滄浪聲起,長刀出鞘,陰鬱的天空一道蒼白的光華閃現,眾人連忙眯起眼睛。
兩人相對而立,眼中都閃著光。
他們都不敢忽視對方任何動作細節,許多高手都是死於自負與大意。
唐俊能殺了金錢姥姥和不下於秦思源的張老實,實力不容置疑。獅子搏兔,尚用全力,何況魏無忌不能確定對方是否也入了天門,他哪敢大意。
而唐俊為了今天苦練十年,日日想著復仇。在得知仇人身份那一天,他的刀鋒下便只有了一個目標。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魏無忌身經百戰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從未親眼見過對方出手,不好準確判斷對方實力,只能以同等的對手來對待。
唐俊看著他緩緩伸出的手,微微挪動的步伐,閃爍著的眼神,出言道:“請!”
說完魏無忌直覺身前掛起一陣強風,吹得他頭髮飛揚,衣擺凌冽作響,風中刀光一閃直斬面門。唐俊沒學過爺爺的斷情七絕,他甚至不知道爺爺會哪些武功,除了輕身功法,這十三式基礎他練了十五年。而今這一招刀氣霸道,早已絲毫不下斷情七絕的任何一式。
魏無忌雙手身前交叉,罡氣顯現。刀光似乎斬在了一個鋼鑄的鐵球上,“當啷”一聲,他連退兩步,刀氣在罡氣外卻未盡絲毫。
見魏無忌竟然被一刀擊退,下面有人不禁駭然。“好霸道的刀法,魏莊主竟然沒能閃開,就這一招就足夠殺我無數次了?”他不免失落,相同的年紀實力卻是天壤之別。
有境界高深的長輩見他頹然,隻好解釋道:“魏莊主不是大意,這一刀看似站了上風,實際上莊主是在試探那少年的實力。”他目光灼灼,卻是看著魏無忌渾身無漏的罡氣,不由自言自語:“天門之境果然無敵,光這護體罡氣, 就足夠下境之人使出渾身解數了。”
有人耳聰,聽見了老人自語,忙問道。“什麽是罡氣?”
老人笑了笑。“罡氣和劍芒刀芒是一樣的,都需到了天門才能使得出來。到時聚氣成罡,其防禦遠勝精鋼甲胄;凝芒成刃,縱使朽木可比神兵。”
聽得一眾小輩熱氣上湧。“那和我們普通外放的真氣有什麽區別?”一旁有人追問。這些都是極少能聽到的真知灼見。
老人也大方。“區別?他的形成和外放的真氣劍氣刀氣卻是相反的,前者是在強大內力的支持下外放而出的方式,他卻需要不斷地打磨壓縮內斂。”
說道這裡他卻是言語嚴肅起來。“你們內力境界不夠,莫要去嘗試,真氣外放尚有宣泄口,但罡氣內斂,劍芒刀芒凝聚,一不小心就會傷了筋脈,斷了根基。”
幾人不由一股冷汗,年輕人最是好奇,喜愛嘗試,卻不知有些東西萬不可輕易涉及,傷人更傷己。各自拱手,感激老者教誨。
一旁的中年人卻是搖頭:“這老不死了,還是這樣好為人師。”
幾人雖在說話,眼睛卻為從場上兩人身上移開。
兩人都不十分了解,這第一刀本就是相互試探。
各自戒備,魏無忌不禁感歎對方對方年紀輕輕,刀法之凌厲霸道,單以純陽掌還真難以接下,今日若不能殺了他,不消五年,甚至三年,自己便難匹敵。想及此處,他目光不由寒了幾分。
一邊唐俊也深知,能破罡氣的只有刀芒,但兩者皆極耗內力,相機而動方是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