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再問卻又見有客人前來,張老實不免心中奇怪,往日一天不見幾個客人,今天卻是絡繹不絕。
正面走來的是一個不足二十的清秀少年,一身麻衣,掛一個破舊的鬥笠,斜插一柄長刀,手中卻是拿著一個油紙折疊的風車,微風中緩緩的轉著,甚是怪異。
張老實看著來人手中的風車心中一驚,不免手微顫抖,倒茶的茶壺差點未抓穩。
“你認識這小子?”老大見狀發問。
“哪裡!只是這人好怪。”
“嘿嘿!不知那家的娃兒,估計還沒斷奶呢!”說話的是老二,言語調笑。
“莫要妄言!”老大語氣嚴厲,他常履江湖,知這世上多是些言行怪異的能人,若因言語結怨,最是不值。
少年恍若未覺周遭怪異的目光,從人群走過不見半點怯色。眾人見此不由心讚,好個初生牛犢!
見少年已至進前,老張急迎了上去。
“少俠裡邊請。”眼神卻沒離少年手中轉著的風箏。
入了正堂,見眾人自顧吃酒喝茶,小嬋早已煮好了茶,將公子夫人伺候的妥當,沒敢打擾。不過酒肆本就不大,內堂早已沒了空桌,隻瞧見角落裡畏畏縮縮坐著的祖孫處尚有空位,便徑直帶少年走了過去。
“少俠見諒,小店狹小,可願與這位大娘擠擠?”
少年打量了一下祖孫兩人,可能是見兩人身上乾淨,回頭看了看張老實,面上看不出情緒,自顧坐下。“出門在外無妨,上些茶水乾糧便好!”說罷將手中風車輕放桌面,解下鬥笠長刀依次平放一側。
張老實連忙應是。收回桌上風車的眼神。緊了緊垂下的手。側身對老婦人道:“您若著急,我便帶您先離開,不會衝撞貴人。若不趕時間,您就稍待一會,貴人不會久留。”
老婦人點了點頭。“謝謝店家,不妨事,您且忙您的,我們不著急。”
“那便好。”
“那個誰,你過來,我家公子叫你!”小嬋清麗的叫著。
張老實一聽便知是叫自己,不敢怠慢這位姑奶奶,快步上前。“少莊主有什麽吩咐?”
魏莊仰頭示意小嬋:“你去取三百兩紋銀來。”
“三百兩,都趕上我十年的工錢了。”小嬋不由驚駭,嘴上忍不住碎碎念。
“小嬋!”出聲的是夫人,這次聲音明顯嚴厲。
“偶。”小丫頭立馬知道錯了,快步跑向院外,再不敢怠慢。不一會兒便返回,將六個沉甸甸的大元寶一次放在桌上,銀光閃閃晃得人睜不開眼。
“按慣例每月雷堂主從你這拿五十壇酒,每一季度結一次,共計是三百兩。”
張老實連聲感謝,卻未做推辭,生意歸生意,交情歸交情,魏府偌大的生意也不在乎這點銀錢。恭敬地接過後忙鎖進了櫃台,做帳記載。
“你等什麽人,敢打我魏莊商隊的主意!”院外一陣喧鬧,馬嘶不斷,緊接著便是一陣刀劍出鞘,喊殺聲起。
“報少莊主!”老五剛欲起身卻見一護衛飛奔入堂急行禮報道。“院外一隊不知來歷的商隊,差不多十來人,怪我家馬隊擋了他們的路,上前理論,明知是我魏家旗幟,還敢挑釁,與我等言語不和便傷了我們的人,對方人多勢眾,個個身手不在我等之下,怕是衝著少莊主來的。”
“下江洲時遇到一波,損失了不少弟兄,這次竟又在河陰地界。所用之人皆是好手,背後之人恐怕不簡單。”夫人蹙著娥眉,
盡是憂色。 “老五!”魏莊一拍桌子,臉色陰沉。“不用留活口!”他知道應該都是死士,留著也問不出什麽。
老五等護衛聽到外面嘈雜聲起,皆是早單刀在手,只等一聲令下。聽少莊主發話,各自身形一閃便都消失,隻留下四人分站四方護著魏莊位置。眼光殺氣凌冽,掃視這各自方向,氣息想和,竟將魏莊一桌位置護了個水泄不通。
一旁祖孫兩那見過這陣仗,老人一把抱住孩子背靠牆腳,小孩受了驚嚇,突然大哭起來,聲音刺耳,極具穿透,眾人眉頭一皺不由瞥眼瞧來。
“蒼浪!”正在此時一聲刀劍出鞘的聲音響起,聲音清脆,宛若龍吟。
雖只有一聲,拔出的卻是兩把刀,一柄利劍。三件兵器。
三件兵器,自是三個人。一個刀疤臉,一個大胡子,一個顏色驚豔。
兩把刀一把右斬,一把左劈,利劍劍尖的一點寒芒卻是直點魏莊。
兩方距離原就不到兩丈,三人又趁著孩子哭聲乍起四個護衛分神之際,刹那間,空中寒光劃過一道弧線,耳畔勁風拂面,刀刃已到近前。四個護衛本氣息相連,各據守一方,這一分神,正對此方的兩人竟都慢了半步,回過神來隻好強運真氣舉刀格擋。另兩人本就背對這方向,更是回身不及。
‘當!’聲音仿佛在耳邊炸響。刀刃相接,兩護衛仿佛身受千斤力道,瞬間就被拍飛丈余,落地翻滾,口吐鮮血。
此時兩人倒地屏障已開,劍光便是入無人之境,眨眼間一點寒芒離魏莊咽喉就不過數寸之近。
說起魏莊,雖有紈絝且好女色,然武功卻也得其父真傳,同輩少有敵手,也是勉強入了江湖一流。但此時,他一個出行嬌妻美眷,數十護衛相隨的貴公子那經歷過如此險地, 一時不查,失了先手,膽氣皆喪。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只有那道劍光緩緩靠近他咽喉,刺骨的寒意讓他渾身僵硬。他睜大眼睛,不敢相信死神其他如此之近,已是絕望。
“劍指!”一聲輕喝響起,兩根纖細的玉指不差分毫的點在了手握長劍的手腕處,淡淡的鋒芒吞吐,卻是在手腕上穿了個雙指大小的血洞。
叫三娘的女子一聲悶哼,長劍竟去勢不減。
小嬋喝聲給絕望的魏莊拋去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眼神匯聚,身體本能側身,一抹寒氣劃過脖頸,帶走一縷長發。三娘一劍去勢已盡,見兩護衛劈身斬來的長刀,不敢糾纏,雙腳點地,幾步便退回同行兩人身前。
兩護顧忌主人安全,一側尚有一個自顧吃喝看戲的少年,兩人目光交流,沒敢追擊,退步護在魏莊身側,這才側眼望去,只見魏莊脖頸左側一道嫣紅,幾點雪珠緩緩滑下,兩護衛心中一顫,一旁小嬋臉色煞白,夫人更早已雙目含淚。
“少莊主!”
“公子!”
“夫君!”
幾人竟同時叫起,聲音焦急。
魏莊卻是後知後覺,頓覺脖頸一涼,連用手捂住。臉色痛苦猙獰。
叫三娘的女子握劍的手不停顫抖,大股的鮮血隨劍尖流下,她忙用左手急點手臂幾處大穴,封住流淌的鮮血,自知暫時右手是廢了。看著臉色猙獰的魏莊,又瞧了瞧一旁臉色煞白卻難掩焦急之色的小嬋,不由嘴角泛起苦澀。
終究是差之毫厘失之千裡,只在他的脖頸處劃過一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