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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夥伴》第二十九章 危險任務
  聽了馮惠堂的話,小泥鰍激動地一拍大腿:“對!咱們的寶貝怎麽能便宜了小日本!要我做什麽?說吧!”

  陳福林在他頭上拍了一下:“你小點聲!”

  馮惠堂說:“那個地下室鎖得嚴嚴實實,沒鑰匙絕對進不去,而鑰匙就在吉野的口袋裡,走到哪帶到哪……”

  “我明白了!”小泥鰍搶著說:“你想要我掏吉野的口袋,把鑰匙偷來,對不對?”

  馮惠堂搖搖頭:“你隻說對了一半。”

  “另一半是什麽?”小泥鰍問。

  馮惠堂說:“僅僅把鑰匙偷來還不行,做了印模之後,還得物歸原主,不能讓他發現,否則他會把東西轉移掉。”

  小泥鰍的眉頭皺了起來,囁嚅道:“從他口袋裡偷鑰匙已經夠難的了,還要再放回去,這……”

  “確實有難度,”馮惠堂說:“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掂量掂量,乾得了乾不了?”

  小泥鰍皺著眉頭,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陳福林用輕蔑的目光瞟著他:“怎麽?要當縮頭烏龜?你不是神偷一剪梅的高徒嗎?瞎吹的吧?”

  激將法奏效了,小泥鰍面紅耳赤,胸脯拍得砰砰響:“你別門縫裡看人!瞎吹不瞎吹,咱們走著瞧!”

  陳福林火上澆油:“行了行了,別拍了,小心把肋骨拍斷!哼,口氣比力氣大!”

  “閉上你的嘴!”小泥鰍跳起來:“我非要做給你看看!要是做不成,我小泥鰍就是……就是一條蚯蚓!”

  “這可是你說的!好!咱們一言為定!”

  陳福林拍拍他肩膀,說道:“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林永年看著這一幕,心裡七上八下的。

  從道理上講,保護國寶匹夫有責,但事情的危險性也是明擺著的,這等於虎口拔牙,弄不好就會丟了性命。小泥鰍頭腦簡單,被人家利用了,我要不要提醒他?

  林永年正在猶豫,馮惠堂說話了:“小泥鰍,你先別忙著答應,這件事有不小的風險,萬一搞砸了可能會送命的。”

  “沒事!砸不了的!放心吧!”

  小泥鰍還在拍胸脯,說話的聲音卻低了不少,顯然心裡正在打鼓。

  馮惠堂說:“這樣吧小泥鰍,先別把話說死,你和你林大哥回去商量商量,咱們明天再見。”

  馮惠堂這番話讓林永年對他刮目相看。沒錯,他的確是要利用小泥鰍,但事情做得光明正大,沒哄騙沒脅迫,一切都擺在桌面上,做不做你自己決定。

  可是轉念再一想,他講的是真話嗎?箱子裡裝的也許並非文物,所謂“國寶”只是一種引人上鉤的手段?

  回去的路上,小泥鰍問:“大哥,你看這事做得做不得?”

  “要我說,這事有點懸。”

  林永年望著小泥鰍,埋怨道:“那個馮惠堂分明是黑道上的人,你怎麽偏偏掏他的口袋?這不是睜著眼睛往坑裡跳嗎?”

  小泥鰍咕噥道:“我估摸他有錢嘛,財迷心竅了。”

  林永年問:“他怎麽抓住你的?你動作那麽快……”

  “我快,他比我還快,”小泥鰍懊惱地說:“我手剛伸出去就被他一把抓住了。他力氣好大,手指頭像鐵鉤子一樣,我手腕差點被他擰斷。”

  林永年搖頭道:“這下你栽了吧?哼,什麽神偷一剪梅的高徒!看你還吹不吹!”

  小泥鰍癟著臉苦笑:“行了,這事就別提了,還是商量商量,

要不要幫他偷鑰匙?”  林永年雙眉緊皺,喃喃道:“姓馮的膽子真不小,竟敢在日本人頭上動土。我想,他肯定收了別人不少錢,否則不會冒這麽大險。他請你幫忙,分明是要你替他火中取栗。”

  “火中取栗?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讓你替他去冒風險,要是事情搞砸了,他可以溜之大吉,倒霉的是你。”

  小泥鰍點頭沉思。

  林永年加重語氣說:“兄弟,這事可不是鬧著玩的,弄不好命都保不住,你要好好思量思量。”

  小泥鰍哼道:“你以為我這麽儍,不知道他在利用我?其實我是肚裡吃了螢火蟲,錚亮錚亮的!”

  林永年說:“那就乾脆回絕他。”

  “不!”小泥鰍說:“這事雖然危險我還是要做!”

  “為什麽?”林永年問:“你要睜著眼睛往坑裡跳?”

  “因為我是中國人,決不能眼看著咱們的寶物被東洋鬼子搶走!”小泥鰍說得慷慨激昂。

  林永年搖頭道:“話倒是不錯,保護國寶,匹夫有責。但所謂寶物是馮惠堂的一面之詞,誰知道真的假的?也許箱子裡裝的根本不是古董,而是別的什麽東西。”

  “這……我倒沒想過。”小泥鰍說:“還是大哥聰明,想得周到,不愧是讀過書留過洋的人。”

  林永年苦笑:“其實這跟讀書留洋沒關系,生活才是最好的課堂,我也是吃了大虧以後才學聰明的。我聽說過這樣一句話,世上最好的是人,最壞的也是人。的確如此,不能不防。”

  小泥鰍點頭道:“大哥說的沒錯。不過據我看,馮惠堂不是那種一肚子壞水的人。”

  “為什麽?有根據嗎?”

  “沒有,這是我的感覺。”

  林永年頷首沉思。

  小泥鰍的感覺其實也是他的感覺。馮惠堂看上去是個黑道,卻沒有黑道的邪氣。這個世界太複雜了,看上去好的也許並不好,看上去壞的也許並不壞。石鐵山就是一個例子,所以有時候只能聽從第六感的指引。

  算了,小泥鰍非要做,那就讓他做吧。

  事情就這麽定了。第二天,他倆與馮惠堂和陳福林再次會面,具體商量如何下手。

  小泥鰍說:“鑰匙吉野隨身帶著,那麽偷鑰匙就必須跟吉野碰頭,否則我師父來也白搭。”

  陳福林蹙眉道:“吉野腿受過傷,是個瘸子,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屋裡,即使難得出門,起碼也有三四個人跟著,很難靠近他。”

  馮惠堂嘩嘩地盤弄著手中的鐵球:“這的確是個難題,怎麽辦,要好好想一想。”

  沉默了好一陣子,林永年開口了:“我倒是有個主意,不知道行不行。”

  其余三人急忙追問:“什麽主意?你快說!”

  林永年微笑道:“他不出門,咱們就上門去找他。”

  陳福林哼了一聲,剛要開口,馮惠堂朝他做了個阻止的手勢:“林先生,請你講下去。”

  “他不是喜歡古董嗎?那我們就投其所好。”林永年說:“我曾經在日本留過學,會講日語。我可以假扮古董商,帶著小泥鰍登門去見他,這樣小泥鰍就有機會下手了。”

  馮惠堂眼睛一亮:“好!這辦法好!不過……”

  他頓了頓,遲疑道:“不過風險也很大。在外面動手,搞砸了還有機會逃跑,在裡面那可就……”

  “我全都考慮過了,”林永年說:“我相信自己不會露餡,關鍵要看小泥鰍的本事到不到家。”

  “我這兒沒問題!”小泥鰍拍著胸脯,自信滿滿:“只要有機會跟吉野碰面,大功就告成了!”

  這個主意雖然很冒險,但眼下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辦法,馮惠堂決定就這麽辦,並立即帶林永年和小泥鰍去買衣服做準備。

  次日,林永年梳洗得乾乾淨淨,身穿長衫頭戴禮帽,化裝成古董商,大搖大擺走向吉野棉紗貿易株式會社。小泥鰍假扮夥計,拎著皮箱跟在後面。

  林永年已經很久不曾穿戴得這麽整齊了,恍惚有一種回到過去的感覺,仿佛正要去茶樓談生意。

  踏進吉野棉紗貿易株式會社大門,林永年聲稱自己是從上海來的,有要事求見吉野先生。接待他的職員見他會講日語,格外熱情,立刻把他和小泥鰍帶進了吉野的辦公室。

  吉野大約四十來歲,戴著金絲邊眼鏡,稀疏的頭髮仔細地盤繞著,像蔥油餅似的罩在頭頂上,左腿短了一截,而且是不小的一截,走路一瘸一拐像搖舢板,十分滑稽,難怪他很少出門。

  雙方寒暄幾句後坐定。吉野說道:“林先生日語講得這麽好,是不是在日本待過?”

  “不錯,”林永年說:“我曾經到日本留學,待了三年多。”

  “原來如此。”吉野說:“你對日本印象如何?”

  “非常好!我覺得日本才是真正的禮儀之邦!”

  林永年語帶譏諷,但別人是聽不出來的。吉野點點頭,問道:“林先生找我有什麽事?”

  林永年單刀直入地說:“我有一批古董想要出手,不知吉野先生感不感興趣?”

  “古董?”吉野往椅背上一靠,狐疑的目光從眼鏡後面射向林永年:“大門口的招牌你沒看見嗎?我是做棉紗生意的……”

  林永年大笑起來:“得了吉野先生,你的名字在上海古玩市場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

  “真的?我名氣那麽大?不會吧?”吉野微笑搖頭:“我自己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這個特務頭子果然很狡猾。幸好林永年早有準備,看著他從容道:“古玩市場是沒有秘密的,消息傳得比電報還快。”

  “那麽,你聽誰說的我收古董?”吉野問道。

  “在一次飯局上聽說的,具體是誰……”林永年撓了撓頭:“抱歉,想不起來了。”

  吉野把一支鋼筆在手上轉了幾圈,說道:“好吧,既然來了那就談談吧。你都有些什麽好玩意兒?說來聽聽。”

  “有唐三彩,有宋代官窯瓷器,有明清兩代的字畫,”

  林永年裝模作樣地想了想,一拍腦門說:“對了!還有幾件青銅器!那可是值錢貨!”

  聽到還有青銅器,吉野的眼睛立馬就亮了。他拿起鋼筆又轉了幾圈,看得出來,他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那是什麽樣的青銅器?”他用平靜的口氣問道:“哪個年代的?大的還是小的?”

  “形狀有大有小,哪個年代我也搞不清。”林永年回答:“說實話吉野先生,我對古董並不在行,我是做股票買賣的,手裡有點錢,眼下局勢動蕩,古玩市場崩盤,我趁機吃進了一些,想賺點差價。”

  吉野笑道:“你把古董當股票了。”

  林永年跟著大笑:“不錯不錯,有機會時賺一把就跑,股票市場上管這個叫搶帽子。”

  “搶帽子?有意思!有意思!”

  吉野笑眯眯的,連說了好幾個有意思,卻不接下文。

  林永年追問:“怎麽樣吉野先生?這筆買賣你想不想做?”

  吉野慢悠悠道:“林先生說的這些東西我倒是挺感興趣,不過初次見面,口說無憑……”

  “我帶來一件樣品,請吉野先生過目。”

  林永年朝小泥鰍做了個手勢。小泥鰍打開皮箱,取出一隻古色古香的花瓶放在桌上。

  林永年說:“這是南宋官窯出品的,價值連城,乾隆皇帝最心愛的東西,一直放在養心殿。”

  “那它怎會流落民間呢?”

  “清朝末年,皇帝被推翻了,皇宮裡亂成一團,趁這機會,有個太監把它偷出來賣了。”

  “是這樣!明白了!明白了!”

  吉野掩飾不住激動的心情,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花瓶, 上下左右仔細觀賞。

  按照事先商定的計劃,此時應該找機會讓小泥鰍動手了。可是小泥鰍頻頻對林永年使眼色,林永年卻假裝沒看見。

  小泥鰍急了,捅了他後腰一下。他回頭瞪了小泥鰍一眼,偷偷擺了擺手。

  什麽意思?小泥鰍莫名其妙,用眼神向他詢問,為何忽然變卦了?你到底搞什麽鬼?

  林永年不動聲色,目光盯在吉野身上。

  吉野拿著花瓶看了半天,忽然哈哈大笑:“這花瓶根本不是宋代的東西!林先生你上當了!”

  “哦?是假的?”林永年問:“你怎麽知道?”

  吉野微笑道:“這玩意兒雖然做得很逼真,但還是有一些破綻,你看這兒,還有這兒。”

  林永年連連點頭:“不錯,不錯,確實有問題。聽你一說,我這個外行也看出來了。”

  吉野哼道:“我雖然不是專家,但經驗還是有的,這種伎倆怎麽瞞得過我的眼睛!”

  林永年朝他豎起了大拇指:“吉野先生果然是個行家,對中國古董了如指掌,佩服!佩服!”

  吉野被奉承得很舒服,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好啊林先生,原來你是故意拿贗品來試試我!”

  “初次見面,互不了解,請別見怪。”

  林永年向吉野彎了彎腰,恭敬地說:“我很願意跟先生這樣的行家打交道。我想請先生明天下午3點到華清池具體洽談,希望先生賞臉。”

  林永年這番表演已將吉野的疑慮徹底打消,他很爽快地接受了邀請:“好!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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