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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之南陽有隱居》18 明月送我置汝旁
  “哎吆,”黃月英沒想到進門看見阿祺一副臉紅嬌羞的樣子,站著彷徨無措隻左右相顧,對著阿呆說,“你小子,是不是欺負人家小娘了。”

  阿呆被她質問,心中一慌,暗道:“不好,阿嫂又要戲弄於我。”趕緊站起,拱手作揖道:“阿嫂莫要錯怪,阿祺正在教我穴位之法。”

  阿祺聽他如此一說,趕忙附和道:“是的,黃夫人,阿呆說他昨夜打坐胸中閉塞,我就胡亂說了幾句,怕他是染了風寒。”說到幾個字,聲音輕微如蠅飛貓行幾不可聞。

  黃月英一聽二人相稱,一個沒了“小娘”,一個不再附“君”,心裡暗暗發笑,覺得自己去了諸葛亮那裡幫他整理家什,又在坊市閑逛一圈,還擔心耽擱過長,怕二人拘束無話,結果還是回來早了。

  她假意一本正經地道:“原來是這樣,那你們吃完了嗎?”

  “吃完了吃完了,我幫阿嫂收拾。”阿呆趕緊賣乖。

  “收拾啥,你阿嫂我還沒吃呢。”黃月英坐下便抓起一隻湯餅,又說,“對了,阿亮找你,你去一趟軍營吧。”說著,笑著看了看阿祺,擺手示意她坐下。

  “哦…哦,那我現在就去。”阿呆心想能溜之大吉當然最妙,卻又不舍地看了看阿祺,見她也正看著自己,不由欣喜,便依禮拱手,退出屋去。

  黃月英見她一走,便似笑非笑地問阿祺:“阿祺小娘,這小子和我們一塊這麽多年,可老實呢,你覺得呢?”問完,似有深意的一笑。

  阿祺怔怔地說:“他自是極好心的。”說罷,看到黃月英正對自己發笑,不由暗叫中了這位心眼百出的黃夫人的道,臉上又是一紅,趕緊施禮退下回廂房歇息了。

  阿呆還沒到城西,就遠遠聽到了“嗯、哈、嗯、哈”地呼喊聲。走至軍營門口一看,正是數百個士卒在操演,操演台上腰挎長劍、美須長髯指揮眾人的正是關羽。

  軍營門口的衛士不認識阿呆,見他又無令牌也無公文,不肯放其入內。正自躊躇間,聽得一聲大喊如雷似震:“小兄弟!”阿呆和衛士側身循著聲音一看,原來是張飛。

  軍士見阿呆竟與張將軍認識,便不敢再阻攔。

  張飛走到阿呆身前一把摟住他雙臂,故意輕聲道:“小兄弟,聽諸葛軍師說,你和子龍可落得個美差啊!哈哈!”

  阿呆心中苦笑,倒不是歎自己充當誘餌身赴險境,而是想著如此荒唐詭異的計策,關張二人又對諸葛亮這般初出茅廬的一介書生極不信任,看來是要嘲諷自己,便陪著他尬笑了幾聲。

  “小兄弟,你說咱家軍師怎麽就想得出這樣一計,換了我,依你這般的劍術,直接誘得那夏侯惇現身,一劍刺死不就完了。”張飛嘴上道,但他心知軍令大事,不能聲張,故他雖然嗓門粗大,但此刻卻仍是壓低了聲音。

  阿呆不知如何回復,只能客謙道:“張將軍過獎了。想來孔明兄如此安排自有他的用意。”

  “小兄弟,你可聽我的,那夏侯惇可是曹操手下的名將,到時候真見了他直接上去砍翻便是,不然最後沒按照諸葛軍師所說那般將大軍引入埋伏,你回來主公自是不會怪罪,可就連累了子龍了。”張飛說道。“嗯、哈、嗯、哈”的操演聲讓他不得不更貼近阿呆才能說得清楚。

  阿呆聽他說著,見前方一個高大的帳子裡,正是劉備、諸葛亮和趙雲,便對張飛深躬施了個禮表示敬意,也不回話,便進了帳子。

  劉備見阿呆進來,

親自相迎,極是客氣,又望見帳外,發現是張飛陪著他過來的,便知了一二,說道:“益德定是又和你說些胡亂牢騷的話,小兄弟不必理會。”  這一切諸葛亮看在眼裡,卻只顧微笑搖扇。諸葛亮、趙雲和阿呆互相簡單施禮後,各自分左右坐下。

  “玄德公與兄長有何吩咐?”阿呆問,雖嘴上沒有提到趙雲,施禮的時候卻仍向趙雲拜了拜。

  劉備笑而不語,看向了諸葛亮,諸葛亮對劉備微微點頭示意還禮,說道:“前方探子來報,曹軍已在許昌城外大營集結,不算民伕,約有兩萬。我已獲主公應允,三日之後,你與子龍將軍準備完畢,從城北出發,依計而行。可有疑惑?”

  阿呆和趙雲起身拱手,一個道:“但依兄長吩咐。”一個說:“遵命。”

  “事關緊要,你且將計策再複述一遍與主公和我,確保萬無一失。”諸葛亮正色對阿呆道,並示意二人坐下。

  阿呆說:“我與趙將軍等共四人從新野出發,沿路北上,五日內到達博望,再由博望繼續北上,日行二十裡,如此行的一百裡,進了豫州地界後,將那馬車卸了,我等騎上馬設伏沿途襲擾,且戰且退,若見了夏侯惇,隻管出言侮辱,引他一路追趕,直至博望坡方休。待見得博望坡火光閃現,我們再殺回敵軍陣中。”

  三人見他說得清楚明白,緩緩點頭讚許,待他說完,諸葛亮笑道:“複述的八九分,卻漏了最後一句。”

  阿呆一愣,微微一想,拱手說道:“則此戰必勝。”

  劉備、諸葛亮聽他此言,都是會心一笑,倒是趙雲仍舊面目如常,喜怒不形於色。

  “還是一事,你二位須得謹記。沿途需有十日左右,子龍將軍一路裝扮,白天隻得在馬車中,你等切不可與他說話,一旦出聲便即泄露。男女有別,也不可上車同處,切勿讓那曹軍細作懷疑。子龍若要解手,須得戴上帷帽,我已吩咐人準備妥當,若要大解,則必須在深夜漆黑之時。”

  阿呆隱隱覺得好笑,心想這樣在馬車裡憋個十天,痔瘡都要憋出來了。

  但抬眼一看劉備、諸葛亮二人神色嚴肅,卻也不敢笑出來,隻得拱手答應:“謹記兄長吩咐。”趙雲又是如剛才那般拱手回道:“遵命。”

  阿呆與趙雲相處幾日,暗自裡覺得此人處驚不亂、遇事沉著,箭術槍法、臨敵布陣均是一流,然而平日裡卻不似關張二人那般將神色寫於臉上,素來遇見誰都是同一副表情,當真可敬可畏,與諸葛亮頗似一路性子。

  他與趙雲領了命,一同退出了大帳,臨分別前,趙雲對阿呆深躬一禮,驚得阿呆趕緊深躬回禮。

  只聽趙雲說:“小兄弟,你劍術出神,但臨敵卻無經驗。此戰事關新野安危,極其重要,末將此次領命與你同行,還望小兄弟多多照拂。”

  阿呆見他謙恭至極,心裡更加敬佩,回道:“在下依將軍吩咐行事。”

  兩人又是正禮相待,便各自分別準備。

  阿呆回得屋內,他本身從隆中過來就沒什麽行李細軟,只是黃月英給他備的幾件衣物,因此也沒什麽物件可以收拾,倒是心裡不停預想著這戰場上究竟是何種樣子。

  半日無事,一晃而過。

  用完夜食,明月當空,阿呆如約獨自來到了黃月英和阿祺的院子裡。

  他怕黃月英又拿他說笑,進院子的時候躡手躡腳,和昨晚一樣,在院中樹下準備席地打坐,雖然心裡惦記著阿祺,卻沒敢出聲。

  正自準備閉目運氣,聽到輕輕的腳步聲朝自己走來,定睛一看當即心頭一震,正是阿祺。

  他趕緊起身,仍是不敢出聲,待阿祺走近,看她手裡正捧著那件袍子,輕聲問道:“阿祺,這麽晚了你怎麽不待在屋子裡?”

  阿祺將袍子給阿呆披上,微微低頭道:“吃過夜食便在等你過來,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

  阿呆心裡說不出的欣喜,問道:“咱們輕點聲,給阿嫂聽見,又要取笑於我了。”

  阿祺一聽他提到了黃月英,頭更低了,說道:“黃夫人用過夜食便走了。她說大戰將至,需要幫諸葛先生好好準備,說我也好得差不多了,她近幾日便搬到諸葛先生那裡。她又說…”

  阿呆聽見黃月英不在,不由地心裡一松,大舒一口氣,問道:“阿嫂又說什麽?”

  阿祺說:“夫人說,有你在,她是極放心的。”聲如葉落,幾不可聞。

  阿呆見她低下了頭,相處數日,知她此時必是臉頰紅透,心裡歡喜異常,便拉著阿祺坐在屋簷下,說:“阿祺,那我們就坐在這說會話,待會你困了,就進去歇息,我在外面守著。”

  阿祺聽著感動,淚水止不住撲簌簌地流下。

  阿呆借著月光隱隱見她哭泣,急著詢問,只聽阿祺拭了拭眼淚,微微抽泣道:“聽夫人說,幾日後你便要助玄德公上陣迎敵,你對我這般好,我還沒報答你,擔心萬一你有個閃失,我便見不到你,又要孤苦伶仃一人個了。”

  說罷,想到了這數月以來一路逃難的過往、想到了兒時的遭遇,又想到了對自己有養育之恩的華佗先生和夫人均是生死未卜,淚水便止不住的湧出。

  阿呆看著她傷心哭泣,心下著急,不由也想到自己從小到大,至親族人皆下落不明,這些年真正關心自己的只有諸葛亮一家與王師傅。

  眼下諸葛亮自從出山便忙於軍政,怕是再也回不到隆中草廬時那般閑雲野鶴的日子,王師傅又不知所蹤,這幾日來到新野,雖然生活無虞,但總覺得心裡空空蕩蕩反而沒了寄托。

  此刻看到這世上能因為擔心自己而落淚傷心的竟是眼前這位小娘,不由地也是感動落淚,哭了起來。

  伴著朦朧的月光,兩人各自哭泣了一會,不由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覺得對方哭花了臉的樣子極是有趣,又是不約而同的破涕為笑起來。

  世人總是笑臉相迎這世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把所有的辛苦、磨難、酸楚放在旁人瞧不見的角落,獨自承受。就算是尋常家人、或是夫妻之間,為了避免至親擔心,總會盡力展現堅強的一面。

  像他們二人這般身世相似,又心底單純,在這月光下一同哭泣、再到相視而笑,兩人對視的時候,已經暗暗把這一刻永遠鐫刻在了記憶最深處。

  阿呆鼓起勇氣,伸手給阿祺拭了拭眼淚,阿祺盈盈一笑,也伸出手給阿呆撫了撫淚痕,兩人肩並肩倚牆而坐,看著滿天繁星與月光,隻覺得輕松愜意,打心裡希望時光能停留在這一刻。

  又隔了一會,見天色不早,阿祺擔心阿呆讓她回房歇息,主動說:“我教你穴位吧,你白天可是允諾過我的。”

  阿呆本意確實想讓她早些休息,但見她如此說道,又是一副很認真的樣子,不願違了她的心意,點了點頭說:“那你先教我七個,我怕記不住。”說著,把袍子解下來,給阿祺披上。

  阿祺披上袍子,卻又搖了搖頭道:“腧穴紛繁複雜,單單《黃帝內經》就記載了一百六十個穴位,一天學幾個,那什麽時候才能學完呀。”

  阿呆搔了搔頭說道:“我也不懂,你今日提到了任脈和督脈,便教我其中一路如何?”

  阿祺聽他一說,羞得頭低了下去,隻輕聲地道:“這個…以後慢慢再教。”任督二脈乃是人體正中的要害脈絡,任脈起於中極穴之下,乃是小腹之下私密之位,因此阿呆一提,她便羞得滿臉通紅。

  她知阿呆對腧穴之道全然不懂,絕非有意輕薄,卻又不便解釋,只能輕聲說:“我見你平時不喜騎馬,今日將八脈之一的陽維脈說與你聽,一共十六個穴位,與雙腿有關,也許對你過幾天上陣有益,好嗎?”

  阿呆見她清澈的雙眼誠懇地看著自己,又是真心為自己所想,哪又有拂逆的心思,只是點頭。

  阿祺便輕輕抬起阿呆的左臂,用手捏著他左手的食指在他左足外側金門穴輕點一下,然後依次沿著左腿陽交、再至左肩臑俞、天髎、肩並,再到頭維、本神,最後一直點到了腦後的風府和啞門穴。

  阿祺每次舉著他左手食指輕點後,還會讓阿呆自己用右手手指再重點一下,感受不同穴位接觸的感覺,或酸或麻不盡相同,再告訴他每個穴位大致可以治療什麽疾病。

  阿呆獨自點了幾遍,依次說出名稱,不一會便記住了,但於那些治愈之法卻隻一知半解。

  他隱隱發現,每當自己按照順序依次默念時,體內的熱氣便會順著他的默念慢慢由左腳至左腿,聚集到左肩、通過風府和啞門穴又回到了背部,而反過來從啞門穴默念至左足金門穴,熱氣又聚集與左足,欲似要噴薄而出。

  阿呆問道:“是不是右腳也有這樣一路?”

  阿祺見他領悟得快,很是高興,回道:“每一路經脈除了交匯於身體中央,其余陰陽各路,大致上在人身體皆有左右對稱所在。”

  阿呆便又在右腳右腿右肩上依次點了一遍,若差了分毫,阿祺便給他糾正。不一會這一路也記住了。

  阿呆走開幾步,雙眼閉目, 如同與敵交手瞬間出劍時一般,默默提氣於胸,然後按照兩側脈絡將熱氣一路引導至雙足,刹那間雙眼一睜,雙足點地,人猛地飛將出去三丈有余,如同瞬發即至。

  “我測那…這下老卵了啊!”阿呆看了看自己的雙腿,又回頭與阿祺互視一眼,都是怔怔地不敢相信。

  他隻覺用力一躍,熱氣便在腿足消散一些,余下的漸漸回到了胸口。

  “我測那和老…卵,是什麽意思?”阿祺睜大眼睛問道。

  “臥槽!煞臂了!”阿呆不由地心裡一驚,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腦中飛快地想著該怎麽解釋,就怕影響他在阿祺心目中的形象。

  “家鄉方言,就是…好神奇的意思!”阿呆撓了撓頭,“我一激動家鄉方言都出來了,你別當回事,嘿嘿。”說完尬笑幾聲。

  阿祺也沒再問,拉了拉他的衣袖,輕聲道:“我明日幫你再把鞋子補一補,萬一上陣凶險,你…你千萬不要上去近身相鬥,早些回來才是。”

  阿呆見她總是關心自己,看似嬌弱的女子卻因緣際會提升了自己的輕功,不由地點了點頭,微微彎下身子,和她的雙目平視,說:“你看,這一路經脈我都記熟了,你是不是該去休息了?”

  阿祺確實也有了些困意,隻得不舍得點了點頭,將袍子解下又給他披上,默默捧著油燈回房。

  阿呆見不一會油燈被她吹滅,見是睡下,自是安心。暗自慶幸剛才出口成“髒”被蒙混過去。

  當下雙腿盤坐,仍是如同昨日,在院子裡閉目運氣,可不同的是,今日卻十分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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