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會死在這裡吧。
折騰了好久的探墓三人組,上、中、下的坐在台階上,確定沒有生路,終於放棄了抵抗。
為了節省用電,照明燈也關上了。
此刻“虛無”這個詞比“黑暗”更恰當。
也許是我們的報應,上天對我們盜墓的懲罰,懲罰我們永遠在這裡陪這個墓主人。
不對呀,不該懲罰老程啊,他是得道的仙人,又沒真的盜過墓。
你閉嘴吧,讓我好好想想。
。。。。。。
黑暗中,程瞎子突然開口:“你們有沒有發現,這樓梯只有一個地方是我們所熟悉的。”
“什麽地方?編鍾嗎?你是不是還想聽聽《雲曲》。”聽胡子喪氣的語氣,都已經能想象到他垂頭的樣子。
“沒錯,是編鍾,我們以編鍾這層為中點,不管是向上,還是向下,都沒有路,對吧。”
“有啊,長著呢,能走到天上去。”
“老曹,他再胡扯就把他扔下去。”程瞎子佯裝去拉扯胡子。
“別鬧別鬧,我不說話了還不行嗎,太鬱悶了,憋得慌。”
程瞎子繼續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這個地下塔有兩套樓梯,一套是我們進來的那個,另一套就是我們現在走的這個。”
“你是說,我們看完編鍾以後上錯了樓梯?“
曹文書打開照明燈,滿心懷疑的環視了存放編鍾的墓室:”別開玩笑了,編鍾的位置沒變,樓梯的位置沒變,我們怎麽上錯的樓梯?“
程瞎子站起身進入墓室,仔仔細細查看了一遍裡面的布局,回頭看著倆人說:”編鍾響起的那段時間,我們是意識不清的,也許就是這段時間,機關開啟,把室內的擺設旋轉,同時關掉真樓梯打開了假樓梯。”
曹文書舉起照明燈看了看壁畫,轉身對瞎子說:”如果如你所說,真樓梯就應該在某一面牆上,但你看這滿牆的壁畫,還是原封不動的立在這裡,沒有增多也沒有減少。”
梁大胡子坐不住了:“實在不行,我們挨個砸,肯定能砸到真門。”
“碰一下編鍾都差點死了,你還敢砸牆嗎?”
梁大胡子瞬間軟了:“那算了,不砸了,再想想辦法吧。”
程瞎子沉默了,他在想曹文書說的話,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推理的確有問題,如果真像自己說的那樣,牆壁上的壁畫肯定會少一塊,那麽困在這裡的人很快就能發現端倪,但現在樓梯換了,彩繪還能連貫起來,這是為什麽呢?真是讓人頭疼,莫非是幻覺?
程瞎子拉過胡子的胳膊,用力的掐了一下。
“死瞎子,你掐我幹什麽,疼死了。”
嗯,不是幻覺,還在現實中。
那麽這就不合理了,既然是在現實中,就不會存在鬧鬼的事情,絕不可能是墓裡的鬼魅爬起來補上這缺少的壁畫,唯一的解釋是這墓室中還有更複雜更難破解的機關。
程瞎子開始有些呼吸緊促,應該是氧氣要耗盡了,這預示著他們三人的生命所剩不多了,他意識到這個地方真的是一個密閉空間,就像一個上了塞子的瓶子,如果不能盡快逃出去,等待他們只剩下死亡。
梁大胡子突然有些暴躁了,他受不了程瞎子這麽淡定,快到鬼門關了還如此慢悠悠的思考問題,還有曹文書,讀這麽多書有什麽用,關鍵時刻一點辦法都沒有,和自己一樣是個廢物。瞎子知道,胡子的生理反應開始變得不正常了,
人在氧氣稀薄的空間裡,性情會突然變的暴躁,坐立不安,壓抑難忍,總想做點什麽去衝破這層束縛,可越折騰,氧氣消耗的越快,到最後就慢慢的死了。 程瞎子慶幸跟著師父學過一些龜息功,可以降低身體機能對耗氧量的需求,他比較擔心胡子和文書的狀況,如果最終會死亡,肯定會是胡子先死,文書第二,最後自己死,這個順序也還算可以,還能給他們倆殮屍,就當是形式上的祭奠了。
“不能坐以待斃了,就算再聽一遍雲曲,我也要去砸牆,再等下去,只能憋死在這裡了。”
曹文書一把拉住胡子:“不要砸牆,這裡面的氧氣還夠我們呼吸一段時間,多給老程一點時間,我們得相信他。”
“不是我不相信他,這時候已經沒有時間去慢慢想了,再過一會氧氣耗盡,我們連砸牆的力氣都沒有了。”
聽胡子這樣說,曹文書也開始喪失了信心,他拉扯了一下正在冥思的瞎子弱弱的說:“老程,實在沒辦法,我們冒險試試吧,砸牆還有一絲生還的希望。”
瞎子搖搖頭:“你忘了這土丘有多硬了,我們連工具都沒有,用什麽砸。”
徹底沒有希望了,梁大胡子癱坐在台階上歎息,就當是生命最後的歎息吧,他抬起頭看著程瞎子的身影,依舊還是那麽堅毅,這個多次給自己帶來希望的人,這次要陪自己去下地獄了,他再也沒有機會去救苦救難。還有亦師亦友的曹文書,好好的政府公務人員不做,舍了老婆孩子跟著自己賣命,唉,真是對不起他們。
“我真希望你還能施展一次奇門遁甲術。”梁大胡子萬念俱灰說出這句話。
其實他已經不抱希望了,這麽長時間了,能施展早就施展了,而且程瞎子也是個二把刀,這鬼地方這麽奇怪,他對這古人設置的機關早已經束手無策舉手投降了。此時此刻,他只希望外面的兄弟們不要衝進來,雖然已經提前說好,兩小時不見人就各奔東西,但兄弟們真的會這樣做嗎,不會,他們一定會衝進來救自己,到時候只會全軍覆沒。
“奇門遁甲?”
程瞎子眼睛突然亮了,對呀,為什麽沒想到呢,或許這間墓室同樣延續了奇門遁甲的機關設置,誰也沒規定一套理論只能用一次,隻怪自己太慌張了,自己給自己來了個燈下黑。
胡子和文書看程瞎子好像發現了什麽,突然之間就來了精神,仿佛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程瞎子站起身來說:“我們是從‘杜’門進入,在‘開’門下的樓梯,一直往下走,不管走多少層,樓梯都在’開‘門,對吧?”
“對,沒錯。”
“剛才受老梁提點,我突然想到,奇門遁甲是最擅長移行換位的,而且還是超乎常理的移行換位。”
“什麽意思,室內旋轉不是無法實現嗎?剛才已經討論過了。”曹文書吃驚的看著瞎子。
“超乎常理的換位,當然不是室內的旋轉,而是這墓室牆體的旋轉!”
程瞎子突然轉過身指著墓室的牆說:“只有墓室的牆旋轉,這壁畫的彩繪才會連續不斷,只有墓室的牆旋轉,才會把真樓梯擋住,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真正的’開‘門應該在這,在這假樓梯的旁邊,也就是’驚‘門的下一順位!”
一瞬間,仿佛有一道光自上而下衝破墓室,直擊曹文書的腦袋。
“真妙!”
曹文書被古人的智慧徹底折服,不由得發出感歎:“設計這墓的工匠果然是高手,利用人對微小角度不易覺察的原理,偷偷的移行換位,這開門和驚門本身就鄰近,再加上這八門不是均等分配,這兩門不仔細看還以為在同一個牆面,真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我快無法呼吸了,求求你們趕快想辦法開門吧。”胡子感動的都快哭了,這兩位大哥終於覺醒了。
程瞎子看了一眼樓梯口,徑直走到一面牆前停住腳步,指著牆說:“這面牆就是休門所在的位置,旋轉的機關應該從這裡破解。“
只見他雙手扶牆,以八門順位之勢扭轉墓室,一瞬間,整個墓室的彩繪隨著牆體的轉動開始轉動起來,像極了萬花筒的美景,與此同時,驚門的樓梯口也隨著牆體一起轉動,從驚門移行換位到開門,久違的真樓梯終於緩緩露了出來,一瞬間,外部的氧氣如流沙般湧入墓室,探墓三人組張開大嘴貪婪的呼吸著這久違的空氣,一時間竟有些暈眩。
機關停止,三人立刻衝出墓室,沿著旋轉樓梯直直的向上跑,什麽玄山大墓,什麽金銀財寶,此時此刻又有什麽能比耀眼的陽光更珍貴?
“大哥,你們去哪裡了?嚇死我們了,還以為你們出不來了。”
三人剛鑽出洞口,正好和準備進洞的老五撞了個滿懷,梁大胡子看著淚眼婆娑的兄弟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情感,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兄弟們聽完探墓三人組的講訴,滿是疑惑的說:“看你們一直不出來,還以為出事了,我們幾個兄弟下去找你們,一直向下跑,跑了好多層,一直跑到最底層也沒看見你們,想著你們也許出來了,就又著急忙慌的跑上來,上來發現你們還是沒上來,正準備再下去,沒想到你們就出來了。”
“你們只在樓梯上跑,沒有在墓室逗留嗎?”
“各層的墓室空間很小,一眼就看完了,找不到你們,我們哪敢逗留,只能一直向下跑,看到每層都有好多金銀財寶,還想著先找到你們,再一起把它們搬上來呢。”
曹文書長舒一口氣:“我明白了,設計這墓的工匠不只是個機關高手,還是個心理學家,他知道進入墓室的人肯定抵抗不住財寶的誘惑,就在每層的墓室裡設置了不同的機關,只要有人在墓室裡面逗留,必定會觸碰機關,進去就別想活著出來,所幸兄弟們擔心我們的安危,就沒有停留,一直在樓梯上下奔跑,這反倒是避開了很多機關。”
“他娘的,這還是第一個的機關,往下面走還不一定有多難的機關呢?”梁大胡子知道,這費盡心力找到的墓沒法再進去了,內心充滿惆悵。
突然,程瞎子好像想到什麽,急忙問老五:“你們剛才是不是說,一直跑到了最底層?”
“是啊。”
“沒出什麽事?”
“沒有啊,最底層空間比較大,我們還到處查找了好一會。”
程瞎子和曹文書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地下塔的最底層竟然沒有機關!
得到了這個令人興奮的消息,探墓三人組準備再一次下墓,沿著兄弟們走過的路線一直走到最底層,絕不在墓室裡停留。
整理完裝備和心情,梁大胡子三人再次鑽進了洞中,三人順著樓梯向下走,第一層是十具骸骨,第二層是編鍾,到了第三層,竟然是滿地的黃金,梁大胡子懵了一下,雙腳竟不聽使喚的向黃金走去,程瞎子一把拉住胡子,將他的眼睛捂住:“你不想活啦?”
梁大胡子站直身子,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一臉正義的說:“走,繼續向下,我保證不轉頭了。”
繼續向下走到第四層,程瞎子和曹文書同時發出“哇”的驚歎聲,梁大胡子撇著頭說,你倆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引誘我犯罪。兩人笑著繼續向下走,只見這墓室的財寶一層比一層華麗,琳琅滿目,數不勝數,如果不是知道這墓室有機關,說什麽也要帶幾件出去。
終於在第七層到達了墓室的最底層,剛進入墓室,引入眼簾的是兩扇高大的開敞石門,踏進墓室一覽無余,沒有一點陪葬品,在墓室的最中心躺著一具青銅棺槨。三人打開棺槨,看到裡面躺著一具穿著鎧甲的骸骨,骸骨之上放著一個青銅盒子,打開一看只有一個龜殼。
程瞎子說:“看樣子墓主人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陪葬墓室,自己的主墓室反倒是乾乾淨淨的,什麽也沒剩下,不過這倒也符合一個戰功累累的將軍心境。”
曹文書不同意瞎子的看法:“我看他是信心滿滿,在陪葬墓室設置那麽多機關,盜墓賊進去就死,反正也拿不走一錠金子,頂多可以抗走十具骸骨。”
在最底層的墓室沒找到財寶,胡子顯得很低落,懷抱著青銅盒子無精打采的順著樓梯向上爬,各層墓室的金銀財寶拿不到, 底層又什麽都沒有,這雙重的打擊讓胡子異常難受。
程瞎子安慰他:“我們來這個墓本身就不是為財寶,得不到也是理所應當的,況且我們還有玄山大墓呢”
曹文書見狀也安慰胡子:“老程說的對,我們剛得到的這副龜殼,很大可能是開啟玄山大墓的鑰匙,到時候就有數不盡的金銀珠寶,比這裡多百倍萬倍。”
聽兩人這樣說,胡子也突然猛醒,對呀,糾結什麽呢,怎麽可以為了一棵樹放棄整個森林呢?做大事的人要把目光放長遠啊。想到這,心情果然開心了不少。
從地下塔出來,探墓隊啟動機關將地下塔沉到地下,看著緩緩下落的地下塔,眾人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玄山大墓的主人費勁心思的修建這地下塔,又把心腹乾將的墓安置於此守護著自己,說明了這地下塔對玄山大墓非常重要,而這唯一能拿到手的龜殼,像是辛勞所得,又像是墓主人的故意施舍,一切都是謎,誰也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
探墓隊在夕陽落山的時刻回到了營地,此時霞光滿天,漁舟唱晚。
程瞎子迎著夕陽幽幽的問,我們這群人,誰看起來最像天選之子?
曹文書沉默著沒有說話,梁大胡子說,當然是我們三個,配合默契,所向無敵,一定能乾一番大事業。
程瞎子笑著說,我覺得你的這群兄弟才像。
看著兩人驚訝的表情,程瞎子沒有再說話,只是呆呆的望著天邊的夕陽,陷入沉思。
也許每個人都是天選之子,也許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