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祖宅。
易然終於讀完了宣紙上的內容,頓時覺得口乾舌燥,情不自禁地吞了幾口唾沫。
哎,早知道讓傅師兄念了,他這三個月來說的話還沒這紙上寫的一半多。
一旁,嚴捕頭早已煩躁不堪,聽的過程中數次想打斷易然,此刻見他終於念完,不禁深深地喘了一口氣,張口罵道:“這他娘的念的是個什麽玩意兒”。
“既像招魂用的的詩,又像是某種口號,或者說……教義?”季遊將折扇捏的緊緊的,皺眉沉思道。
“難說了”,易然搖搖頭,轉頭問嚴行之,“六爺,這幾張紙我帶回去回去研究研究,就先收下了啊”。
“拿走拿走,老子最煩這些勞什子貨了”。
易然聞言頷首,將宣紙揣進了懷中。
這上面記載的內容頗多,信息量不可謂不大,如果能靜下心來好好研讀,說不定能揭露點什麽出來。
“嗎個巴子的,最近怎恁個倒霉”。嚴捕頭怨聲怨氣,心中頗為不平。
這短短幾日來,廣縣城裡多有事端發生,且不說柳家丟掉的這兩條人命,加上人口失蹤、刺客行凶、紙人作亂等等,光是這收屍的活兒就幹了好幾回,平日裡連一頓好酒好肉都沒吃上過,更不提睡個安穩覺了。
更氣人的是,這凶手還都抓不住,要麽死無對證,要麽溜的毛影兒都沒——這簡直就是他職業生涯中的汙點。
“對了六爺,那朱珅是靠袁……大樹發的家,不知這柳氏又乾得是什麽營生呢”,易然忽然出聲。
“嘿,這你可就問對人了”,嚴捕頭被打斷愁思,心道終於有個我知道的問題了,當下眉頭舒展,神神秘秘地說道,“先前我查探朱珅之事時,無意間瞟見了這柳辟古的名字。他這背後嘛,自然也是有靠山的”。
易然聽他此言後並未出聲詢問,只是朱唇微掀,小心翼翼地比了口型:
袁?
嚴行之表情微妙,沉默地點了點頭。
易然心領神會,旋即問道:“是何營生?”
“和朱珅一樣”。
“唔……”易然捏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被擄走的侍女是袁府的,朱珅則是背靠袁府發的家,並且做的還是茶鹽走私的行當,這柳辟古好巧不巧也是如此。
那凶手到底是在針對邪教還是在針對袁府?
或者說,這袁府……
“要是能去袁府探一探便好了”,易然暗忖。
“你們倆說什麽呢,神神秘秘的”,季遊一臉好奇,手裡的紙扇搖個不停,似乎想扇走這狹小空間裡的血腥氣。
傅寒則背靠在石牆上,瞟了這邊一眼後便閉眼入定了。
“沒事沒事”,易然隨口應道,轉過頭去問嚴行之,“六爺,這袁府侍女不是先前走丟了嘛,你看能不能這樣,咱們派遣點人手去給袁府當保鏢……護衛,就稱縣衙懷疑有惡徒故意針對袁府”。
心中暗暗補充:如果能趁機查出點什麽就更好了。
“你在說什麽呢”,嚴捕頭聽見易然的話後一驚,當即附在他耳邊低語道,“我知道你想幹什麽,但這個理由是不是太單薄了?侍女事小,走私事大,袁府走私的事情是我暗中查的,你可是萬萬不能提的”。
“自是如此,自是如此”,易然點頭答道。
嚴捕頭其實是誤會了,易然心中想的是查探袁府與邪教的關聯,並非是關心它走沒走私,這事兒畢竟和卻邪司關系不大。
“哎”,易然有些無奈,情不自禁地感歎出聲,“要是有個合適的理由就好了……”
嚴捕頭點頭不語。
…………
主街上。
易然、季遊、傅寒三人沿街道前行,朝西市方向走去。嚴捕頭還要處理後續事務,所以沒有跟來。
季遊輕搖折扇邊走邊問:“傅兄,我觀你步履穩健,氣息充盈,應該是有六品修為了吧?”
“快了”,傅寒冷淡回應。
“哦”,季遊愣愣點頭,才走兩步,嘴皮又開始翻動,“傅兄修為與我相當,不知可與我切磋切磋?”
“隨時”。
傅寒將手按在了刀把上。
“呃”,季遊冷汗直流,心道不愧是江湖武者,竟然如此乾脆,於是連忙回應,“算了算了,在縣城中切磋容易誤傷行人,咱們改日,改日”。
“嗯”。
傅寒將手從刀把上挪開。
“傅兄,你的回答能不能超過三個字?”
“……”傅寒不語。
“傅兄,為何又不說話了?”
“傅兄,你們天行門中,像你這樣的高手還有多少?”
“傅兄,你為什麽不理我?”
……
“傅兄,你現在在想什麽?”
傅寒陡然停下腳步,其臉頰抽搐不止,咬牙切齒地看著季遊,嘴裡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我,想,死”。
“呃”,季遊見他有些火氣,心知不能再招惹了,於是轉過頭看向易然,“易兄,易兄?”
易然頭也不回,耳朵裡赫然塞著兩坨棉花。
“易兄”,季遊拍了拍易然的肩膀。
易然有些生無可戀,取下棉花後無奈地問季遊:“幹嘛?”
“咱們現在去哪兒啊?”
“吃麵啊,呐”,易然用手指了指前方。
季遊順著手指方向望去,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小攤位,旁邊飄有旌旗,上書“賈家小面”四個大字。
“咦,老賈今天沒開張啊”,易然放眼望去,見攤位裡空空如也,不禁有些遺憾。
畢竟,這家的面是真的香。
季遊提議道:“不如這樣,今兒我做東,咱們去元熙樓小酌一番?”
“還去啊?”易然有些遲疑。
昨日他才在這元熙樓中遭到了刺殺,說沒有點心理陰影是不可能的,現在一聽到又要去那是非之地,不禁有些猶豫。
當然了,這並不是慫,主要是為了尊重死者,那些刺客命都沒了,還是要顧及下遣凶之人的感受的。
嗯,我果然是個暖男。
易然正兀自感歎著,卻見季遊嘴角噙笑,故作輕蔑道:“怎的,易兄不敢去?”
“豈會不敢?”易然表情誇張。
“嘿嘿”,季遊燦爛一笑,用紙扇拍了拍胸膛,“放心,有我和傅兄在,你安全的很!”
“走走走”,易然不再推脫,與季遊勾肩搭背朝元熙樓走去。
真男人,不能說不行。
這是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