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滅門,僅一位小少爺逃出生天,不知唐老爺屍骨在地下埋透沒有,各式話本、絹畫、譏語笑言就傳開來。
人之初,性本惡,在這繁華喧鬧的秦淮岸展露的淋漓盡致。滿城中繡幕風簾,一哄地人煙湊集,燕逸與毋敏有心打探情報,自然省不得先往青樓楚館。燕燕輕盈,鶯鶯嬌軟,哪知南北兩境風流偏味大不相同,一功未成,反被撲簌簌淚眼兒攪了個恨厭交加。
夜深無月,兩人恍作酩酊,攜滿身酒氣立於唐府門前,少年揮劍斬落封條,門竟無風自開。燕逸縱身躍入,打院落射出兩支毒箭,堪堪擦面而過。他細目分辨,只見燭火搖曳,黑影綽綽,似有千軍萬馬藏匿其中,不由失聲道:“不好!”
來敵眾多,武功雖遠在他們之下,卻深諳詭道,並不近身。箭勢洶猛,圍者盡皆持弩,結步陣騰挪守序,另有分工吹葉擊瓦,擾亂視聽。燕逸困陷暗法,頻頻出劍,耗下十倍氣力,難領幾分效益,逐漸逞應接不暇之態。毋敏緊盯半晌不得其要,急掠身上前,千轉絲擰合半寸粗細,一改平日端雅嫵媚,發力劈、撩、摔、掃,妄圖截斷殺手真跡。
塵土飛揚,只聽周遭一人桀桀笑道:“好一個美救英雄!素聞千轉絲天香國色,能比前人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不曉得滋味怎樣?松緊如何?”
須明陰陽門規首條頒令雲:“言可省時休便說,步宜留處莫胡行。”,此言既出,攻防皆是一滯,少年殺手貓腰移位,訝然看向師父。未及開口問詢,便聽燕逸喘息猝重,怒聲罵道:“她是你娘!”
毋敏受辱,卻無暇顧及言語挑釁,一雙星眸愈來愈亮,形同武瘋子。燕逸扭頭回視,她已通身染血,香肩盡露,散發破襟。當下怒火攻心,自亂陣腳間,不慎右臂中箭,吃痛悶哼。
眼見情郎疲於招架,將快力竭,毋敏心急如焚,再顧不得禮義廉恥,生催經脈振發衣袍鼓蕩。春光瀑泄之余,漫天毒粉鋪灑。饒是陰陽門人布局精密,終難擋如此奇招,痛嘶慘叫接連響起,白刃飛空,短弩脫手,一人率先滾落在地。燕逸借機將毋敏擁攬入懷,飛身脫離困局,目光投向毒箭,沉聲道:“交出解藥,饒你們不死!”
鬢角灰白的男人蹲身扶起徒弟,暗罵一聲不爭氣的狗崽子壞老子好事,拔匕刨去大半毒肉。頭也不回道:“我們是殺手,這毒雖不能讓你死,卻能教你淪為廢人,神智不清。生不如死,也算完成委托。你們已是強弩之末,就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要走,你們攔得住嗎?”
毋敏粉融香汗,面色蒼白,一手抱臂遮峰,一手緊扣千轉絲,連連咳喘,猶堅定道:“攔不住,但今日不死,我必殺你。更何況你願意現身救他,可見此人於你非同尋常。旁人死了你不掛懷,若是…他沒了呢?”
刮骨療傷鮮有人得以忍受,用不成麻沸散,傻小子目眥欲裂,叫喊淒厲,不多時昏死過去。灰鬢男子心頭一沉,手上動作不停,答應道:“先把你的解藥給我。”
毋敏勾唇,燕逸心領神會,掏出藥丹遠遠擲向仇敵。同行幾人不虞,紛紛暴起出刀,無奈毒性滲入心肺,頃刻被灰鬢客殺了個乾淨。
他拾來滾地丹丸塞進少年口中,不等藥效發作,背起愛徒揚長而去。此舉稱得上是背信棄義,過河拆橋,燕逸、毋敏二人卻相視一笑。
美人跌跪原地,膩白嬌軀在血汙中分外醒目,原來毋敏強運內功後早使盡再出殺招的氣力,方才所言,外強中乾而已。
劫後余生,二人情意更勝從前,燕逸解下衣衫幫她掩蓋婀娜身段,草草用金瘡藥敷抹傷口,笑問:“你說這毒,多久能將我變為廢人?”
毋敏睨過一眼,心中已定下七八分,松快道:“再毒毒不過薑安那老豬狗,最快兩年。”
一時靜默無話,偌大庭院只剩均勻呼吸聲。休整到寅時,燕逸又笑。
“天要亮了,明日還來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