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昔驅車載著我回研究院。
研究院老院長曹克早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剛進大院,車一停穩,車門已經被曹院長拉開。
我有些茫然無措,曹克已經拉著我的手,露出欣喜的面容說道:“無彥呐,可把你盼回來了。”
沒做過多寒暄,我已經被帶入一間明亮無塵三面為玻璃的房間內。裡面除了一些儀器和那具用透明玻璃罩著的腐爛屍體外,再無它物。
門口已經有幾位學院派老教授早已穿好防塵服手套鞋套口罩等在那裡。我快步走過去,只和所有人恭敬的打了聲招呼,便有人遞過來一身防塵服。
我凈了手後穿好防塵服隨眾人一同進入那間無塵室內。
當時剛送來之時我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便昏倒了,嚇得大家以為發生了中毒事件,慌忙四散,最後卻鬧了個大烏龍。當我走進這間屋子時,頭又開始痛起來。我強忍著痛,來到那具被罩住的腐屍之前。
這具屍體雖然已經過了一百多年,按說早就化成糞土,可現在給人的感覺就是一百多年前腐爛的什麽程度,現在還和以前一樣。唯一能確定年限的就是腐屍身上的衣服了。
我圍著這具屍體轉了一圈,所有人也跟著轉了一圈,它給我的第一感覺竟然是似曾相識。這突然讓我想到了最近經常做的夢,難道是它給我拖得夢?或者說在夢中見到過它?現在誰還這麽迷信呀。
我這樣想著。
只見這具腐屍在死之後似乎被狼狗之類的啃咬過一樣,渾身上下都是啃食撕咬過的痕跡。看它的臉還能隱約看出它死前曾經受過巨大的痛苦。它周身呈深灰綠色,明顯就是長久腐敗後的顏色。而在這種顏色中還能隱約感覺到它似乎還有彈性的肌肉,有種能讓人忍不住去觸摸的衝動。
眾人都好奇的看我,沒有一個敢打擾。還記得剛出土時它散發的氣味就是淤泥的味道,隔著玻璃我也只能分辨出這些。
我直起腰來,長籲了一口氣說:“如果想準確判斷它不腐的謎團,只有解刨才能解答。”
說完這句話我的頭竟然又一陣劇痛襲來。
不管如何,我一定要解開這個謎團。
河頭村。
沒有人會知道,村子裡果然出了事,甚至連村子裡的其他人也不知道。
那具活死人似乎無比饑餓地將村頭的那戶夫妻肯咬的體無完膚,直到油燈熄滅後才停止。
種種跡象表明這種怪物原來是靠光線和聲音來辨別方向和獵物。燈火熄滅和二人的死亡讓那具行屍徹底失去了饑餓和方向感。
一夜的大雨讓每個村民徹底的放寬了心。每個人都想大睡一場,反正地裡泥濘到無法耕種,何不睡他個天昏地暗。
太陽漸漸升起,茫然的行屍也有了方向感。地上的死人對它沒有吸引力,但卻吸引了從它鼻子中爬出來的幾隻紅色螞蟻。
那幾隻螞蟻又分別消失在那對夫妻口鼻中。
那具活死人起身緩緩來到街上,隔壁人家傳來狗吠聲,它循聲而去。
正巧的是,這家的女主人晨起正給雞喂食,而一旁的小孩童正騎在木馬上玩耍。
活死人猛的將門撞開,女主人大吃一驚豁然回頭,卻哪曾見到過如此恐怖之人。
她驚呼一聲將手中的雞食一扔,抱起小孩就往屋中跑。
她不知道的是,那具活死人平時行動機械緩慢,而碰到“獵物”後卻異常的敏捷。
或許不叫敏捷,
而是更具速度和力量。 它如跨欄的運動員般向女人撲來,女人不過跑了幾步便被撲倒在地,接著便被那個活死人狠狠咬住。
女人慘叫一聲,孩子栽倒在地哇哇大哭。
屋裡未起床的男人聽到聲音後,馬上起身查看情況,見到一個滿身是血的怪物正在啃咬自己的女人。
他忙抄起頂門棍便狠狠向趴在女人身上的活死人打去。
可想而知,並不管用。
他換了更大一點的農具,接著向行屍的腦袋打去。
活死人的腦袋被打到裂開,它只是停頓了一秒鍾,然後男人卻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
女人已經不在掙扎,男人看到裂開頭顱的怪物慢慢站起身來。
男人猶豫了片刻,接著回過神來,又欲將手中的農具向活死人狠狠劈來。
但還是晚了一步,他已經被活死人撲倒在地。
一邊還在不住啼哭的孩童依舊逃不了被啃食的厄運。
整個村子的厄運已經被拉開……
悲傷的心情讓小義無暇顧及周遭的環境。
他站起身來將衣服脫的只剩一個褲衩,丟在一邊,然後後退幾步,一個箭步跳入水中。水中立刻出現一個巨大的水花,一些水也濺到了爬上了一些螞蟻的衣服上,遇到水的螞蟻立刻四散奔逃。
這個水塘並不大,只是一夜間的大雨將水塘盛滿。水甚是渾濁,根本看不清水中的情形。
跳入水中的小義立刻清醒了許多。若在平時,這麽渾濁的水他才不可能跳進去,今天有些莫名其妙,跳進去就有些後悔,但又一想,再渾濁的水也比現在的自己身上乾淨。
他深吸了一口氣,深深的潛入水中,卻在渾濁的水底隱約看到一個黑色的東西。他不確定那是什麽,像一大塊木頭,還有很多枝杈一般,樹杈上還掛了一些東西,隱約間看著好像還在飄動著,也或許是水流的原因。
好奇心驅使下,小義使勁向那塊木頭遊了過去,等到近處一看才看清原來是一個死人……
只見那個人沉在水底,渾濁的水中只看見那人長長的頭髮在水中飄搖翻飛,而衣服卻像是漁網一樣破爛不堪。
他不禁大吃一驚,不慎一口水嗆入口中。他猛力的咳嗽起來,反而將憋著的空氣都咳出,這讓他的忍耐力大打折扣。他雙手雙腳齊用力,奮力往水面上遊。
突然,正待小義即將潛出水面,卻突然感覺腳上似乎被什麽縛住死死往下拽著,任他如何用力也不能再向上浮起半分。這一吃驚非同小可,正是生死懸於一線之間,他用另一隻腳用力向縛住自己的東西蹬去,卻蹬了一個空。
小義再次深潛入水中想一看究竟,這一看卻把他嚇得魂飛魄散。
只見水下縛著自己腳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剛才看到的那個死人的頭髮。
只見那個人此時已經隨著小義一起被帶著飄了上來,正好與他來了個臉對臉。
這一次他看的真切,那是一張腐爛的女人的臉,由於被水浸泡太長時間的緣故而顯得白胖慘白,臉上大多數皮膚已經被不知道什麽東西啃咬地露出了森森的白骨。嘴唇被咬去,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眼瞼沒有了卻剩下了兩隻完整的眼珠,卻布滿了血絲,就這樣突出著,甚是恐怖。兩隻耳朵被啃咬去大半,兩個鼻孔黑洞洞的還不時鑽出一些水生浮遊生物。
小義見此,心驚嚇的似乎都要跳了出來。
他出於本能的再次往上遊,一口氣已經憋到極限。
這一次卻奇怪的很輕松浮到了水面上。他大口的喘著粗氣,看到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一時有些恍惚。
心想剛才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剛想到這,接下來發生的就把他打回現實。
他正恍惚著剛才驚恐的一幕,突然腳又被拖拽著往下沉去。他這才意識到,剛才發生的絕對就是真實存在的。
他費力的往岸邊遊,盡力不讓自己再沉下去,奈何自己身單力弱,眼見就要遊到岸邊,卻又被拉入水中。
好在沉入水中的瞬間,他看到前面不遠處有一根突出來的樹根就在自己不遠處。他用力伸直手臂想夠到那一根樹根,腳上的拖力卻使他無論如何也夠不到。
他變得心如死灰,暗暗叫苦,漸漸放棄了掙扎,放棄了求生的欲望。
突然在他眼前出現一根樹枝,隱約聽到有人在喊:“拉住這根樹枝,快!”
小義仿佛見到救命稻草,猛地抓住那根木棍,拚命往岸邊遊,岸上那人也奮力將他拉上岸來。
可怕的事一件件接踵而至,讓每個人一時之間都接受不了。
老孫頭知道,時間不等人,現在已經到了萬分緊急的時刻,沒有人有時間在這裡悲傷,而且並不知道前路是坦途還是有更多更大的危險在等著大家。
他看著滿身爬滿螞蟻的大兒子,心中同樣萬分悲傷,但他沒有掉眼淚。也不能表現出悲傷來,他是每個人心中的定海神針,他只能將悲傷留在心底。
他將木拐往地上一杵,說:“該上路了,以後有機會再來看他吧。”
眾人悲悲戚戚的跟著老孫頭一起往前走。沒有人知道前面的路,只有跟著往前走。
周止矛走在了最後,大家不明白,唯有他和孫正邦毫無關系,卻是最後離開的,這是為什麽。
他自己也不明白。
是因為心有余悸,覺得幸虧自己跟著老孫頭走了?
是因為想到了在家中的胡氏?家裡有沒有可怕的事發生?如果真的發生了可怕的事那該怎麽辦?
他承認自己對胡氏不是愛情,但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也已超越了那一層,應該成為了親情了吧。
還是因為想到了自己,如果那是自己,會怎樣?那得有多可怕。
最可笑的的是,他的兒子孫小福似乎並看不到多少悲傷。
多麽悲哀!是他年紀太小不懂事嗎?
也許。
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還是該話悲涼,自己與胡氏一直沒有孩子,如果也是這樣的兒子,那不如沒有。自己這麽決絕的離開,不光是她的自私霸道,也許還有她不能生育的原因把?他也依舊忘不了父親死時的那句話——還是要有個兒子的呀!在她面前,他永遠也不可能會有兒子的。
他這樣一路想著,沒看到被媽媽鄭桂蘭拉著走的孫小福回頭望了一眼,小聲問媽媽:“爹爹他那是怎麽了?他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鄭桂蘭並沒有回答他的話,也許她覺得不用回答,也許她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孫小福看了看一臉木然的鄭桂蘭,接著說道:“爹爹他動了一下呀。”
鄭桂蘭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螞蟻不住地在孫正邦身上爬來爬去,其它並沒有發現什麽。
就當小孩子不懂事瞎說的吧。
她忘了一件事,忘了每個人都知道的道理——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
小義遊上岸來,沒有力氣去看那救了自己的人,躺在岸邊連吐了幾大口水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卻聽岸上那人一聲驚呼:“有死人!”說著便去搖晃半昏迷的小義。
他被那人搖晃的又接連吐了幾口水,聽到說話那人聲音竟有些熟悉。他使勁睜開眼,卻見那人正是隻比自己早去一個月,常在小義面前自稱前輩的姚建業。
姚建業看到拉上來的小義,還順便將一個死人拖到了岸邊,他本來看著比小義更加柔弱的樣子,見到一個如此摸樣的死人當然嚇得屁滾尿流。
小義努力撐起身子,卻見自己的腳上正被那個女人的頭髮死死纏住。原來就是因為這,自己才險些被她拖入水中淹死,幸好自己命大被姚建業救了。
他慢慢將那女人的頭髮解開,又將那女人拉到岸上。仔細檢查這個被啃噬的女人。
這個女人早已無法辨認,只見那女人身體皮肉也被啃食很多,看樣子也已死去兩三天,身體有些腐爛。她應該是先死到了這個乾涸大水塘中,然後才被昨夜的雨掩蓋。
此時只聽“哇”地一聲痛苦聲,接著就聽到姚建業哭著喊了一聲“娘”。
小義好奇地回過頭來,看著姚建業問:“你怎麽知道這是你娘。”
姚建業抱起那個女人,大哭道:“我認出我娘上手臂上的鐲子了,哇……”
小義下意識地看了那女人手臂上的鐲子,那是一個銀質得的鐲子,很舊卻很精致。他不及多想,忙安慰道:“人死不能複生,你節哀呀。”
他這麽說著,心裡卻想著:你死了為什麽還要拉我墊背?
見姚建業哭的如此傷心,等待良久不忍打擾。又過了一會,小義說:“我先幫你把你母親送回家,畢竟人已死,還是盡早入土為安的好。”
在姚建業抱起母親起身準備往回走時,小義驚恐的發現那個女人卻突然抬起了頭,張開沒有嘴唇的兩排牙齒毫不猶豫的便向姚建業咬去。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小義大喊一聲:“小心她咬你。”接著便一拉姚建業,將他拉的一個趔趄,向後倒在了地上。接著那死女人便重重摔倒了地上。
姚建業一時沒回過神來,有些氣憤的正要發作,卻見自己的母親正張著血盆大嘴向自己撲來。他來不及多想,就地一個翻身,連滾帶爬的才沒讓那它咬到自己。
姚建業見此情形,早已泣不成聲。他哭著對那女人說:“娘,你怎麽了?你怎麽變成這樣子了?你看看我,我是建業啊!”
一邊的小義來不及多想,也顧不得這個女人是姚建業的母親,搬起地上的一塊大石便向那女人的頭重重砸去。
一邊的姚建業見到石頭即將落到那女人的頭上,竟本能的想去挽救。
興許這只是本能,興許是來不及,只見大石狠狠地砸到那女人的頭上,只聽“咯吱“一聲沉悶的骨頭碎裂的悶響,深褐色的血便四濺開,有一滴正巧崩到了姚建業的臉上,姚建業不由自主的一躲閃。
而那女人受此重創,只是稍稍減緩了她進攻的速度。那女人接著爬起來,卻向更近的小義撲來。
小義眼見那活死人的頭幾乎被砸到變形,還流著惡心地散發著一股惡臭的膿血,卻還可以向自己撲來,本能的猶豫了一秒鍾。
隻這一秒種時間,便已足夠。
小義翻身欲跑,但已經來不及,被那女人撲倒在地,血盆大口接著向他的後背咬來。他哪能束手就擒,忙一個翻身,正面向那可怖女人的臉。他來不及多想,用還沒被壓住的腳狠狠踹向那女人的臉。
一下一下地,血濺地更多了。
當血再次濺到姚建業的臉上時,他才醒悟過來,小義正面臨著最危險的境地。
他忙起身,撿起地上的一根粗壯的枯樹枝,緊閉起眼,眼中流出一滴淚的同時,狠狠地打向那女人的頭。
“嘭”地一聲悶響,那女人的臉被打成幾瓣碎裂開來,接著深褐色的膿血從碎裂的頭顱裡“咕咕”地湧出,惡心而又恐怖。
兩個人見那女人再不動彈,還是在一邊不敢放松警惕。姚建業顫抖著手緊握那根木棍,而小義時刻準備著搬起腳邊那塊大石,只要那個女人再動一下。
足有一炷香的時間,兩人才長出了一口氣, 做到了一邊的地上歇息,但眼睛一直不敢移開半分。
突然,那女人碎落在的那一部分頭顱又動了一下,二人大驚失色,立馬一個翻身坐起,想不出為什麽脫離了身體的腦袋還會動。
接著便看到,有兩隻碩大的紅油油的螞蟻從那裡爬出來,同時另一邊的身體也爬出來幾隻同樣螞蟻。
兩人看著那幾隻螞蟻爬到了地上,抬著頭,兩隻觸須在空氣中緩慢轉動。
不消片刻,那幾隻螞蟻竟發了瘋一般迅速向小義兩人迅速爬來。
兩人看到幾隻碩大的紅色螞蟻向自己迅速爬開,出於本能的就想逃跑。
這也太過於匪夷所思,從一個死人身體裡爬出來幾隻以前從沒見過的螞蟻,關鍵那個死人剛才還差點把自己給殺掉,這擱到誰身上誰不害怕。
他們一路狂奔著往家裡跑,危險讓人產生無窮大的力量,例如現在的小義和姚建業已經跑出幾公裡,卻依舊看不出疲憊。
兩人邊跑著,姚建業對小義說:“正義,我們分頭跑。”
小義立刻拉住他,說:“不行,一起跑才會有個照應。”
他們就像傻子一樣不停地奔跑,卻沒明白一隻小小的螞蟻能跑的有多快。也許那些螞蟻已經在路上找到了新的宿主。
他們一口氣跑回青山城裡,經過了眾人異樣的目光回到了小義的家。
兩人氣喘籲籲,似乎到達了最安全的地方一樣,四仰八叉的躺在椅子上大口喘著粗氣。
暫時的疲勞只能暫時的休息,卻永遠不要忘記危險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