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寧靜”監獄,地球時間2072年1月17日。
?一架巨大的飛船緩緩降落在停機坪上,外艙門打開,幾名身著宇航服的政府軍士兵押著同樣穿著宇航服——塗成囚服的顏色——的一個犯人走了出來。他們面前,是一個巨大的黑色建築物。它以一個隕石坑為基礎建造而成,是關押高度危險囚犯的最佳地點。
?所謂“高度危險”,其實大部分都是政治犯,而“政治犯”,多數都是替人造人鳴不平的原生人。
?湯姆·萊克斯也一樣,他就是那個被押送的人。坐在自己的囚室,他開始回憶自己的往事。
?自從他有記憶開始,他的哥哥就已經在他身邊了。兩人一起上學,一起長大,父母對兄弟二人疼愛有加。奇怪的是,哥哥似乎永遠不會生病,在流感季爆發的時候,哥哥經常和對門的孩子一起出門購買食品,完全不受病毒的侵害。他還記得那年他不幸感染,臥床在家,是哥哥一直守在他的身邊,喂他吃飯,給他講故事,幫他撐過了難熬的一個月。哥哥與同齡的孩子相比,似乎成熟很多,脫離了稚氣,學會了擔當。在他八歲那年,哥哥在他的慫恿下偷了父親的自動紋身器,在兩人身上紋下了家族的姓氏——萊克斯(Lex)。後來,哥哥被憤怒的父親痛打了一頓,但這並未使兄弟二人之間產生隔閡,他們還是親密無間。但在他九歲那年的一天早上,兩個身穿黑色製服的陌生人闖入兩人的臥室,試圖將哥哥抓走,湯姆哭喊著,死死地抓住一個人的衣角,卻被狠狠地踹進了角落。那個人把哥哥舉了起來,帶出了房間。他掙扎著爬起來,追了出去,卻被父親死死拽住,而母親也沒有阻止那群人,只是站在門口,默默地掩面哭泣。從此,兄弟間再無音訊。
?哥哥被帶走的第二天,他被父親強製帶到了學校,令他驚訝的是,班裡竟少了四分之一的同學,有的孩子趴在桌上哭泣,有的孩子則呆滯地望著前方,仿佛受到了什麽打擊一般。他被父親帶到座位上,父親看了看班主任,對她搖了搖頭,便離開了教室。他哭著站了起來,想去追父親,卻被班主任輕輕拉住。班主任帶他到了辦公室,拭去他臉上的淚水,對他說了一番話,他才止住了哭聲。“你哥哥只是出國旅行一段時間,不久以後就會回來的。”這是班
主任的原話。他天真的以為哥哥真的去旅行了,在那天晚飯的時候責怪父母為什麽不讓他也去,母親聽完又哭了起來,父親皺起眉頭,舉起了右手——這是他打人的標準動作,但他的手在空中停住了,最後只是輕輕地拍了拍小湯姆的頭,歎了口氣。
往後的幾年,“哥哥什麽時候回來”成了他每個聖誕節都要問的問題。後來他才知道,當時每四個家庭中就必須有一個家庭領養一個人造人嬰兒,而在十歲那年,政府軍會將人造人帶走,投入每一個貧民窟中,由貧民窟中的人撫養長大,在十五歲投入工作。但是因為人數眾多,每個人造人每周最多獲得1200信用點(相當於60聯幣)的報酬,僅夠讓人造人們勉強活著,令他們苦不堪言。知道這件事後,湯姆幾乎崩潰,他無法說服自己相信哥哥不會回來這個事實,更無法相信他最愛的哥哥竟然是一個人造人。往後的每一天,他對哥哥的思念都更加強烈,因此,在十七歲那年,他加入了人造人救助組織,在奧克斯大廈前舉行了大規模遊行,抗議人造人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他還籌集善款,
在地下深處的柏林地鐵線路中安置了一些偷渡來的、無家可歸的人造人。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們之中有一個政府軍的間諜。一周之前,人造人們正在難民營中和組織成員一起吃飯是,大批政府軍特種兵從隧道裡衝進來,拿起激光手槍便對他們掃射。威力巨大的激光束在夜視儀的輔助下精準地洞穿了他們的頭部,使他們立刻斃命。那天,除了休假半天的湯姆,組織內的所有人,無一存活。 當他來到難民營時,面對的是一堆冰冷的屍體。隨後,他便被潛伏的政府軍逮捕,經過了法庭的審判。經過一系列的證據展示,湯姆被認定殺害了所有的組織成員,法官站在公平公正的標語下判決湯姆在月球監獄服刑80年。湯姆咆哮著否認自己殺了人,卻被封住了嘴,在受害者親人們的一片謾罵聲中拖出了法庭。之後,就被帶上飛船送到了這裡。
午飯時間到了,刺耳的鈴聲響起,湯姆跟隨著一群無精打采的囚犯走到了餐廳。與他看過的監獄電影不同的是,這裡倒是沒有犯人爭搶食物的事情發生,因為今天的菜譜是炸飛蛾幼蟲和菜湯,而冒著酸味的湯和半死不活、黃中透綠的幼蟲令他陣陣反胃。他偷偷瞄向其他囚犯,想看他們是如何處置這頓“大餐”的,卻發現他們在狼吞虎咽地吃著。這時,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走了過來,坐到了他的身邊。
“我叫傑夫,傑夫·金,”中年人率先開口,“你呢?”
“湯姆·萊克斯。”湯姆正盯著扭動的蟲子發呆。
“如果你不吃,可以給我嗎?”傑夫問道。
“請便吧。”
“相信我,小夥子,”傑夫把湯姆的餐盤端了過來,說,“今天的飯菜是最有營養的。”說罷,他便大口大口吃了起來,湯姆連忙轉過頭去,不想看到這一幕。
吃飽喝足後,傑夫便湊到了湯姆的耳邊,小聲說:“你想出去嗎?”
湯姆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