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見雷眾回過神來,雷蓉說道:“千機會柳會長派人送來一封信。”
雷眾接過信抽出信紙掃了一眼,抬頭見雷煉坐在椅子上醉眼朦朧,頭不住往胸前低,舉起手往桌上用力一拍,“哼”了一聲,雷煉一下跳起來,左右亂看。
雷眾揮手讓雷煉先下去歇息,然後拿出信紙仔細看了一遍,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雷蓉見父親神色不佳,湊上來小心翼翼問道:“爹,柳會長信裡說了什麽?”
雷眾苦笑道:“柳會長說,唐七他們在湖中遇見的巨蟒是她將來以作煉丹之用,故此委托憶湖莊蘇老莊主的代養的,每隔十日趁夜間放到湖中自行覓食,天亮前即召回,之前從未傷過人性命,此次想必是意外,望我不要再追究此事,以免造成百姓恐慌。”
聽到這信中如此輕描淡寫,雷蓉也有些生氣:“柳會長這話實在有些、有些……不太妥當,一條人命還比不過她區區一條大蛇麽?”
“能如何?”雷眾沉吟半晌,萬般無奈之下,長歎一聲道:“也只能就此作罷!眼下形勢微妙,松原實不能再出半分亂子……聽唐七說死者的兒子已入了求生隊,記得將來多給他些關照……此事不要讓你三哥知道。”
雷蓉一抬眼,卻又垂下頭。
話雖如此說,雷眾一口氣還是頂不順,心煩氣躁之下,把信紙往桌上一拍,忍不住連連咳嗽起來。
雷蓉趕忙上前幫著捶背,又捶又按,卻也沒什麽好辦法,只能寬解道:“爹,你不要心急,至少千機會管事的柳白芸姑姑還是很能分清輕重的。”
雷眾緩過氣來,愛憐地拍拍女兒的手:“說到柳家,島上起出那七具刀鬼屍首,柳若非查出什麽來沒有?”
雷蓉重新端了一杯熱茶上來:“正要告訴爹,柳若非說那七個刀鬼都是墨傘毒性發作而亡,死前極其痛苦,身上的傷大約是自己臨死時拚力掙扎造成的。”
“那為何這些刀鬼會任由毒發身亡,而另一些卻現身殺人?”
“此事蓉兒也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們好不容易潛入松原,我想,絕不是胡亂殺人泄憤那般簡單。”
雷眾已經恢復了冷靜,想了想道:“把上次刀鬼夜襲中的死者名冊拿過來,反正還早,咱們爺倆再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麽線索。”
雷蓉答應一聲剛要出門,雷眾又道:“周複那小子,你派人幫我好生盯著,若他沒有別的舉動,三天后帶來見我。”
周複如願搬入城中的好心情很快就被新的煩惱所取代。
城裡到湖邊實在太遠,周小羽買條新船再去打魚的想法只能無奈放棄。
沈佩一天之內把城裡逛了個底朝天之後,便整日嚷嚷無事可做。
有有依舊堅持每天出城放羊,但城裡三教九流,人員混雜,有有本身相貌獨特,若沒有人陪著,周複還真不太放心。
最省心的倒是雲開山,他一門心思地準備著即將開始的求生隊生涯。
周複也很快意識到,搬家並不只是從城外搬到了城裡那麽簡單,如今一家人的生活來源完全要靠自己了,雖說還剩下十多兩銀子,但城裡開銷也要大得多,這銀子並不足夠維持太長時間。
於是周複也到處溜達,想找找看還有沒有什麽能發揮穿越者優勢的地方,就像給霹靂雷火堂火藥顆粒化的秘技一樣,上下嘴皮子一動,不但省心省力,而且回報也高。
可他轉來轉去,始終找不到用武之地,
有一次進了一家酒樓,自告奮勇要獻上幾個新的菜式,卻被廚子領著一幫雜役殺將出來,若不是不知哪裡鑽出來兩個魯莽漢子攔下眾人,就算不被打得頭破血流,只怕也要淋上一身的潲水回家。 周複躲在遠處瞧了會兒熱鬧,方才笑嘻嘻地離開。
城裡果然比鄉下有趣多了,可惜沒什麽熟人,想找人說話都難。
咦,那不是唐七?
唐七是來拉人的。
求生隊的人,基本都是唐門或霹靂雷火堂門下,至於千機會,主要做的是各種罕見偏門的東西,從不公開招募新弟子,自有一套獨特的選材方法。
周複雖然通過的是霹靂雷火堂的考核,但唐七固執地認為他應該加入的是唐門,唐七稱只要周複答應,他自會去與霹靂雷火堂接洽,而且聽唐七言下之意,霹靂雷火堂的人多半會賣他這個面子。
“我說七兄,我記得咱們也就相處了一日,你就如此看好我?”既然唐七對周複表現出了親熱,那周複當然也就順勢跟著大姐稱他為“七兄”了。
“不瞞周兄弟,唐門暗器最講究的是什麽?眼和手的功夫,步伐尚在其次。你那晚最先看到島上磷火,連我都遠遠不及,後來我見你挖土的時候,雙手沉穩有力,絕對是個可造之才!周兄弟,實話告訴你,只要你入了唐門,我保你最先選進求死隊,若是你不願進求死隊,可直接跟我辦差。”
“七兄,你……”
“不是有意瞞兄弟你,我全名唐七中,是本門門主唐無中的師弟,人人都叫我唐七,在松原這地方,還是能說得上的話的。”
周複半信半疑:“七兄,你真的如此有把握?那求死隊隊長雷煉我也識得,不像是受人請托之人。”
唐七中急了,胸脯拍的“啪啪”響:“找雷煉作甚,我直接找他爹雷堂主!你別不相信,唐七從無虛言,不信你可以回去問羽……周姑娘。”
周複楞了一下,刹那間恍然大悟,這他娘的不是特意招募人才來了,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啊……想打我大姐的主意,走門路走到我這裡來了!嘻嘻笑道:“七兄,好意心領了,求死隊嘛,自然人人都想進……不過我年紀小,得回去和家裡商量一下。”
唐七中聽他口氣中有松動之意,不禁面露喜色:“正該如此,正該如此,哦,周兄弟,你要記得……記得回去給羽……周姑娘說,是我唐七誠心誠意邀請你的。”
周複笑著拱拱手:“既然如此,我這就先回去了,七兄等我的消息吧。”背著手悠悠然往家裡走去,遠遠地聽到唐七吆喝,“老板,來一壺……不,兩壺酒,有什麽好菜盡管上來。”
且不提唐七中自以為得計,離他不遠處,兩個粗壯漢子遙望周複背影,其中一個低聲道:“這唐七挖牆腳挖到咱霹靂雷火堂頭上了,哥,你說怎麽辦?”
另一個衣服上點點油跡的漢子在他頭上重重敲了一記:“還能怎麽辦?找小姐去!”
就在唐七中吃喝的隔壁雅間,一個青衣長衫留著的三絡灰白胡須的老者和一個一看就是帳房先生模樣的胖子對面而坐,桌上一壺茶,幾個小菜。
老者吃了幾口,站起身來推開房門,指使守在樓梯口的店小二去再加個菜,回身掩上房門,坐下低聲對胖帳房說:“我家主人要的東西,怎麽還沒送進來?”
胖帳房臉上滿是討好的笑容,同樣低聲道:“貴主人要的東西實在太過罕見,高山上冰雪尚未融化,不好找,已經摔死很多人了。”
老者變色斥道:“我管你怎麽找,誤了時辰你我都擔待不起,再說你家主人豈會顧惜幾條人命?”
胖帳房連連點頭稱是:“請貴主人多多擔待,多多擔待,一定很快就有好消息,”話鋒一轉,“恕小的多句嘴,委托老先生打聽的人不知可有消息?”
老者很不耐煩:“松原裡裡外外幾十萬人,哪裡那麽好找,再說也只能悄悄尋訪,如何敢大張旗鼓?你放心,只要確實在松原,總能幫你找出來。”
胖帳房不敢再催,從懷裡摸出一個手帕包著的物件,慢慢打開,卻是一個鴿子蛋大小的紅色寶石,色澤鮮豔如血,一看便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胖帳房小心翼翼地將手帕推到老者面前:“這是給老先生的一點心意。”
老者眼角瞟了一眼,淡淡道:“你收回去吧,老朽只是奉主人之命行事,哪裡是為了些許財物……”
敲門聲響起,帳房先生慌忙把手帕塞進懷裡,兩人觥籌交錯,仿佛多日不見的老友。
周複回到家中,周小羽和雲開山正在院中比試。
周小羽拿的是魚叉,雲開山拿的是獵叉,雙方兵器相近,打法卻是大大不同。
周小羽招數靈動,輕易不出手,一出手往往逼得雲開山手忙腳亂;雲開山招式剛猛,卻盡往周小羽身邊亂戳,周小羽只要一攻,他便連連後退。
一旁的沈佩連連搖頭,對雲開山大加譏諷。
周複看得膩味,回去門前台階上坐著,招呼來往小販買了碗羊雜湯,唏哩呼嚕喝個不停,羊雜湯的鮮味讓他一時覺得十分滿足。
這就是城裡的好處,優哉遊哉,想吃什麽吃什麽,想喝什麽喝什麽,想看什麽……暫時好像沒什麽好看的……不過一句話,還是得有銀子……
正當周複神遊天際的時候,隔壁田大嬸跌跌撞撞跑了過來,扶著腰上氣不接下氣:“周小哥,周小哥,還不快去,有有被人欺負了!”
周複腦中“嗡”的一聲,他穿越以來,如果說有什麽是他的死穴,那就是家人!左右看看,也沒什麽趁手的家夥,抄起門邊的掃帚,拔腿往田大嬸說的南門奔去。
話說有有放羊歸來,這次卻貪圖新鮮,特意繞了個圈從南門入城,正行走間,忽聽到一處大宅子中呼喝聲連天,“梆梆”聲亂響,端得熱鬧非凡,門口且圍了一大堆人,不知在瞧些什麽。
有有本是少年人心性,好奇心頓起,隨意尋了根木樁把兩隻羊拴上,低頭便從人堆中鑽了進去。
卻原來是一個偌大的院中有十來人正在習練暗器,遠處立了個西瓜般大的靶子,靶子正中有個嬰兒拳頭大小的紅心,半人高的木柄插在一個方形的約三尺見方的黑色盒子中,也不知這盒子有什麽機關,反正只見到那靶子前後左右的不停晃動,速度頗快,仿佛有人在故意搖動一般。
那十來人站在三四丈外,輪番上前試射,所用暗器也各不相同,金錢鏢、鐵膽、飛刀、袖箭等等五花八門,只是看上去統統技藝欠佳,連擊數次,方才能有一次上靶,更不用說射在紅心之上了。
這時輪到一個眉毛濃得像毛筆直接戳上去的少年上場, 他用的是特製的飛刀,只有半個巴掌長短,連發數刀,刀刀上靶,卻全都釘在紅心左側,距離紅心始終差了兩三指的距離。
濃眉少年急了,只顧一刀接一刀的發出去,也不管身後有人輪候。
說也奇怪,其他人多試射幾次,便有人忙不迭地叫他讓位,這少年此時霸住了位置不讓,旁邊十多個人竟無一人發聲催促。
有有見少年橫眉冷目的樣子,動作越來越快,飛刀射出去距離紅心反而越來越遠,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濃眉少年手上功夫未到火候,耳力卻好,正自焦躁無比之時忽聽到有人在笑,想來多半是笑自己技藝不佳,一口氣哪裡還憋得住,頓時惡狠狠地轉過身來,目露凶光。
圍觀眾人無人不知少年來歷,見他這般凶相,全都嚇得不由自主往旁邊讓開幾步,猶如眾星拱月般把有有這個罪魁禍首凸顯了出來。
濃眉少年見一白發白眉膚色雪白的少女立於院門處,滿臉茫然,左右瞧瞧,又怔怔地看著自己,一副天真爛漫的嬌憨模樣,心中湧上來的那團火氣不知何故忽然消失的一乾二淨,當下只是冷哼一聲,不再理會。
他不計較,有人卻要刻意討好!
院中竄出一人,戟指怒目呵斥道:“哪裡來的鄉下丫頭,半點規矩不懂,還不快滾出去!”
“唐七中,唐門三第一,眼第一,耳第一,手第一。唐無中曾道:暗器,我不如七弟,光大唐門,七弟不如我。”——《武林英豪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