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提及到了煞麽……

　“說出來不怕乜老笑話，卑職對於修煉一途，也只是存在於摸索中，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不了解。

　關於破境入品也是一竅不通，至於凝煞，那我就更無從知曉了。”

　李清風十分誠懇，在修煉的事情上，他從來都是這麽誠懇的。

　乜忌眯著眼微微頷首。

　聯想之前他的表現，李清風總感覺他是在故作高深。

　“既然你對破境之事一無所知，那我恐怕就要多說幾句了。”

　行，請開始你的表演。

　李清風躬身拱手:

　“還請乜老指點迷津。”

　“你可知這世間種種，最為凶惡之物是何?”

　最為凶惡之物?

　鬼物?妖獸?還是他沒見過的精靈，怪物?

　李清風思索了一番，說出了自己心中答案:

　“我覺得是鬼物，凶狠厲鬼，最為凶惡。”

　“區區鬼物，不過蜰蟲。”

　“那是妖物?”

　“妖獸之類，雖有強大邪惡之輩，卻也談不上最為凶惡。”

　看到乜忌這樣說，又露出那副“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表情後，李清風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只是這個答案他也不是很確定。

　而且……

　幾年職場經驗的李清風很清楚，在想要教你東西的人面前，要裝不懂。

　哪怕已經懂了，也要說不懂。

　“這……卑職猜不到了。”

　“我料想你也猜不到，罷了，與你這一介凡夫顯擺這個，甚是沒趣。”

　這老頭就差把得意洋洋寫在臉上了，著實沒什麽出息。

　“乜老可否告知?”

　“這世間之極惡，當屬武人，匹夫一怒，血濺五步，惡煞一出，神鬼具散。”

　李清風眯起眼，這不就是血勇的注解?

　“武者?”

　“你以為武者能夠覆滅道門，定鼎九州十個甲子靠的是什麽?靠的不就是強大的實力，強大到所有人都閉上嘴。”

　“那為何大家對武者諸多貶低，粗鄙武夫，凡夫俗子之類?”

　“粗鄙武夫不算貶低，我等武夫向來就不拘小節。”

　李清風微微一愣。

　乜忌是武者?他之前一直說自己要登天求道，弄的他以為對方是道士。

　“想不到，乜老也是武者，那為何總是貶低武者凡夫呢?”

　“因為凡人武夫，稱不上是真正的武者。”

　“真正的武者?”

　“這就要說到我們今日之談，凝煞。”

　乜忌說到這裡，也收斂了自己的表情，正襟危坐。

　“武者破境入品後，和武者凡夫的差距，是所有修士中最大的，其原因，就是凝煞。

　煞，乃是世界凶惡之極所化，蘊含武者之肉體，精神，氣魄。

　再引邪入體，意之降服，邪血成煞，噩兆伴生，方可成魔。”

　乜忌說的有些晦澀，可李清風作為文科生還是聽懂了其中大概。

　可他所說的內容，實在太過於離譜。

　尤其是他如今已經掌握了一些修行途徑，才更覺得離譜至極。

　最開始肉體，精神，氣魄，這三點還算常規的東西，可以理解為武者精氣神之類的。

　可再後來，就開始不正常了。

　引入邪祟進入自己身體?再用自己的意志降服?

　這時候身體的血液就會變得邪惡，

爆發的邪惡之血，將會成為煞。 隨後身體便會產生噩兆，最終成為魔。

　“這……便是武者之道?”李清風的喉嚨有些發乾。

　他原本理解的武者，是突破身體極限什麽，武之人極也是如此形容。

　可現在乜忌對他說的，和原本他自己設想的情況，已經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呵呵，伱以為天下那麽多的武者，捕快，武備，破境的鎮魔人為何那麽少，和凡夫武者比起來，幾乎可以說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還不就是因為武者破境之難，遠超其他道途，從而換來至強頂尖的戰力。

　武者之煞，神鬼辟易。

　可單是引邪入體這一關，就卡死了將近七成人。

　再往後面意之降服，邪血成煞，噩兆伴生這三步。

　降服邪祟，融入自身，更是需要極為強烈的個人意志，極為堅定的信念。

　武者，成王不朽，睥睨天下之勢，才能融血成煞。

　最後煞成噩兆，才是真正武者第一境界，成魔。

　這些要求，對於普通武者來說，幾乎是宛若登天一般的難關。

　唯有身具血勇之人傑，凝煞容易一些。”

　李清風聽的心起澎湃，又有波瀾。

　乜忌所說的東西，無論是書籍，還是鎮魔司的前輩們，都是從來都沒提及過的。

　事到如今，他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鎮魔司那些人不在文本秘籍上，把有關於破鏡入品的事情寫上。

　也沒有在鎮魔武備的教習中，告訴大家應該怎麽做。

　引邪祟進入自己的身體這種事情，一旦公之於眾，確實會造成不小的風波。

　很多人在武備時期，就已經搖擺不定。

　武者修煉本身就最重心性，若是提前告知這些風險，恐怕很多人還沒到那一步，就已經打退堂鼓了。

　更不用說之後的噩兆伴生。

　李清風看向乜忌，之前乜忌身上爆發出來的那些怪異，或許……就是他的噩兆伴生吧?

　那種已經無法正常控制的狀態，已似非人。

　怪不得乜忌需要單獨住在這裡，甚至需要院牆圍起來。

　鎮魔司高官是這種狀態，傳出去的話，恐怕會引起諸多非議，這是朝廷無法接受的。

　李清風考慮過很多有關於煞的事情，最終他會從何處得知煞的具體信息?

　十九?丁免?又或者紅狗他們?

　沒想到居然是只見了兩次的乜忌。

　“原來如此，多謝乜老指點。”

　李清風虛心躬身，行了一禮。

　乜忌聊完破鏡入品的種種困難後，狀態也跟著松弛了起來。

　“你也不必多慮，你本身就具備血勇，破境之事比起其他人來已經容易許多。”

　“卑職曉得了。”

　李清風遲疑了一下，又繼續問道:

　“敢問乜老，如果決定要破境，那我現在需要提前準備什麽?”

　聽到李清風語氣淡然，並沒有因為自己所說的那些條件打退堂鼓，乜忌的嘴角微微咧起。

　他的牙齒很尖銳，早已不是正常人的形狀。

　“鎮魔司的引邪煞形，雖然各有變化，但總體上來說，並不會產生特別大的偏差，你可知為何?”

　李清風沉吟幾秒，立刻回答道:

　“鎮魔十二形意。”

　“沒錯，只要是修煉鎮魔圖錄的鎮魔司成員，本身煞形就已經固定。

　鎮魔十二形意，便是他們固定的煞。

　你既然選擇了鎮魔龍形，這個時候就應該考慮引何等邪祟入體了。”

　何等邪祟?

　李清風到現在對於引邪入體這一步，還處於雲裡霧裡的狀態。

　既然不懂，那就直接問好了。

　“卑職對於如何引邪一竅不通，還望乜老解惑。”

　“常規邪靈共有四種，那便是你所知的妖精鬼怪。

　其中與人為多，鬼物最是常見，以吸入鬼魂入邪，熔煉鬼物，為可鬼龍。

　鬼龍之能，隱於生死之間，可幻化幽靈，亦可通靈死者，缺點是靈氣稀薄，肉搏能力也是極差。”

　鬼龍?聽起來怎麽這麽爛?直接pASS。

　李清風是屬於不多嗶嗶的那種人，要選，肯定是選強大的。

　可以不是最強的，但也不能是這種聽起來就很弱的。

　“那其他三種呢?”

　“怪龍，以吞噬怪物怪異入邪，身披怪異，可為怪龍。

　怪龍之能，諸多龐雜，與吞噬怪異之力有關，肉搏之力最為強大，缺點是天地靈氣之溝通最弱。

　妖龍，以飲下妖邪之血入邪，妖邪供體，可為妖龍。

　妖龍之能，最為均衡，靈可呼風喚雨，肉可開山碎石，幾乎沒有什麽優缺點。

　靈龍，以奪舍精靈入邪，靈入百骸，精神質變，為了靈龍。

　靈龍之能，可吞天地日月精氣，壯大自身，靈能最強，缺點是肉身最弱。”

　聽到乜忌的一番介紹，李清風對於鎮魔龍形的四種形態，已經有了初步了解。

　他不由得想到十九。

　青龍……

　十九會變成青龍嗎?

　還是說變成龍爪龍尾龍頭的龍人?

　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李清風瞄了一眼乜忌，乜忌之前那副樣子，毫無疑問，他絕對是以吞噬怪物怪異入邪。

　想到乜忌的那種怪異形態，他很難想象十九變化的時候，是什麽樣的。

　“乜老說常規邪靈就這四種，那還有非常規邪靈呢?”

　“我就知道你要問這個，天地之大，自然不會只有這四種常規邪靈。

　總有一些十分特別，但又十分強大的特殊存在。

　它又是妖，又是邪，又是靈。

　它們是天地所生，並非常規的妖精鬼怪變異。

　這些特異的存在同樣可以作為邪引，只是它們的引邪之法，和普通引邪法門完全不同。

　我的天詭瞳，便是這樣的存在。

　至今我都還在摸索掌控它的法門。”

　李清風微微蹙眉。

　天詭瞳的樣子，實在很難形容。

　那種無數小瞳孔爭先恐後，互相擠壓的狀態，和怪物已經沒有區別了。

　“四大邪靈……特異存在……”

　李清風思索一番。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返回盧安府一趟，見見十九。

　只需要再一點命歸，他就具備了破境的條件。

　這比起其他人來，實在快速太多。

　而且練血也是小有所成，去見見十九，聽取一下十九的意見。

　畢竟乜忌修煉的看起來不是龍形，而十九是真正的青龍。

　她的意見還是很重要的。

　“多謝乜老，卑職知道該怎麽做了。”

　乜忌見李清風始終波瀾不驚，眼裡多了一分讚賞。

　“小子，今日我告訴你這些，你可知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卑職知曉。”

　“哈哈哈，引邪入體，便是武者之道，等我掌握了天詭瞳，我離天道便更近一步。”

　李清風再次蹙眉，這話他不是第一次聽到乜忌說了。

　可他總覺得……不太對。

　乜忌這時也發現了李清風的眼神:

　“何故這樣看我?”

　“我覺得引邪入體，只能算是一種晉升的方式，要說道，是不是有點太……”

　李清風沒有說的太透。

　只是覺得，乜忌的這番理念，和十九截然不同。

　“你一凡夫，也敢與我論道?”

　“每個人都有道，道便是自己內心遵循的道路，卑職心中有路，為何不可?”

　李清風說的自然坦蕩，那淡然的神態，讓乜忌一瞬間想起了十九。

　是了，他為什麽會偏向李清風?

　只是因為李清風和十九太像了。

　乜忌按住自己已經翹起來的一根觸須，低聲問道:

　“你也有道?那你的道是什麽?”

　“自是忠君愛國，報效朝廷。”李清風義正詞嚴，一臉莊重。

　乜忌嘴角抽搐，這種政治正確的說辭，實在讓人鄙夷。

　可李清風那種大義凜然的樣子，又讓他沒辦法反駁。

　怎麽反駁?

　人家要報銷朝廷，你還能說他不對?你是想造反嗎?

　“你一水賊出身，思想覺悟還挺高！”

　李清風沒有理會乜忌的嘲笑，一臉高潔: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 當光明磊落，即使身處逆境，也當屈身守分，以待天時。

　我雖是沙河一介水賊，卻時時恪守本心，從未做那偷雞苟且之事。

　報效朝廷，便是我之天道。”

　“好好好，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確實適合做鎮魔人。”

　“乜老過譽。”

　一番攀談，李清風和乜忌也熟絡了很多。

　乜忌給他的感覺……怎麽說呢，這老頭很怪，但人不算壞，有點傲嬌，有點神經病，別的都還行。

　今日之指點，李清風也是心懷感激。

　“乜老若是無事，李清風便回去了。”

　乜忌也沒繼續留他，只是在臨走之前，再次鄭重道:

　“你可知道我們為何叫鎮魔司?”

　此時乜忌的表情有些難言，似乎是有些不舍和遺憾?

　李清風不知道他在感慨什麽，但想到武者破境便是成魔，鎮魔一詞，已經有了答案。

　“鎮壓我們的魔性?”

　“是的，鎮魔司自然是要鎮魔，魔是何為?魔便是自己。

　鎮魔人從來都不懼怕戰鬥，相反，鎮魔人是最強大的武者。

　他們需要鎮壓的，唯有內心的自己。

　能夠堅守本心之人，才是鎮魔人。

　反之，便是魔。”

　李清風突然反應過來:

　之前乜老的樣子……

　“臥槽，這老頭該不會是要魔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