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快要六十歲的向中強,早已沒了當年的狠戾,取而代之的是滿臉和善。
在這些年裡,他無論是遇到誰,都做到待人和氣,哪怕是遇到當初的仇人,也能做到一笑泯恩仇。
可現在,他在受到季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後,氣息開始不穩,胸中逐漸翻騰,鐵青著臉。
按理說,區區小輩的挑釁,還不足以讓他這般反常。
但從季興的眼中,他看到了堅定專一,不可動搖。
總有一種感覺,若是不與之爭鋒相對,那便是束手就擒。
季興很年輕。
他有著老官員們所不具備的優柔顧慮。
越年輕越無懼。
越年邁越怕死。
這是人性,本質上對於時光的畏懼。
“季組長,年輕有為,未來可期。可惜說話張揚,無憑無據,難以想象我所執掌的炎藝,到底在哪個方面得罪了你,才讓你這般衝動。”
向中強縱有怒意,但表面仍然平靜。
“嗯,能夠讓向總這麽想我,也算成功了一半,我始終相信,就算是再大的龐然大物,在逐步削弱下,也終會獨木難支,面臨崩潰。今天這趟過來雖搬不動向總,但卻可以大幅度削弱向總。”
季興緩緩說道,溫和淡定。
在決定入駐炎藝之前。
季興首先調查的,便是向中強這個人。
向中強今年五十八歲,生於港島,年輕時因過於狠辣,深受賞識。
但他本人明白那條路是混不久的,所以在全國掃黑行動之前,他就來到了內地,並利用長年積累人脈關系,創建了炎藝。
此外,他更加聰明的做法是,知道本人是一個毫無文化的泥腿子,卻雇傭了一批高學歷人群。
至此,炎藝便一路高歌猛進,順風順水,直至成為知名的文娛集團。
而想要搬倒向中強。
第一目標就絕不能是他本人。
得是他身邊人。
向中強之所以能有今天,靠的就是長年培養的心腹們。
這些心腹不落網,向中強就能夠被撈出來。
反之,向中強就是棋盤上的一枚孤帥,只有就伏這一條路。
向中強是精明,他敢於判斷,善於判斷,這才打造出炎藝的今天。
但,他不夠強。
專業上的知識淺薄,讓他不得不去依賴一群高學歷人群。
而這些高學歷人群,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向中強駕馭了他們,但沒有徹底控制住他們。
他們到底在向中強的眼皮子底下撈了多少油水,估計他本人都不知道。
向中強出事,這些核心的高學歷人群可以做到團結,想法設法保他。
可一旦是這些高學歷人群內部出事呢?
季興無法預知未來,卻很想親眼見證。
“季組長,莫非是找到了什麽?”
向中強眉頭一皺,分不清是真還是假。
魏遲不是說一切都整理乾淨了嗎?
怎麽還能露出馬腳?
“向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那堆陳年舊文件,不是擺在那裡嗎?”
“季組長確定是我們炎藝的?”
向中強不願相信那些文件是出自炎藝。
因為真正的文件,全都被他鎖在了外頭,鮮有人知道在哪。
除非有人背叛他。
但他相信那幾位老夥計絕不會如此,唇亡齒寒的道理,他們不可能不懂。
“那我請問,向總又是哪來的自信,確定那些文件不是炎藝的呢?”
季興笑著問。
“哼,如果是真的,季組長何不展示給我們看,需要在這裡長嘴多舌?”
向中強開始懷疑季興並沒有掌握到充實的證據。
“向總誤會了,我只是想跟您多聊聊,看看您是怎樣的人,之後才能對症下藥。”
“現在看出來了?”
“嗯,比我預想中要簡單,正準備動手呢。”
“你動一個我看看。”
向中強凝視著季興,惡感在眼中充斥。
季興的牙尖嘴利,盛氣凌人,成功激怒他。
這麽多年了,向中強還是頭一次如此生氣。
對方的不知好歹、得寸進尺,已讓他忍無可忍。
“憤怒?你憑什麽憤怒!多少人因你走向深淵?多少事又因你變得毫無法紀可言?”
“向總,在憤怒之前,你有沒有想過因你的存在,到底誕生了多少禍害?”
“你有想過那些人的憤怒?你有理會過那些人的無助?你沒有,你拋開了家國,拋開了未來,眼中只有該死的欲望以及惡墮!”
“你知道我要做什麽嗎?我要讓你同樣感受到憤怒,同樣感受到無助,讓你學會感同身受,教你做人!”
“今天我不止要動你的根基,我還要搖晃你的根基!給我睜大眼睛,好好看著!”
向中強的憤怒,成功牽引起了季興的憤怒。
這些利益熏心者,永遠隻做利己的事情,從不會顧慮他人,哪怕一絲也不會。
讓他們這些人隻接受法律的宣判,還不夠。
得讓他們也要體驗那些令人生不如死的負面情緒!
只有這樣,才能稍微對得起那些受害人。
“魏遲、嚴仕澄、喬用廣、朱繼先、殷士邁、鍾余、吳興仁...”
季興一邊向前走,一邊留下姓名。
他早在車內就記住了這些人的名字,短時間內可謂記憶深刻!
而被提到姓名者,皆都眼皮一跳,茫然地看著周遭。
待讀完第二十三位姓名時,方才停止。
也就在這時,季興走到了前方,拿起了那一摞陳年舊文件。
“你們涉嫌脅迫、傷害未成年人,並與諸多藝人簽定詐騙合同,逃避國家稅收。按照我國法律,即將對你們進行抓捕,驗證違法事件的原委,還請你們配合,否則我們將采取不必要的強硬措施。”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向中強更是眉角抽搐。
“信口雌黃!毫無根據!我不接受這種勒令!”
“你小子比老子兒子都小,還想動老子?你發什麽瘋?”
“小子,你說話最好注意點,這裡並不是你能夠肆意而為的!”
“他奶奶的,今天你小子動我們一個試試看!老子還真就不信了!”
“我不接受!都是假證據!假證據!”
炎藝管理層的暴怒,令場面逐漸不可控。
可他們怎麽弄得過國家警務?
季興冷漠低眉,寒聲道:“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