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落入地平線,黃承掐著點,從白骨宗趕到長樂台。
這裡人聲鼎沸。
從各地而來的數千名宗主,或男或女,一個個衣著華麗,穿金戴銀。
連黃承都沒有往日的樸素,在這樣的場合下,強調樸素或個性,被魔主瞧見,認為是他們對宴會不重視,很可能一條命就丟了。
他特意換上一身金燦燦的華服。
頭戴鳳凰羽冠,讓慈祥和善的面容增加幾分華貴之氣。
“白骨宗黃承,到。”
侍女大聲吆喝。
另有一名侍女笑道:“黃宗主,請隨我來。”
“嗯。”
黃承點頭,眼眸一掃長樂台。
整個場地都是露天,或者說以璀璨繁星為穹頂蓋在上面。
魔主的位置在圓月之下的高台,約有十幾丈,上有一輪金色的太陽,卻不會掩蓋那張渺小椅子的存在。
因為那是魔主的座位。
任何拉風的裝飾都不能將人目光引走。
黃承瞄一眼空蕩蕩的椅子,又收回探尋視線,眉目低垂,小心隨侍女穿過道路,前往自己的座位。
宴會座位看似星羅密布,雜亂無序,其實裡面自有一套規律。
首先是不能擺在高台前的表演場地。
其次,座位的遠近按照宗門的等級排,甲級最靠近魔主高台,己級是最外圍。
在座位外,尚有紅衣銀甲的影密衛以及一些普通的侍衛維持現場秩序。
黃承落座,和旁邊的人對視一眼,看出彼此眼底的擔憂,卻沒有開口交談。
那些小宗門的宗主因消息閉塞,單純認為此次大宴就是為慶功設立。
他們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在那裡相互聊天,笑得好不痛快。
黃承凝視羽觴,懷疑魔主正在暗中窺視眾人的反應。
再等一會,十二宮的宮主陸續趕來。
他們的位置也在高台,就是高度和魔主不一樣,在高台的半腰處,面向底下的宗主們。
眾人不再喧鬧。
誰都知道,十二宮主齊聚,意味著魔主即將登場。
“嗷!”響亮的龍鳴回蕩在長樂台上空。
巨大陰影在座位一閃而過,黃承側頭,黑龍繞著高台纏繞兩圈。
偌大的龍首擱在台上,黃金豎瞳盯著台下的宗主們。
白玉京從龍首一躍而下,走到金日前的高背椅,側身落座,望向底下的數千人。
“屬下參見魔主!”
從十二宮主到最遠處的己級宗主,齊聲喊出這句話。
山呼海嘯般的忠誠話語無法掩蓋頭頂那一道道文字,白玉京抬手虛壓,開口道:“東瀛不自量力,妄圖進犯天都皇朝,被天水宗主商守全擋在龍骨山外。
賞天雷竹三百斤、靈露水百斤、碧玉草……”
聽到魔主念出的賞賜,商守全差點笑開花,天雷竹能夠用於煉器。
靈露水是煉丹的好材料,碧玉草是療傷藥浴的重要草藥。
這些賞賜,每一樣都是非常珍貴。
自己賺大了!
商守全腰杆挺直,將阿骨打端上來的賞賜全部收到儲物戒指內,大聲道:“謝魔主賞賜。”
“為天都皇朝效力,這是你應得的獎勵。”
白玉京眼眸掃過下方的人,道:“慶功宴開始。”
……
長樂台的慶功宴極其奢華,
桌上的佳釀瓜果、美食不用說,視覺盛宴不能少。 有人驅使六頭鳳凰在天空翱翔,變換姿勢。
有人用法術製造絢爛的光雨。
五光十色,連漫天繁星都被光雨蓋過。
那些光雨落在桌上,化作精美的食指姑娘,翩翩起舞,又如夢中的情人,在悄然間消散,令人倍感惋惜。
各種樂器的聲音混合奏響在長樂台,美人在台上扭動腰肢,衣裳一件件飛走。
數頭麒麟被趕上台,美人們猛然撲上去,用指甲撕開它們的肉體。
噴濺的鮮血落在美人白嫩肌膚,麒麟在痛苦掙扎,兩者形成強烈的視覺衝擊。
引發觀眾叫好。
白玉京心不在焉地喝一口酒。
高處的風吹拂在體表。
他回過神,低頭。
紅衣銀甲打扮的身外身和阿骨打交流後,朝台上點頭。
白玉京假裝收到某種消息,實際是聽到阿骨打說準備好了。
他放下酒杯。
無需多言,台下的眾人一直在偷偷打量上面,配合魔主的心情喧鬧。
當他臉上沒有笑容,底下的歡笑轉向沉默,死寂如瘟疫一般擴散。
表演戛然而止,表演者紛紛退場。
黃承不緊不慢地喝一口酒,心想,正事來了。
“諸位,東瀛犯我邊境,竊魂門身為甲級宗門,非但不禦敵,反而臨陣脫逃、劫掠同僚物資,試圖逃出天都皇朝,其罪當誅!”
白玉京說到最後一句,聲音滿是殺氣,“帶上來!”
暴喝落下,影密衛從外面扛著巨大的長方形鼎入內,前面豎著青銅柱,鼎身兩側跪著四百三十二人。
一個個沉默不語,腦袋伸進鼎內。
他們是竊魂門有道基的修士。
沒道基的凡人都被安置在天都山脈工作。
白玉京不想追究那些人的責任。
好處沒有享受,追責反而要一起承擔,哪有這樣的道理。
“百無禁忌,由你處刑。”
“是。”
百無禁忌從座位起身,一躍到煉魂鼎上。
這是他按照霸刀一心齋要求打造的處刑法器。
只可惜,尚未派上用場,那位就死了。
一直被百無禁忌雪藏,到現在才有機會檢驗效果。
“煉魂鼎能將人的魂魄抽到前面的青銅柱中,體驗如烈火灼燒的痛苦,少說要哀嚎一兩年,多則七八年才能消散。”
百無禁忌向在座的嘉賓介紹這個煉魂鼎,手往青銅柱一拍,法力隨之灌入其中。
青銅柱猛然一震,紋路沿著鼎身蔓延,原先面色木然的竊魂門人紛紛驚醒。
“混蛋!你不得好死!”“魔主饒命啊,都是夏舟乾的好事!”“哈哈。”
謾罵、求饒、崩潰,各種聲音瞬間響徹宴會。
披頭散發的夏舟想要反抗,卻無法動一下,法力被封在丹田,只能破口大罵,“魔主,我日你個仙人板板!”
兩道無形的光芒從青銅柱身射出,如利刃斬斷他們頭顱,也斬斷喧鬧。
一顆顆腦袋落入鼎內,嘩嘩的鮮血往下流。
類似透明的魂魄被青銅柱吸納,原先光滑的柱身湧現一張張人臉,正在嘶吼哀嚎,再也無法罵誰。
白玉京默默注視台下。
大部分宗主嚇得表情大變,他們驟然從歌舞酒宴跳到這樣殘酷的處刑畫面,心裡難免不適應。
這是白玉京選擇中途處刑的原因。
但這樣的震懾僅能用於一些道基不夠高的修士。
對那些實力強勁的魔道修士而言,煉魂本就是一種常見的手段,不足為奇。
白玉京把玩手中的酒杯,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壓過竊魂門眾人的慘叫,“忠誠是很好的品德,你們有嗎?”
“我等誓死效忠魔主!”
甲級宗主們坐不住了,乙級宗主也紛紛起身,進而帶動全場的宗主,全部起身向他宣告忠心。
“很好,我相信你們。”
白玉京眼眸一掃。
百無禁忌領悟他的意思,雙手掐訣,往鼎內的血池打入一道光芒。
只見鮮血翻滾,連帶著一顆顆腦袋升起,分成數千道支流,落入在場宗主喝酒的羽觴內。
鮮紅的血上飄蕩芝麻般的蠱蟲。
那一顆顆腦袋落在甲乙部分宗主的案前。
“喝下這杯蠱酒,用行動證明你們對我的忠誠。”
白玉京面色冷酷地命令他們。
百無禁忌用隔岸觀火的心態和語氣,笑眯眯向眾人介紹道:“這是我培養的子母蠱。
諸位喝下的蠱酒是子蠱,它們將依附於你們的魂魄或者元神,慢慢吞噬。
但不用怕,只要將母蠱產生的黏液煉製成丹藥,給伱們服用就能讓它們安靜下來。
不要有小心思,子蠱遇到攻擊就會自我繁殖, 速度絕對超乎你們想象。
一旦增殖,我們這邊的丹藥不夠用,你們只有死路一條。”
白玉京在思考如何將竊魂門事件擴大化上,想到用某種手段強行控制部下的生死。
恰好百無禁忌有這種手段。
真是合格的魔道修士。
“你們只要忠誠我就不會有問題,還是說,你們和竊魂門的夏舟一樣,想背叛我呢?”
“嗷!”
黑龍朝下一吼,響亮的龍吟聲回蕩在空中。
在座的甲級宗主,無不面色大變,視線掃過桌前人頭,又相互交錯,希望某人率先開口。
誰都行!
只要在這個場合振臂一呼,大家必定跟從!
砰!
一巴掌拍在案幾上,吸引所有人的視線,慈眉善目的老人怒而起身。
好!在場宗主心中大喊,不愧是天榜第一!
先前他們有點不服,現在服了!
影密衛的視線頓時落在黃承身上。
白玉京居高臨下道:“你不服?”
“屬下對魔主忠心耿耿,您何必要說這種傷人話,不就是一杯蠱酒嘛。
就算是百杯,屬下也能一口氣喝光!”
黃承對魔主想要采取更暴虐的手段控制部下,心裡早有準備。
他壓根不懼子蠱,直接端起羽觴,一口氣將蠱酒喝光,咽入腹部,又大大方方向所有人展示羽觴。
一滴沒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