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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狄浦斯的回流》一十七.斷頭案(一十一)
  “我們幾比幾了?”

  “這盤是六比三,要打完這一局嗎?”

  周末的市體育館,空氣又濕又熱,若有若無的汗臭味和消毒水味混在一起。安德魯一屁股坐在外圍的位置上,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布萊恩輕輕松松地墊步過來,不斷地空揮自己的網球拍,活像一頭澳洲的袋鼠。

  “你三我六?”

  “不,我比你多三個。”布萊恩懶得走道,翻欄杆到觀眾席挨著安德魯坐。

  安德魯聽了就推開他,趕到兩米外的位置去坐:“你走過去點,一股子汗臭。”

  “不打了?”

  “不打了,我最近身體是真不太好,”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左腕還使不上勁,角度一大就疼得要命。”

  “不過啊,今天怎麽想著叫我來打網球了,”安德魯拿著網球拍一撥布萊恩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我記得我以前周日邀你打球,你不是都說要和老婆孩子過嗎?怎麽?老婆孩子不要你了?”

  布萊恩在那裡拋球玩,被這麽一撥弄網球滾地下去了。他一面矮著身子到處找球,一面說:“孩子今明兩天要去親子郊遊,我本來說是要去的,結果警監晚上找我吃飯。唉,能怎麽辦呢?周末不就只能自己過了。”

  “搞得我還是一個替代品。”

  “你是我的男情人。”布萊恩朝他舞眉弄眼。

  “滾。”安德魯笑罵。

  布萊恩賤笑道:“是了,你看不上我的。就是不知道你親愛的蘇珊娜小姐去哪了?你前兩周不是和她一起去旋轉餐廳吃飯了嗎?”

  “你怎麽知道的?”

  “我和我女兒就在你們後頭呢。”

  “你家夫人呢?”

  “我老婆脾氣可太大了,我現在有小心肝了,這還叫她這個黃臉婆做什麽?”

  安德魯嗤之以鼻,“你敢不敢在她面前說一遍?”

  布萊恩承認起來倒是面不改色,“不敢。”

  兩人笑了一會,布萊恩正色說:“不過這回確實是想和你抱怨抱怨,講講閑話。”

  作為專案組的組長,案子這麽久沒有進展,布萊恩目前壓力真的很大。更別提今晚警監要找他吃飯,到時候又不知道應該怎麽糊弄。

  “桑松·安東尼奧這塊目前是真的又陷入了瓶頸期啊。什麽東西也查不到,什麽東西也看不出。偏偏現在希臘裔集會鬧得越來越大了,怕不是過不了幾天就會上紐約周刊,”布萊恩做了一個斬首的手勢,“要是真的全國都知道了,我查了幾個月都沒出成果必然是第一個被下刀的,到時候我估計也得和那些受害者一樣懸屍示眾了。”

  安德魯想了想,“話說啊,那家夥好像半個月沒有動靜了。按時間規律,下一個受害者應該也快了吧?”

  “不好說,現在時間規律都不好看了。真的是越研究越出錯。”

  安德魯斜眼瞥布萊恩,沉默了一會說:“但是我看你平常倒是沒表現出來,你也是很能藏住心思的。就沒想過主動跳出來,別在這裡死磕了?今晚吃飯和警監談談吧。”

  “別想了。要是警監答應我肯定早就收拾東西走人了,”專案組負責人歎了口氣,將手裡的網球一拋一接,“結果呢?我和警監現在都是騎虎難下啊!”

  “煩死啊煩死,什麽時候那家夥可以主動跳出來啊。他到底是怎麽做到一連犯這麽多起命案還讓人抓不到把柄的?”布萊恩惱火且無力地空揮了幾下網球拍,

“他不會是啥開膛手傑克轉世吧?他但凡寫下什麽犯罪通告呢?”  “我和你說先把那人留著吧。”

  布萊恩丟了個網球到安德魯臉上。“砰”地一聲悶響,是個人都聽著都疼,但是安德魯卻跟沒事人一樣撿起來在地上丟著玩了。

  “現在好了……”

  網球在地上一磕,往上彈了有兩三米高,而後又如同比薩斜塔上的鐵球一樣直直地下落,被安德魯穩穩接住。

  “……連頂缸的都都沒有了。”

  安德魯又是衝地上一扔。

  “艾倫·約翰尼也就符合桑松·安東尼奧一案,我們查的是連鎖案。如果用他結案了,之後還有新的受害人怎麽辦?還頂缸,詞都用錯了,那時候我拿你頂缸好了……”布萊恩劈手一奪,結果被網球打得指甲都裂了,“操,丟個球你使這麽大力做什麽。”

  安德魯把他的手強行扳過來一看,這家夥的指頭稍微有點腫、指甲也折掉了半截。這傷對他們來說是不算嚴重,不過這幾天左手怕是不怎麽能辦事。

  “你就別手賤啊,”他說,“要找人看看外傷嗎?”

  “不,我回去自己隨便治一治就好了。不過啊,這叫使不上勁兒?你手勁什麽時候變這麽大了?”布萊恩抽回手指吮了吮傷口,同時他還不忘揶揄安德魯,“怎麽網球還打不贏我?”

  安德魯怔了怔,抬起自己的左臂。它相較於臥床時肉眼可見的豐盈起來了。場上的風扇一掃,汗水打濕的手臂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根根汗毛豎起,就好像單細胞生物的鞭毛一樣。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錯覺吧。”

  “你在說什麽?怎麽最近神神叨叨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提起一旁的衣袋子拍了拍布萊恩,“沒什麽。是時候走了,我們去衝個涼吧。”

  ………………

  周日是他久違的複診日。

  打完了球,安德魯也懶得提著換下來的衣服去看病,就將袋子寄存在了體育館裡,搭車到了醫院樓下。

  聖胡斯醫院是棟老建築,在當地建了有七十多年了,還是一戰時修的。多少年沒有大修大建後,到了今天已遠比不得州立醫院的規模了。爬山虎濃綠得喜人,如今已是長滿了醫院兩面的磚牆,微風吹過,沙沙作響,仿佛林中湖泊陡生波瀾、掀起一陣綠浪。正是下午四點的時候,從前門進去,夕陽透過天花板上的圓形天窗斜照進來,在昏暗的大廳曳出一條暖黃色的大道。

  左右都是排隊掛號的玻璃窗,有的掛口腔科、有的掛皮膚科、有的掛外科……也不是每個窗口都有人。要是碰到想掛的科沒有人在,還得把其他窗口的人喊過來幫你搭把手。

  安德魯掛了號,就直接上樓找醫生了。

  空氣中漂浮著醫用酒精和碘伏的氣味,走廊裡也是昏昏暗暗的,只有幾個人或站或坐地在門前等號,抽煙的還把煙頭往腳底一蹭,就地扔掉了。

  過了幾個人,門後面“吱呀”地走出個醫生,拿手指點了點安德魯示意他進門。

  “二十多天沒見了吧,安德魯警官,”他之前的主治醫生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接過安德魯手裡的東西,“怎麽?複職還順利嗎?”

  “也就那樣吧,”安德魯撫摸著自己手背上的紋路,“湊合著過。”

  “最近排泄方面沒什麽問題吧?”

  “沒有,都還好。”

  “那身體有什麽不適的地方嗎?”主治醫生列舉了幾個可能的症狀,“腹痛,頭暈或者食欲不振之類的。”

  “有點失眠,還就是腕關節疼的厲害。”

  “腕關節?”醫生拉下眼鏡,“哪個腕關節?”

  安德魯擼起袖子指給他看,“左手腕關節。”

  “能動嗎?”醫生上手活動安德魯的左腕。

  醫生五六十歲了,稀疏的淡黃色頭髮,走起路來一顫一顫的。他的皮膚有種老年人特有的松弛和細膩,感覺就像東方的絲綢。

  “角度大了就痛……對,這樣就疼。”

  “多久了?是不是扭傷?”

  “有半個多月了吧?”安德魯說著抽回手,放下袖管。

  醫生沉思了一下,然後打了份單子給他,指著這些一一給他介紹:“你先去采個尿樣、然後去拍個CT,因為你不是植入了幾個鋼釘鋼板,還有顆子彈沒取出來嗎?等你結果出來了,再過來找我,我在這裡等你到六點。”

  安德魯照做了。

  所以說聖胡斯醫院是真要倒閉了。他要去尿樣,結果連一個排在他前面的都沒有。醫生、護士們在辦公室裡、值班室裡該打牌的打牌、該說笑話的說笑話,有時候辦公室裡有沒有人都不一定。

  CT要在住院部去做。他穿過住院部和門診部之間的小花園,發現花園裡盡是雜草,灌木抽芽生長得參差不齊,就連楊·胡斯雕塑底下玫瑰花也東倒西歪、亂開一氣。

  一直到CT成像結果到他手中,整個過程都沒超過四十分鍾。而等他慢悠悠地重新爬到門診部三樓,主治醫生的門也是敞開著,是一個病人也沒有。

  “醫生,”他回來時推門而入,將所有結果丟在桌子上,“我CT和尿驗結果都出來了,您看看吧。”

  醫生顫顫巍巍地戴上眼鏡,依次認真看過了幾張報告。

  “你身體都還好,不錯不錯,康復的還挺好,”他湊近CT成像結果,“就是你最近可能血糖有點高,得注意一下飲食。”

  “對了,”醫生說,“你最近是有些失眠吧?不嚴重吧?”

  “只是偶爾有點失眠罷了。”安德魯說。

  “這個是很正常的,你要是實在受不了,”醫生點點頭,低頭開始找自己的鋼筆,“我給你開個單子,你今天走的時候可以去拿點安眠藥。”

  安德魯看著醫生在那裡寫字,一時沒忍住。

  他問:“醫生,我的左手手腕沒問題吧?”

  “手腕?”

  “嗯,對,手腕。”他拍了拍自己的左手。

  老頭疑惑地重新審視了一遍CT圖,奇怪安德魯為什麽要再提一遍,他搖了搖頭:“沒問題啊,你的手腕又沒有受過傷,現在健康的很,你可能是不小心扭傷了吧。你要是擔心,我們還可以給你的手再做一個磁共振。”

  磁共振就算了,現在做恐怕得明天再過來吧。

  安德魯拒絕:“不,不用了。”

  “行吧,”醫生簽了名後將紙條遞給安德魯,“想拿藥的話就自己去藥房拿吧。”

  健康嗎?

  所以說……唉,別想了,但願如此吧。

  安德魯將紙條揣進口袋裡,道謝離開了。

  藥房在門診部大樓第一層。警司回到那裡時,兩側窗口已經幾乎沒有人在那裡守著了,只有一個標注“夜班專用”的窗口裡有個年輕女士在用晚餐。前台的服務員剛剛離開,梁柱上的大鍾時針已經落到了羅馬數字的“十八”上。

  前門現在已經半閉起來,射出一線如血的霞光。一隻麻雀不知道什麽時候飛了進來,在無人的醫院大廳間“嘰嘰喳喳”地四處亂跳,在他靠近撲打著翅膀飛著離開了,沒入了醫院深處的黑暗之中。

  藥房裡面倒是還亮堂堂的有人來人往,白熾燈“滋啦啦”地打開,一列列鐵貨架塞滿了房間,前門直接對著街口敞開。

  安德魯掀開門簾矮身進去,正對面的就是在結帳的三四個人。

  前台小哥一邊看島國漫畫書,一邊給他指了個貨架叫他去拿藥。

  “你這單子只能拿兩盒,多了不讓帶走的。”他頭也不抬地說。

  藥房裡一排排貨架上滿滿當當的是藥盒子,上面標注著各式各樣的拗口難念的名字。安德魯拿著單子一個個地對過去看,饒是這樣也幾次對錯了名目。

  而在這之中,他幾次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藥盒——是的,那是之前他查到的桑松·安東尼奧的安眠藥。他拿起來對著光湊近了看,這個叫什麽“奧施康定”來著,是今年的新藥嗎?阿片類藥物,看起來產量挺高。

  “警官,你最好還把這盒藥放回去,”一個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前台正看著你呢?”

  是艾倫·約翰尼。

  安德魯回頭過去。這個工人如同鐵塔一般在他身後站著, 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艾倫·約翰尼扭曲地咧嘴笑著,牽扯到傷疤的面部肌肉疼痛地抽搐著,在臉龐上擠起一個個疙瘩和凹陷,看起來不像笑反倒像為了哭。他的脖頸之間有一道線,其上是烈日曬黑的皮膚,其下則被衣物遮蔽呈棕黃色。

  安德魯面不改色地將藥盒放了回去,推了幾步,“我只不過看看罷了。倒是您啊,約翰尼先生,我們好久沒見了。”

  “倒也沒多久,不過半個月左右罷了。”

  “那也夠久了。”

  艾倫·約翰尼搖了搖頭,問道:“您在找什麽藥?”

  “這個,你有頭緒嗎?”安德魯將紙條展示給他看。

  “這個藥在左邊一點,您剛剛可能錯過了,”艾倫·約翰尼說,“您是要幾盒?”

  “兩盒。”

  “在這裡。

  他從一旁的貨架是取出兩盒安眠藥,放在安德魯手中。

  今晚艾倫·約翰尼一如既往地穿著工裝,只是這次他手上提著一袋藥物。出於一定考慮,安德魯還是姑且問了問他來這裡幹什麽。

  “您來藥房是因為什麽毛病?當然了,您不想說就行。”他指了指對方手提的袋子說。

  艾倫·約翰尼提起手中的不透明塑料袋說,“啊,昨天晚上空調開大了,不過是拿些感冒藥罷了。”

  “是嗎?最近還是要注意身體,”安德魯揚了揚手裡的兩盒藥,假笑著道別,“謝謝了,那我就先走了,再見。”

  他也說:“當然了,安德魯警官,我相信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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