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9.13富春市郊區)
許渡任慢慢睜開眼,疼痛如一陣陣潮水襲來。
“你為什麽要打我?師……傅!”
回應他的只有風聲和隱隱的車鳴聲。
許渡任心中一片疑惑,醒來時,徐風已經倒在地上,倒在一片血泊中。
(1992.夏.東汀村)
兩個少年在富春一中的操場嬉戲打鬧,燕子低飛,柳葉蕩漾,處處散發著生機。
“喂,你想上哪個大學,想好了嗎。”
其中一個高個子少年說道。
“我啊,恩——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個子稍矮的回答到。
“我想去富春警校,離我家也近。”
“那好啊,你這麽有文采,花言巧語的不得升到局長?”
“那是,小徐啊,以後就要叫我公田局長了哈哈哈。”
“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兩個少年不再說了,拿起石子互相扔了起來。
“靜如伏蟬悄度日,土味橫行遭蟲戲。得夏灼光三分照,亮與世間一嘶啼。”
“好詩啊,你這……唉,要是我能像你一樣就好了。”
後面半句他沒說出口,隻說出來好詩。
兩人不是別人,是徐明哲和公田釗。
他們是高中同學,同窗之余也是生活裡的好朋友。
徐風當上村長以後,公田釗家裡比較困難,徐風就經常幫忙,因為他是老村長收養的孩子。
這麽一來二去,兩個人就更親更近,同床共枕,同路而行,同簷而學。
徐明哲文化不如公田釗高,公田釗從小就有文化,他寫的詩還上過市中學生文化報。
傳到村裡,眾人都是讚不絕口,都說村裡出了個秀才。
徐明哲到現在還記著哪句詩,那堪為天人的絕句。
“同窗八百皆俗客,筆墨隨揮著真章。一劍寒光小兒畏,笑問身後誰人窺。”
雖然一直是好朋友,但學習上的差距很大,公田釗是穩上警校的,但徐明哲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公田釗肯定毫不吝嗇的教徐明哲,但徐明哲真的天資不佳,學了半天成績不增反降。
不僅公田釗發愁,徐風也束手無措,他就希望自己家能出一個大學生。
因為徐風恰好錯過了高考,本來次次考中學第一,但是由於父親病重最終不得不去村裡照護病危的父親。
使盡了所有辦法,高考馬上就要開始了,徐明哲抱著搏一搏的態度參加了高考。
結果不出所料,徐明哲是苦著臉回家的,路上公田釗不停安慰,但是徐明哲還是低頭不語。
到了家,徐風看在眼裡,但是還是問道。
“考得怎麽樣?”
“不太好。”
“沒事,我也準備好了,你能考上的。”
徐明哲好像瞬間有了希望,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抬起頭目不轉睛的看著徐風。
“怎麽……辦?”
“你把公田釗的考號告訴我,還有姓名生日什麽的,你跟他最熟。”
“啊?爸你要幹什麽?”
“哦,我替他查查分,一會我也替你查,我認識教育局的人,我就是鼓勵鼓勵你,別想太多,我說我準備好接受你考不上了。”
“哦……”
徐明哲頭瞬間又垂了下來。
蟬聲嘶鳴,跟這個焦躁不安的夏天一樣,徐明哲也焦躁不安,在出分前,他已經做好了留在農村種地的準備,
最後還是忍不住大哭一場。 終於,在夏天即將消退之際,他迎來了自己日日夜夜無數猜想的答案。
竟然考上了。
消息是徐風告訴他的,高考滿分710,他考了589分,被警校錄取了。
父子倆好一陣高興,並準備把好消息告訴公田釗。
雖然徐風顯然不太樂意,但是徐明哲還是在第一時間飛奔到公田釗家裡。
“我考上了!公田釗!”
屋裡沒人回應。
徐明哲不解,他應該在家的啊,一個考上大學的高中生,沒在家內狂歡也沒有來找自己團聚……
一個想法劃過了徐明哲的腦海。
他沒考上?
徐明哲立刻打消了這個想法,除非批卷子的老師批錯了,或者分沒登好,按他的水平沒有道路考不上。
門緩緩開了,迎接他的是一個面帶淚痕的少年,比起以往意氣風發的他,此時他蹉跎的像個瀕臨破產的投機者。
“你……怎麽了。”
幾乎和哭聲一塊湧出的話讓徐明哲猝不及防。
“我沒考上!”
公田釗栽在了徐明哲懷裡,他感覺到公田釗在顫抖,在抽噎,在深淵無助的哀嚎。
徐明哲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意外和驚訝已經讓他楞在原地。
路人看到他們倆這般情景,都繞著路走,不知道是瘋了還是癲了,還是瘋癲了。
高考結束,出分的那天夜晚是用歡樂和淚水交織的,就如同那晚掛著天上的月亮,有被烏雲藏住,有得發出幽幽月光。
公田釗的家裡鬧開了鍋,他的父親公田疏一向嗜酒成性, 對待這個兒子非打即罵,知道他沒考上大學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的母親在五年前就得了一場重病過世了,從此世上再無能護著他的人了,直到碰到徐明哲是對他最大的慰藉。
“公田釗,你給我過來!你沒考上,指著我養你是吧,我供你讀書,就讀了這個結果!”
公田疏揪著公田釗的耳朵,大聲叫喊著。
公田釗如同一個死人一般,麻木的接受著這一切,這一切太突然了,打的他錯不及防,打的他痛不欲生。
“不行,今天老子剁了你,你這個敗家東西。”
說著,公田疏走進廚房,在架子上拿起一把菜刀,轉頭來到公田釗面前。
公田釗臉色慘白,無動於衷,就好像被點穴了一般。
公田疏以為他跟自己較勁,認為自己不敢動他,更氣的冒火,今天非要砍他,看他躲不躲。
刀劍無情,人更無情,菜刀朝著公田釗腦袋上劈去,公田釗依舊不閃不躲,眼神呆滯。
正在千鈞一發之際,一人破門而入。
那人飛起一腳踹在公田疏小腹上,公田疏沒有防備,直接朝後仰頭摔倒。
不料後面木桌子上有根突出的鐵釘,公田疏後腦杓正磕在這上面,慘叫一聲,便再無聲息。
公田釗這才如夢驚醒,癡癡的看著公田疏,不知道是仇恨還是恐懼。
那人也知道不好,急忙走進查看,確認公田疏真的斷氣以後,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公田釗認得這個人,他是好朋友徐明哲的父親,徐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