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先派人稟報劉和,再將許攸帶到書房,並非外交國事,隻以普通賓客相待。
許攸見劉和態度冷淡,不悅道:“久聞劉公子敬賢愛士,屈己待人,原來皆是傳聞。”
劉和冷笑道:“吾所敬者,乃忠於大漢,有意為國效力之賢士,足下乃袁氏幕賓,與我交惡。先前險些沒我股肱大將,若非看在文遠面上,今日你非但見不到我,也休想再離開范陽。”
許攸臉色微變,強笑道:“徐水之戰,各為其主,在下也因此事被免職,想必公子也已知道,今非為公事而來。”
劉和起身道:“閣下有話直說,某諸事繁忙,若無要事,恕不奉陪。”
許攸本想以名士身份抬高自己,沒想到劉和不吃這一套,忙道:“公子且慢,在下正為糧草之事而來。”
“前幾日城內來了一大批糧草,莫非便是閣下運來?”劉和微微一頓,吩咐道:“我已下令府衙收糧,隻管運去便是。”
許攸冷笑道:“近來冀州加強邊防,嚴禁運糧,公子如此輕易便收走在下五十萬石糧食,未免異想天開了吧?”
劉和淡淡道:“先前幽州缺糧不假,但幸有義士顧念漢室,慷慨相助,已解燃眉之急,閣下若不願賣糧,隻管運回便是。”
“既如此,在下告辭!”許攸忽然態度大變,拂袖轉身,仰天大笑出門而去。
“且慢!”劉和抬手喝道:“閣下為何發笑?”
許攸在門口停下,扭頭斜睨著劉和,撚須笑道:“公子這欲擒故縱之計,對付那些愚蠢商販尚可,對我許攸卻是無用。”
劉和蹙眉道:“何出此言?”
許攸冷哼道:“吾料公子所得糧草,尚不足三成,斷難支撐到明春,更休提練兵出征。”
劉和雙目微凜,笑道:“吾已得五十萬石糧食資助,近來又收二十萬石糧,加上各地存余,足有百萬糧草,何言缺糧?”
許攸嘿嘿一笑,負手仰天歎道:“看來我許攸還是低估了幽州實力,看來此番費盡周折,實在多此一舉,如此便將這糧食運回。”
劉和忍不住勸道:“閣下那些糧食轉來運去,至少損失三成,還要耗費大量人力,沿途又有危險。若平價售出,尚可保本,何必如此麻煩?”
許攸看劉和露怯,愈發篤定猜測無誤,大笑道:“許某做事,最忌受人威脅,公子既然不缺糧,我寧可將其贈予袁紹,乃至付之一炬,也絕不會賣於你,告辭!”
“哼,許攸!”劉和勃然作色,厲聲道:“那些糧食既已運到,還想運走不成?”
許攸臉色微變,還是故作鎮定,站在門口對著外面侍衛高聲道:“堂堂漢室貴胄,大司馬之後,莫非要強取豪奪,失信於天下不成?”
如果不是邴原及時勸諫,劉和原計劃就是壓低糧價強收一波,先渡過這個難關,最後決定以平價收購。
許攸親自到范陽,他就知道瞞不過此人,現在看來果然如此,看看時機差不多,向張遼使了個眼色。
張遼急忙跟上去,將許攸勸回:“先生不必如此,有話好說!常言說得好:買賣不成仁義在嘛!”
不由分說,便將許攸連推帶拉,又請進屋內,陪笑道:“主公,許先生一時之氣,此事還有商量余地。”
劉和問道:“閣下如何斷定我幽州錢糧不足?”
許攸負手而立,冷笑道:“公孫瓚橫行幽州三年之久,不治民生,縱兵搶掠,
又將各地府庫物資運至易京囤積,官吏不滿,百姓怨憤,否則公子隻身到州內,何以能振臂一呼,便讓公孫瓚眾叛親離?” 劉和點頭道:“此言有理,但與我收糧何乾?”
許攸一臉精明,笑道:“張世平、蘇雙雖號稱中山大商,但也是在黃巾之亂以前,縱然家富殷實,數年隱蔽山中,糧食消耗必定所剩無幾。以吾推算,其所能提供糧食不會超過十萬,加上甄家湊足十萬已是萬幸。”
劉和疑惑道:“先生何以如此斷定?”
許攸撫須道:“以吾料之,張世平二人與公子早有聯絡,亦有意捐贈錢糧,但數量必定有限。若幽州府庫果然已充實,又何必故意抬高糧價,吸引各處糧商到此,不惜冒失信於天下之險收糧,豈非多此一舉,得不償失?”
“先生果然慧眼如炬。”劉和神色微變,請許攸重新入座,眉宇之間閃過一絲憂慮。
許攸暗中觀察劉和神色,心中大定,得意笑道:“一州之地,所需糧草何止千萬?公子此計,隻瞞得過那些不懂國事的商民,卻瞞不過我許攸。”
劉和見許攸識破計策,強笑道:“不過我已收到足夠多的糧食,先生若想提高糧價, 卻是萬萬不能。”
“哈哈哈,公子此言差矣!”許攸自以為已然拿捏劉和,大笑道:“幽州地處邊境,僅與冀州相鄰,而袁紹早已加稅收糧,冀州糧商皆困於半路,運到范陽的糧食最多不過十萬石而已,唯有我這五十萬石糧草,才能真正解幽州燃眉之急。”
“你怎知……”劉和大驚,坐起來卻又意識到自己失態,輕咳一聲,有些心虛地問道:“先生此來,便是為說穿此事,趁火打劫?”
許攸擺手道:“吾料幽州不僅缺糧,也急缺錢,公子如此冒險吸引糧商,若逼迫太甚,難免會鋌而走險。吾在商言商,行商講究和氣生財,何必鬧得兩敗俱傷?”
劉和暗自松了一口氣,態度大變,抱拳道:“不知先生此次登門,有何見教?”
許攸斜坐在榻上,揪著胡須掃視空蕩蕩的桌案,挑眉道:“縱然幽州急缺錢糧,但公子連杯茶都不上,豈是待客之禮?”
劉和頓時然臉色一沉,拍案喝道:“文遠,你怎得如此大意,將客人帶到,卻不叫人看茶,成何體統?”
“呃……遵命!”張遼一怔,躬身退下。
劉和指指點點罵道:“在下初到幽州,手下皆是些粗人,張遼一介武夫,不懂禮數,讓先生見笑了。”
許攸看破不說破,撫須道:“公子乃金枝玉葉,常年陪王伴駕,卻到這偏僻邊塞之地,與粗野之人為伍,實在委屈了些。”
張遼聽著二人議論出門,無奈地直撇嘴,好家夥,我配合主公演戲,還要平白挨一頓數落,這上哪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