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四更時分,人馬扮作河間援軍,從南路繞回,到城下叫門。
城上守軍報知嚴敞,此時天色正黑,難以分辨,嚴敞心中起疑,問道:“為何不白日再來?”
城下之人答道:“沮將軍言高陽已被圍攻,若白日來,必被敵軍攔截伏擊,故而連夜支援,請速開城門,恐驚動張郃。”
嚴敞問道:“可有沮將軍令牌?”
那人高舉一物大喝道:“令牌在此!嚴將軍,你竟敢違令,誤了軍情,你如何擔待?”
嚴敞哪裡看得清楚,雖然急盼援軍,但張郃就在城北,黑夜裡不敢貿然開城,猶豫片刻言道:“有勞將令牌送上城來。”
從城邊用竹籃放下士兵,前來檢查令牌,那人雖罵罵咧咧,但也無可奈何,來到護城河邊上,奮力將令牌扔過去。
哪知失了準頭,正好砸在吊橋繩索上,只聽噗通一聲便掉入河中,雙方士兵齊齊驚呼。
那人跳腳大罵道:“嚴敞,都怪你多此一舉,丟失令牌,你要負責!”
“怪我咯?”嚴敞瞪大眼睛,城外士兵一片叫罵之聲,讓他速開城門。
此時天色微明,看清那些人都穿著曹軍衣甲,但他都不認識,正猶豫之時,忽然西面城上鼓聲大作。
守軍急報:“將軍,張郃自北面殺到!”
嚴敞忙登上城樓高處,只見一支騎兵疾馳而來,後面跟隨大隊人馬,沙塵飛揚,彌漫在半空中,足有數千人。
“快放吊橋,開門!”
見來將敢出示令牌,嚴敞疑心其實已經去了大半,又見張郃所部人馬都殺到,趕緊傳令開城。
如果這支援軍被張郃趕走,沮授必會大怒,不願再發兵馬,高陽孤立無援,豈不被張郃拿獲羞辱?
此時張郃已追過城角,嚴敞大聲催促援軍進城,守軍張弓搭箭隨時準備禦敵。
就在他傳令準備拉起吊橋時,卻聽城門處傳來慘叫之聲,頓時心中一沉,大罵道:“我早知是張郃詭計!”
最後進城的士兵舉起刀劍,將吊橋繩索砍斷,敵軍突破城門,再看張郃飛馬到城下,嚴敞自知非其對手,往東門逃走。
張郃當先殺入城中,袁軍都知其勇,不敢抵抗,四散奔逃,直追向東門,大喝道:“匹夫不識時務,納命來!”
嚴敞剛從城上跑下來,正準備上馬,見張郃殺到,嚇得腿下發軟,竟未能上馬,趴在馬背上逃走。
但此時城門道內都是逃竄的士兵,擁擠不堪,急切間難以出城,隻好從馬背上跳下,跪地大喊道:“張將軍饒命,我願誓死追隨左右。”
張郃拍馬趕到,居高臨下槍指嚴敞厲喝道:“速叫眾人歸降!”
嚴敞眼皮直跳,忙站起來大喝道:“全軍聽令,降者免死!”
袁軍擠在城門口正自慌亂,見嚴敞投降,紛紛放下武器跪地投降,甚至有逃出城者又跑回來請降。
敗軍縱然逃回,就算不被懲罰,也會被其他人恥笑,而且主將嚴敞已死,他們很難再有晉升機會。
聽說劉和優待俘虜,不願從軍者還分土地,甚至還分媳婦,張郃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這等好事上哪找去?
此時王門已帶兵佔領府衙,張郃分兵把守城池,出榜安民,將一千多俘虜押到後營聽候發落。
帶著嚴敞到府衙,賜酒壓驚,笑道:“莫看袁紹兵多,實則敗局已定矣!你追隨本將,今後必有建功之機。”
嚴敞疑惑道:“袁紹經營冀州數年,
兵強馬壯,劉將軍新到幽州,立足未穩,將軍何以如此篤定必勝?” 張郃淡笑道:“豈不知上兵伐謀?袁紹看似兵多,實則人心各異,你當真以為河間援軍來得遲慢?其實沮授早已……”
說到一半忽然警覺,舉杯道:“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伱若能早些立功,將來與劉將軍會面,我才好舉薦於你。”
嚴敞心中暗驚,忙抱拳道:“將軍若有差遣,末將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張郃大感欣慰,與嚴敞推杯換盞,好言安撫,命他去勸降俘虜,等援軍到來時殺敵立功。
……
高陽敗軍逃往河間,半路正遇郭援領兵前來,得知高陽失守,忙就地駐扎,派人向沮授報信。
沮授接到袁紹將令,還在整備人馬,尚未發兵,聞報大驚,忙與參軍孟岱商議道:“劉和後發先至,必早有預謀。”
孟岱見沮授少見露出驚慌之色,疑惑道:“高陽小城,無關緊要,今大軍正要北攻易京,一並取回便是,何以如此憂慮?”
沮授眉頭緊皺,憂心道:“張郃奇襲高陽倒在其次,吾料范陽已有大軍南下。今主公未遵王命,有失人望,恐各地望風而降,若被劉和長驅直入,冀州危矣!”
孟岱猛然醒悟,言道:“文醜將軍已領兵北上,可先命郭援守博陵,以阻敵軍。”
沮授深以為然, 派人向郭援傳令,轉向西北駐守博陵,同時向文醜報信,請其加快行軍速度,馳援郭援。
文醜正領兵北上,得知消息心中不悅,沉聲道“沮授何等身份,竟敢號令於某?”
副將馬延道:“沮將軍向來多謀,我軍兼程而行,他卻還來催促,暗指將軍行進遲緩,延誤戰機,必是要將兵敗之事推在我等身上。”
“河間兵敗,與我何乾?”文醜勃然大怒,“老子絕不摻和他事。”
此時才到晌午,文醜卻傳令人馬就地駐扎,就近往堂陽家中訪親去了。
……
嚴敞回到營中,想起張郃之言,不禁想起先前在河間,沮授曾收到田豐來信,為免眾將疑心,當眾拆開先請眾人覽示。
信中只是敘舊,不過私人往來,眾人還讚二人情誼深厚,大為羨慕,此時想起來,便覺非同尋常。
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見援軍到來,嚴敞愈發懷疑沮授意圖。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想起今日勸降時許多俘虜取笑他,腦海中盡是被張郃在馬上威懾呵斥的情景。
若非沮授故意拖延,他何至於跪地求饒,在眾人面前顏面掃地,受此奇恥大辱?
嚴敞本就被迫投降,此時越想越氣,乾脆趁夜逃出高陽,來向袁紹告密。
王門正在巡邏,聽聞嚴敞逃走,趕忙前來稟告,張郃卻笑道:“某早知他並無降意,任他去吧!”
王門言道:“嚴敞已知城中虛實,此去必為大患。”
張郃冷笑道:“漏網之魚何足道哉,某必親手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