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科接到了薇薇安快遞回來的簽了字的合同，他有些困惑。

　　他不相信圖行科技真的解決了問題，但如果他不簽字的話，未來出了問題，責任就在他這一方，他絕對不想面對林主任的怒火。

　　他決定再確認一下，拿起電話打給了薇薇安。

　　“薇薇安，合同收到，多謝。就是提醒你，合同簽字後，就有了法律效力。而我這邊要看到你的保函，才能付款。如果合同生效，你們的保函遲遲不能到位，那我們可是要追究法律責任的。”

　　“知道了，羅科。謝謝您，還這麽認真的提醒我們。我們只要簽了字，就一定會認真履約，您放心。順便問一下，您這邊什麽時候能把簽字蓋章的合同發回來。您的合同簽了，我們才能處理保函的事情。”

　　羅科長道:“林主任這些日子沒有出差，一直在中心。只要你確認沒有問題，我現在就去找他簽字。只是最後再提醒你一句，我們的下半年任務很緊急，這件事情不是兒戲，請認真對待，否則後果我們都承受不起。”

　　薇薇安笑道:“羅科，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再次謝謝您。只是，您反覆強調風險，似乎對我們不夠信任呀。我也可以再次向您保證，我們會認真履約。您要是真的信不過我們，這合同您不簽也罷。但這肯定不是我們的問題。”

　　羅科心頭火起，但忍了忍，隨即乾笑道:“政府采購，項目緊急，我做為相關人員，肯定要小心。好的，你確認沒問題，就好。”

　　薇薇安掛了電話，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她狠狠的罵了一句淑女本不該說的話。然後起身，來到楊涵星辦公室。

　　“楊總，航遙中心的合同正在簽，我想羅科即使想拖，也不敢拖太久的。和天雷位置的協議，我也已經發過去了。”

　　楊涵星看著薇薇安的臉龐，稍稍有些心疼，女孩明顯的又消瘦了一些。雖然最終都是要他這個老板解決問題，但是薇薇安的確為他分擔了很多的壓力。

　　“怎麽，你不開心?”

　　“楊總。如果對這個結果開心，那我們要求是不是太低了。天雷位置哪裡是合作?更算不上幫忙，分明是趁火打劫。他們替我們押一張保函而已，雖然佔用資金，但合同執行完，保函解凍，他們沒有任何損失。但這個項目的利潤，他們要一半。憑什麽?”

　　楊涵星平靜道:“就憑我們不接受條件，就是死路一條。而他們，最多是損失一個項目的利潤而已。雷宇這個人，是個好對手，他不肯吃虧。……”

　　“我是以死要挾，用死換他一臂，最終逼得他同意。但他用同樣的手法對付我們，是死，還是多斷一臂。我們不怕死，所以他斷臂，但他知道我們不想死，所以要我們斷兩臂。……”

　　“薇薇安，不用氣餒。這已經是我們最好的結果，至少我們活下來了。不是嗎?只要活著，我們一定還有機會。”

　　薇薇安點頭，“我其實也明白，這是不錯的結果了。但我更知道，保函的事，就是天雷位置在背後搗的鬼。如果換其他公司，我還可以接受這個結果。但看他們得逞，小女子意難平。”

　　楊涵星笑了，“你什麽時候成了小女子了。其實他們也沒有得逞，他們想要的是全部，不是一半。而且是想把SKydon做到最大份額，不是用GI去掙利潤。從這個角度說，我們打了個平局。……”

　　“而他們蓄意這個項目很久，我們則是剛剛介入。

所以，我們其實還算慘勝的一方。這樣想的話，你是不是可以稍稍開心一點。”　　薇薇安笑了，她又恢復了以往看向楊涵星的眼神，“慘勝，楊總你這個詞用的真好。是呀，再慘也比輸了要好。這次我們活了下來了，我相信您的能力，我們一定可以東山再起。”

　　停頓了一下，她又道:“但有些事，我還是不明白。……”

　　“我不確定，航遙中心這個項目分出一半利潤後，是否能完全解決公司的財務問題，……”

　　薇薇安說到這裡的時候，楊涵星眼中有一絲不易覺察的憂慮。薇薇安一語中的，當利潤被分走一半，那麽萬優的危機就沒有完全解除。

　　萬優根本不願談判，就是說，差他們一塊和差他們一萬塊，沒有任何區別，他們都會采取一些行動。

　　薇薇安繼續道，“那麽我們就應該抓住一切機會，把任何一個項目的利潤都要最大化。可是您，有些太大方了。”

　　楊涵星知道，她說的是張凱的事。

　　“那個玻璃罩，這周就能加工好。您是準備把工廠介紹過去嗎?我不理解，為什麽白給別人幫忙。哪怕我們隻掙一筆中介費，都是合情合理的。……”

　　“況且，這並不是簡單的中介行為。這家加工廠，本來就是我們費盡心機才找到的，之後又磨合了很久，我們是付了很大代價的，才有現在的成果。……”

　　“憑什麽，後來人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成果。楊總，如果這個是您的朋友，您不好意思收費，那您交給我，我去和他談判。我不會要什麽高價，只是這兩年我們做的工作，我要拿回一些應有的報酬。”

　　她說著，看著楊涵星的眼睛，繼續道:“楊總，您放心，我只是為了公司，我個人不要提成，也不要獎金。我只希望我們的公司能夠繼續做下去。我能繼續跟著您，多學一些東西。”

　　楊涵星擺手，“謝謝，薇薇安，我知道你說的一切都是為了公司。……”

　　“從商業規則來說，你說的可能才是對的。但是抱歉，這次，我不能聽你的意見。……”

　　“從最表面的邏輯來說，最終我們會對接這家工廠和我的朋友，他不會知道，我們在尋找這家工廠時所做的努力。即使知道了，他們也沒那麽在意。他們會同意付給我們錢，但內心依然會覺得，我們只是舉手之勞，卻要收費。所以以後大家就很難真的合作了。因為他們覺得我們小氣。……”

　　“另外一個原因，我不知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幼稚。我費了幾年的心血，想做成一件事，卻一無所獲，只收獲了債務和官司。如今，我忽然發現，我過去做的事情中，有一件是有價值的，是有意義的。我很高興，能把這份價值轉給需要它的人。……”

　　“對不起，薇薇安，這是我個人原因，我不想拿這份東西去換錢。”

　　薇薇安起身，柔聲道:“楊總，您千萬別說對不起，我怎麽敢當。您是公司的舵手，您可以做決定，甚至不需要和我解釋的。您的話我聽懂了，怎麽說呢，無論是否認同，我覺得您是個值得尊重的人。我願意留在這裡，其實和您的這種性格，有很大關系的。……”

　　“玻璃罩的事，我聽您安排。”

　　薇薇安起身，看到楊涵星面前的杯子空了。她起身拿起茶杯，幫楊涵星換了茶葉，重新泡了茶。然後才道:“楊總，您忙，我先出去了。”

　　離開楊涵星辦公室的薇薇安，眼神有些複雜，她有幾分感動，自己跟了一個好老板。同時，也有幾分疑惑，老板是不是過於好了?

　　張凱經過一番考察，最終將公司奔騰激光注冊到了上海，但工廠卻放到了昆山。

　　他拿到了自己的一筆融資，同時，某開發區給了他數千平米的辦公場地，同時給了三年的免租期。

　　一切都美好的出乎他的想象，回國之前，他本是做好了艱苦創業的心理準備。誰知從落地的那一刻起，前途就如此的光明。

　　他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雙腳離地，有些幼稚的轉了一圈。

　　然後看著窗明幾亮的辦公室，心中難免有幾分得意。他去過很多國外廠家的辦公室，多數大老板的辦公室遠不如他眼前的一切。

　　他想到了一句話，選擇比努力更重要。

　　他從第一屆DARPA的自動駕駛挑戰賽開始，就關注了這個行業。當吃他去故宮參加Eka的三維激光會議，就是想見識一下沃頓激光一類的傳感器。

　　如今沃頓最新的資料永遠第一時間出現在他的電腦裡， 那是他的目標，是他一定要超越的目標。

　　當TSL以人命為代價的事故，都沒有阻止自動駕駛的腳步。他確信，這個產業必將會在中國發揚光大。而三維激光傳感器，而大有可為。

　　眼前的事實，證明了他的眼光是多麽的正確。

　　這時候，他眼光掃到桌角的一個紙箱，那是剛從廣東發過來的一個快遞，寄件人卻是北京的。

　　他打開箱子，拆開層層包裹和防護的包裝，最終拿出一個圓柱形的玻璃罩。

　　他拿出一個戴在頭上的放大鏡，那是專門用來鑒別鑽石等級的工具，然後認真的檢查著玻璃罩。最後，他摘下放大鏡，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雖然還沒有最終測試，但他的感覺，這個玻璃罩一定是合格的。

　　於是他想起了那個給他做玻璃罩的人，心中有幾分惋惜。

　　為什麽他不願意和他一起，走這條光明的坦途，卻要堅持陷在那個要求高市場小的地理信息產業之中。

　　移動測量?他於一次搖搖頭，這裡沒有其他人，他可以毫不掩飾他的不屑。

　　自己本想幫他，結果卻是自己欠了他一個人情，這感覺很奇怪。就像走在街上，被乞丐施舍了十萬美金。

　　“奇怪的家夥，”他嘟囔了一句，忽然心中一動，隨即打開了某個查企業信息的APP，輸入了，北京圖行科技。

　　他看到了風險提示，和司法提示，於是點了進去。看到了圖行和楊涵星的法律訴訟。

　　然後他看到了原告的名字，萬優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