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家鎮,風雨變天,回到客棧的梅無羈回想起今日所發生之事。
‘“銀針封喉”,這門技藝,苗人當中也只有少部分掌握,出現在此地,著實有些奇怪。’
一陣狂風吹過盧府院落,樹葉飄落滿地,客堂內盧員外怒罵下人,“什麽?少爺去哪裡了不知道?我讓你們伺候少爺,就這麽伺候的嗎?都養著幹什麽吃的。”
氣急敗壞的盧員外臉上露出一絲擔憂,身旁貴婦人也臉色焦急,此刻王家客棧小廝,敲響盧府大門,帶來了一封書信。
盧員外急不可耐的拆開了書信,見筆跡是其獨子盧小寶的字,開始閱讀起來。
“哼,臭小子,還知道報個平安。”
看了信中內容,淚濕了眼眶,又歎息道:“癡兒,癡兒啊!”
“老爺,寶兒這是出什麽事了嗎?”這貴婦人,則是盧小寶的親娘,兒行千裡母擔憂,剛剛經歷了這場劫難,又怕盧小寶出了事。
又不知如何安慰,這貴婦人臉上寫滿了驚慌、擔憂。
盧員外拍了拍身旁貴婦人的手,想起曾經年輕時的回憶,溪水橋頭,那曼妙女子撐傘煙雨中,見一落魄書生在橋頭樹下避雨,纖細修長的腿漫步而來,為其撐了天公降下的緣分。
愁眉苦臉的樣子,一下子煙消雲散,盧員外有些理解盧小寶這個獨子,深深歎息:“夫人莫要擔憂,這臭小子在鎮山王家客棧,說什麽要查明那劉家小玉失蹤的真相。”
“失蹤?老爺,官府不是說...”婦人剛想要開口,說出官府下的結論之時,盧員外打斷其話:“夫人,那些屍身為夫見過了,絕對不是劉家莊送親隊伍,一個個虎口有繭,應是綠林中人。”
盧員外看似不管不顧,實在暗地調查,這審獄司的韓煜皆是其請老友相幫,派來查明真相的,只是不知老友派來了這位判官。
他一無所知,對於韓煜,盧員外是不知曉大庸城有此人的,既是老友派來調查之人,故而沒去理會這些事。
吩咐下人道:“好了,少爺的事,你們不用管了。”又隨後對貴婦人細語道:“寶兒大了,該讓他自己去面對一些事了,總不該還像個孩童一般呵護吧!若不是鬧什麽河神,他也是成人。”
貴婦人臉色好轉,溫婉一笑,透露著成熟的嫵媚,誰說年老不知色。
王家客棧,二樓雅間,梅無羈飲茶一口,盧小寶站在窗台邊看著窗外,也不知此刻他想些什麽?
“盧老弟,你就是年輕啊!想當年為兄也曾為一女子癡癡相守。”
盧小寶回過神來,走向桌前坐下,“梅大哥,你才比我大幾歲啊!還癡癡相守?”此話讓梅無羈甚是尷尬,不過他也沒吹噓,十年守著一個女子,此女不是別人,是其親妹妹。
梅無羈不善言辭,也不想過多透露,突然黑影閃過,盧小寶並未發覺,房間燭火熄滅,盧小寶驚訝道:“也沒吹風,這燭火為何熄滅?”
梅無羈護著盧小寶,“不要隨意走動,留在房間。”
梅無羈則單手持劍,來到窗台前,關閉了窗戶,走向門前。
腳步聲清脆,梅無羈一個上撩,裹劍的布席卷開來,一柄刻著梅花紋理的劍鞘出現,門外燈火泛出燦爛光芒。
好一招拔劍,乾脆利落,房門“嘎吱”一聲打開,劍刃鎖喉來者之上,一陣光澤閃過,來者呆住卻並未懼怕。
今夜造訪之人,梅無羈認識,盧小寶也認識。
韓煜,審獄司的判官。
只是青衫而來,並未身穿官服。
身後跟隨的兩名仆人,並未見到,梅無羈見是韓煜,也不知所措。
“梅大哥,來人是誰?”
盧小寶漆黑中追問,梅無羈收劍入鞘,粗布裹了寶劍,一甩燭火旁的火種,燈火點亮房屋,盧小寶見韓煜露出一絲笑容。
“是韓大哥啊!”
盧小寶故意稱呼之,其早已看穿韓煜女兒身。
韓煜咽了一口玉咽,抿嘴咬牙道:“怎麽?梅大俠,這是把我當成了罪犯?拔劍以對,不過你那把寶劍來路不凡吧?難怪要用東海寒蟬金絲包裹。”
梅無羈頓感怪異,韓煜來此他不那麽驚奇,倒是韓煜說出了自己這裹劍的粗布來歷與名稱,顯得十分可疑,至少證明韓煜見多識廣。
盧小寶見梅無羈不是很想搭理,開口道:“是嘛?梅大哥真是江湖中人啊!該不是哪派武林高手吧?”
看似打趣,實則岔開兩人疑慮。
一臉愁容寫在兩人臉上,盧小寶這要是看不出,就實屬癡呆了。
梅無羈聳肩一笑,一甩腰衫坐下,“我哪裡是什麽武林高手,只是無聊闖蕩一番,萬一留個美名也算不錯,就是不知某人啊!”梅無羈這個某人衝著韓煜說的,韓煜氣鼓鼓的,怒道:“是啊!就某人這點微末功夫,還是別闖蕩什麽江湖了,萬一被錯殺了,可惜啊!長得還算可以,不如去那苟苟營裡混個美名。”
針鋒相對,盧小寶夾在中間,甚是尷尬。
“兩位大哥,小弟我要不,先走一步。”
韓煜“哼”了一聲,拿起桌上擺放的水果咬了一口,道:“走什麽走,就是來找你的,就是某人礙眼。”
梅無羈正眼看著韓煜,心中想著自己也沒得罪這人吧!不過黑影閃過,拔劍抓賊而已,誰知來者是韓煜。
梅無羈露出冷酷表情,言道:“這是我住處,二位要有話說,請出去。”
看著拌嘴的兩人,一時不知所措。
韓煜認真了,想要反駁什麽,此時黑影再次閃過,結束了這場風波。
“誰?”韓煜與梅無羈雙雙開口,盧小寶還在遲疑之際,梅無羈已經追了出去,韓煜其追了出去,便守在了雅間內。
夜色朦朧,黑衣人奔走在盧家鎮的街道上,身後緊跟著梅無羈,黑衣人並未有多快的速度,梅無羈縱身一躍,一個凌空鷂子翻身,擋在了黑衣人身前。
那刻著梅花紋路的寶劍出鞘,寒芒在黑夜裡一閃而出,黑衣人微微抬頭,是一位女子。
街道旁未熄滅的燭火照在其臉上,與山林之上花轎上的新娘一模一樣。
小巧的嘴,芊細的腰,美人眉,仙女淚。
“姑娘,在下要是沒猜錯是劉小玉?”
猜測十分大膽,可女子並未否認,露出淺淺笑顏,“梅大哥,小女正是劉小玉,小寶的...未過門妻子。”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卻又啟齒停頓。
不等梅無羈詢問,劉小玉講道:“梅大哥,小玉求您一事,不要讓小寶再查了,這件事我以後會向梅大哥當面解釋。”
梅無羈不好奇這劉小玉如何得知自己姓名的,只是好奇為何深夜偷窺,卻不敢現身。
猶豫之際,劉小玉雙指一揮,一顆煙霧彈爆開,梅無羈單手揮舞,撥開煙霧後,卻不見劉小玉蹤影。
梅無羈心想,“該死,從小到大只有我玩別人,今兒被別人玩了。”這種煙霧彈,江湖上不知多少器堂商販販賣,雖不是什麽利器,卻用於逃走十分有效,不經意之間爆上一顆,輕功不錯之人,早就逃之夭夭。
“盧家鎮,我記下了。”梅無羈無功而返,王家客棧早已打樣,房門緊閉,只能從牆壁之上翻入,耳聞打鬥聲,一步踏出,躍入二樓房梁之上,又是一番詭異身法,來到雅間住處。
只見盧小寶攙扶著韓煜一臂,韓煜嘴角流出鮮紅血液,見梅無羈返回,搶先一步道:“什麽人,追上沒有?”
梅無羈不作答,韓煜冷笑一聲:“我還以為某人是個高手,結果讓人跑了。”梅無羈一聽這話可受不了,自幼習武,被一個姑娘跑了就算,還讓一個朝堂的判官小瞧,自是氣不過。
韓煜判官的身份,梅無羈早就猜出,可其是女兒身,梅無羈可不知曉。
“某人也不是被人傷了,喲,還傷的不輕吧。”
梅無羈嗆聲一句,盧小寶苦笑著,心想:“梅大哥啊!你是真不知?還是裝不知啊!”可又無法言明,畢竟人家男裝而出,自是不便才如此裝扮。
氣湧了上來,一口血吐出,韓煜眉頭緊鎖,虛汗落地,梅無羈見狀一把抱起韓煜,疾步來到床榻,一支羽箭飛入,盧小寶順勢倒地,梅無羈封住韓煜穴道,梅花寶劍出鞘,許久沒了動靜,才收劍入鞘。
懷中躺著的韓煜,盯著梅無羈,心裡想入非非,片刻後搖頭道:“色狼,放我下來。”
韓煜緊抓腰束衣帶,燭火下露出羞澀之貌,梅無羈一甩手,道:“至於嗎?還色狼,我可對男的沒興趣。”
盧小寶左顧右盼,梅無羈見狀,道:“別看了,早跑了,要不是怕他們再來,我早就追出去了。”
韓煜整理了衣衫,運氣療傷,一旁盧小寶起身打開房門前往後院讓客棧小廝打了點熱水。
“內力不錯嘛!居然還能自己療傷。”梅無羈坐在桌前,陰陽怪氣道。
韓煜不予理會,過了一會,盧小寶打水回來,剛好遇見韓煜的兩個仆人,一同而來,至於客棧房門緊閉,是如何進來的,就不得而知了。
或是翻牆,或是早就潛伏在此。
“公子,你受傷了?”女仆先說,男仆則惡狠狠的盯著梅無羈,“閣下何人,接近我家...公子是什麽目的?”這不是詢問,而是訊問。
盧小寶本想打斷男仆,可男仆單手一擰,雅間房門關閉,獨留盧小寶在門外傻眼。
“什麽目的?明明是你家公子來我住處,反問我是何目的?有意思?官府中人都如此可笑不成?”
男仆見梅無羈如此態度,出手教訓一番,一掌襲來,奔著習武中人的丹田處而來,梅無羈心想,“找死,居然如此陰險。”
順勢一掌對上,兩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後,那女仆並未出手幫忙,雅間內的桌椅開始騰空,桌上茶杯裡的水搖搖晃晃,好似隨時要灑出。
“好深的內力,此人不簡單。”梅無羈第一想法便是此人不簡單,男仆則是輕松應對,粗獷的相貌,不像一個仆人,而是暗中保護的高手。
女仆則是刮目相看,心裡有了幾分崇拜之意,韓煜療傷結束,收回內力見兩人對掌,梅無羈額頭青筋爆出,卻不服輸的樣子,讓韓煜高看了幾眼,因為“他”知道梅無羈面對的是誰。
“阿力,住手。”
“馨兒,人呢?”
韓煜恢復了氣色,見此情景便開口阻止了下來,梅無羈早就支撐不住,男仆收功之後,梅無羈調息了一番後,大喘氣道:“韓......”
“謝了。”
韓煜突如其來的道謝,讓梅無羈啞口無言,剛想說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男仆,見韓煜恢復神色,低頭彎腰行禮。
女仆馨兒,則是攙扶起韓煜。兩人挨得很近,梅無羈眼光帶著異樣,韓煜見了,伸手隔空打了一下梅無羈,如此俏皮,可梅無羈依舊不知韓煜真身。
“小姐,那賊人好生厲害,不過我跟阿力找到了這個。”
繡著鴛鴦的紅蓋頭,韓煜詫異之時,梅無羈打開了房門讓盧小寶進來後,道:“剛剛黑影我追到了,如果沒猜錯是”,看了一眼盧小寶後繼續道:“劉小玉。”
“玉兒,是玉兒,梅大哥,真的是玉兒?”
梅無羈聳肩一笑,他也不確定,不過應該就是了。隨後拍了拍盧小寶的臂膀兩下,以示安慰。
阿力的男仆來到韓煜身邊,小聲道:“家主飛鴿傳書,讓我帶小姐回去。”
韓煜“嗯”了一聲,“此事事後再說,人命關天,不查個水落石出,我心難安。”韓煜的話,讓梅無羈改觀了看法,此人也非那般討厭。
“走吧!這裡是查不出什麽?解鈴還須系鈴人,劉家莊,這個地方不簡單。”
這點韓煜與梅無羈所想一樣,眾人深夜前往劉家莊。
大庸城,忘川隱堂,設立在城南花場不遠處的三層木樓,獨棟,與其它建築並不相連,門外四名護院守護。
夜色下,王小二持玉佩而來,被門前護院攔下,“夜深人靜,除一旁花場熱鬧外,閣下何故至此。”
壯碩護院講述了花場的熱鬧,又問了前來的目的。
王小二玉佩在手,揚起手中玉佩,道:“掌門令,派高手前往盧家鎮相助。”
護院見此,沒有遲疑。
“師兄,裡面請。”
忘川有一個規矩,除了掌門與長老外,不分內外門弟子,皆以師兄弟、姐妹相稱。
護院帶著王小二見到大庸隱堂的堂主,驚奇道:“楚師姐,是你在此值班?”
隱堂有一規矩,各城堂主三月輪換,可楚沐靈在此,王小二實在驚訝,要知楚沐靈是忘川派多少男弟子眼裡的白月光,可楚沐靈一心只在紈絝掌門梅無羈身上。
聽聞梅無羈遊歷江湖三年,到了大庸城地界,她便來此駐扎隱堂守護。
楚沐靈沒有搭理王小二,取了劍架上的佩劍,淡紅風衣披在身上,“掌門在何地?”楚沐靈冷淡一問,王小二熱臉貼了冷屁股,心知肚明。
“掌門身在盧家鎮。”還未說完來此目的,楚沐靈開口:“你可以先回忘川報信了,我去盧家鎮恭迎掌門。”
十分冷豔,卻又十分美麗,如此冰冷女子,也只有梅無羈這種混跡江湖的無恥小輩,才能撥動心弦一二。
非常人不可撩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