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賴家當年也住在下人居住的寧榮後街，左鄰右舍都是賈家有些臉面的奴仆。

　　自從倆兄各自當上寧榮二府的大管家，不過數年，積蓄漸豐，合力在附近的老榆樹巷買了座帶花園的官員府邸，還大肆擴建休憩。

　　如今賴家佔地廣闊，前面兩座大宅院並列，賴大、賴升兩家各居一處，後面的花園則是共用。

　　那花園規模甚大，雖不及會芳園，卻也十分齊整寬闊，泉石林木，樓閣亭軒，驚人駭目。不知底細的，定會誤以為是哪家重臣府邸，萬料不到是家奴之家。

　　這時賴升家外院大廳裡，燈火通明。賴嬤嬤、賴大夫婦、賴升媳婦，並兩家幾個成年兒子，共聚一堂，商議如何解救賴升。

　　賴升媳婦妝容慘淡，哭哭啼啼道:“母親，要不你再去求求老太太?德兒去瞧他爹，這會兒都沒回來，怕是也給扣住了！他們可是你的親兒子親孫子啊！”

　　賴嬤嬤靠在軟塌上，神色憔悴。整整一天，她的眉頭就沒舒展過。聽了兒媳的話，更是搖頭歎氣。

　　不誇張的說，年紀大了之後，她在賈家可算半個主子，體面比小輩主子還大！說句話哪個敢不當回事?就比如周瑞家的乾兒子犯了錯，鳳姐想要趕走，卻被她幾句話輕松攔下。寶二爺無法無天慣了，旁人都不敢忤逆，在她面前卻要老老實實聽訓。

　　但是今早賈母的態度讓她感到無比陌生，而曹操說的話更叫她不寒而栗——

　　“老虔婆，若想給賴升收屍，你就繼續作妖！”

　　望著跪在地上哭求的兒媳，賴嬤嬤唉聲歎氣道:“你以為我老婆子臉面很大嗎?那會兒你又不是沒在場，難道忘了?老太太都說‘打殺也不為過’，我哪兒還有臉去說！”

　　這一刻，她深深感到無力。

　　賴升媳婦見狀，心裡暗恨老太婆偏心，又轉頭去求賴大，跪地抱腿，撒潑叫嚷:

　　“大伯！無論如何你得幫忙啊，賴升可是伱親兄弟！德兒是你親侄子啊！”

　　在榮國府做了這麽多年大管家，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賴大氣度沉穩，不急不緩道:

　　“弟妹你先起來。依我看，這事不必著急，蓉哥兒未必會拿升弟怎樣。多半是早上受了大老爺的氣，就往升弟身上胡亂撒氣。過幾天等他氣兒消了，自然就好了。”

　　如果是以前的賈蓉，賴大這種看法不無道理，總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就不顧數十年的主仆情誼。

　　厚待奴仆，主子有一份，奴才就得半份，這才是賈家祖傳門風，人所共知。

　　話雖如此，但自己男人和兒子還不知要被關到何時，賴升媳婦自然不願，仍舊纏磨賴大。

　　賴大長子賴尚榮也在場，他不僅一落娘胎便脫了奴籍，還讀起了書，交遊也廣闊，和年輕主子們玩的也好。

　　於是建議道:“眼下老太太這條路走不通，蓉大爺又在氣頭上，我看不如去求求璉二爺。他和珍老爺好的穿一條褲子，和蓉大爺也素來親近。關鍵是璉二爺性子溫和，比旁人好說話，最多花錢請他吃頓花酒就是了。”

　　吃花酒可得花不少銀子，賴升媳婦頓覺心疼，忙問道:“這得花多少錢?要是太多……”

　　她心裡想著，此事過後，寧國府大管家之位多半要丟，以後撈錢就難了，所以想節省些。

　　節儉也是賴家的優良傳統，比如後面的園子就以200兩一年的價格包給外人，出產些魚蝦、花卉、草藥、水果、蔬菜等物，

收益可觀。　　較之賈家奢靡門風截然相反，誠可謂“出淤泥而不染”了！

　　但事這話卻惹怒了賴嬤嬤，氣的她拿拐杖懟地，罵道:“好糊塗蠢婆娘！要是花的多，你是不是就不救升兒了?沒良心的東西！你沒聽見那畜生說的狠話嗎?再不把人撈出來，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給他弄死了！那時你好帶著銀子改嫁嗎！”

　　被婆婆這般臭罵，賴升媳婦委屈巴巴道:“兒媳不是這個意思，您老誤會了……”

　　她還欲再作解釋，卻聽外面傳來鞋底踏地的跑動聲，有些雜亂，但無疑是有不少人闖進家中。

　　怎麽回事?賴家眾人吃了一驚，莫不是來了強盜?

　　未及多想，“咣當”一聲，關起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開，烏泱泱一群漢子明火執仗闖進來。

　　為首人之人，正是曹操！

　　……

　　原來，因賴大過來商議如何解救賴升，待會還要回隔壁自己家，所以門房隻將角門虛掩。

　　曹操等人來了一看，自是大喜，都省的叫門了。

　　留下數人看守前後門戶，防備有人逃走向榮府通報消息，然後眾人推門而入。

　　門房老頭在屋裡躺著呢，聽到動靜急忙出來查看，直接被焦黑子用刀鞘敲暈了，接著便直闖燈光最亮的前廳。

　　“蓉哥兒，不，蓉大爺，你怎麽來了?”

　　看清來人面容，竟是賈蓉，賴大心生憤怒，然而更深的是恐懼！

　　他太清楚這些年自己和弟弟做過什麽，世上大概只有賈家這種糊塗主子，才能容忍他們。

　　主子不招呼奴才去面見，反而親自帶人夜闖奴才家裡，意味著出了天大的事！豈能不怕！

　　曹操本意隻想抓賴升家人，賴大是榮府奴才，他不便動手，否則事後還得費唇舌解釋。

　　可是現在人都站到自己面前了，這要是還不抓，於自身威信大大不利。

　　他當即喝道:“所有人捆了！堵上嘴！”

　　賴嬤嬤早已顫巍巍站起來，正怒瞪曹操。

　　聽了這話，她揮著拐杖朝眾人瘋狂大叫:“我看誰敢！我告訴老太太去！”

　　說著就要往外走。

　　別說，寧國府這幫奴才還真叫這老太婆給唬住了，誰也不敢先動手，齊刷刷轉頭看向曹操。

　　這若是戰場上，或是亂世之中，曹操怕是先殺幾個奴才立威才是。

　　什麽話也沒說，他手握佩劍劍柄，驟然抽出。寒光一閃，寶劍便朝賴嬤嬤當頭劈去，勢如迅雷！

　　“不要！”賴家人見狀大驚， 個個高呼！

　　寶劍去勢未停，只是最後微微斜側，將賴嬤嬤插金戴銀的滿頭白發削去大半，飄落於地，留下個光禿禿的頭頂，只剩些微發絲。

　　這老太婆年紀比賈母還要大上幾歲，年老體衰，哪裡經得起這等驚嚇?

　　倆眼翻白，頓時暈了過去。

　　賴家人嚇傻了，一時間竟不去管賴嬤嬤死活，全都傻愣愣的站著，神色呆滯。

　　曹操轉身，劍指護院和小廝，喝道:“還不綁人！”

　　看架勢，再不聽話蓉大爺可要砍人啦！

　　眾人不敢拖延，當即拿出所帶繩索，將賴家人全部綁上，嘴裡胡亂塞了東西，防止他們亂嚷。

　　曹操命焦黑子道:“你帶幾個人去隔壁賴大家，家人全部綁了，下人先關起來。注意別讓人偷跑出去到西府報信！”

　　“是！”焦黑子心情激蕩，跟這蓉大爺做事就是爽快，忙叫上幾個相熟的，領命而去。

　　曹操對眾人道:“今晚抄家，不得藏私。若被發現，大棍一百！全家送去莊子上，終身不得返回！聽清沒有！”

　　眾人忙應“清楚了”。

　　曹操這才點頭道:“差事辦好了，亦有重賞！”

　　眾人更為激動，臉色漲紅，等待蓉大爺吩咐。

　　曹操看向一旁的俞祿，正準備吩咐他組織抄家，卻見俞祿雙腿一軟，“啪”的跪了，叩頭叫道:

　　“大爺，俞祿有錯！饒了俞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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