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稚嫩真誠之語，引得眾人紛紛含笑看向曹操。

　　曹操也覺好玩，起了捉弄的心思。目光落在靈位前木盒上，裡面裝的正是賴升頭顱。

　　他笑說道:“我可不會認膽小的人作長輩，你若敢揭開盒子看看放了什麽，我便喊你，如何?”

　　惜春年幼，平時所有大人對她都擺長輩架子，各種吩咐，她也隻好裝作聽話。曹操身材高大，卻低她一輩，這讓她小小的自尊心被刺激到，不肯在他面前丟了面子。

　　於是不甘示弱道:“誰說我不敢?放我下來，我這就去瞧！”

　　曹操果真將她放下，滿臉笑容，十分期待的樣子。

　　惜春邁開小腿兒，“噔噔噔”跑了幾步，眼看就要觸摸到盒蓋。

　　榮國府來的人皆不知其中是什麽，目光好奇。

　　秦可卿看了大驚失色，急忙搶上幾步，捉住惜春白嫩軟滑的小手，笑著勸道:“小姑姑，你別被他騙了，裡面不是好東西！”

　　“是嗎?那是什麽?”惜春眨眨眼，好奇道。

　　秦可卿不敢說是人頭，擔心嚇壞這一幫小姑娘，回頭嗔視了曹操一眼，嫌他惹事。

　　曹操翻個白眼回擊。

　　這時人群中一個弱柳扶風般的少女，伸出蔥白玉指捅了捅身旁的賈寶玉，輕聲說道:“寶哥哥，你不是‘混世魔王’嗎?敢去看麽?”

　　少女說話聲輕柔婉轉，吐氣含香，正賈母外孫女，鹽政林如海之嫡女林黛玉。自從數年前母親賈敏病逝後，便寄居在外祖家中。

　　賈寶玉此時十二三歲，正是青春懵懂之際，不想在關系親密的林妹妹面前丟了面子，便昂首道:“有什麽不敢的！蓉哥兒在嚇唬人罷了！”

　　說完也不問人，徑自走了過去，伸手便將盒蓋打開。

　　動作之快，旁人想要阻止都來不及。

　　打開盒蓋之後，寶玉低頭一瞧，正對上賴升死不瞑目的呆滯雙眸，面色煞白，死氣濃鬱，脖頸截斷處滲出許多血跡，畫面十分恐怖。

　　“啊——”

　　賈寶玉如見惡鬼般驚叫一聲，急往後退，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嘴裡亂叫亂嚷——“死人！是死人頭！嚇死我了！”

　　唬的眾人急忙將他團團圍住，你拉我拽，七嘴八舌詢問怎麽了，一時好不熱鬧。

　　“啪嗒”一聲，被掀開的盒蓋失去支撐，再度落了下來，卻已無人關注。

　　被李紈嫂子和一眾姐妹圍在中間，寶玉依舊驚容未定，顫音哭道:“裡面是人頭！人頭啊！”

　　眾人皆感到一身冷氣，爭相往後退，試圖離那裝人頭的木盒遠些。

　　李紈心下驚恐，相對姐妹卻鎮定許多，明眸含怒，對著曹操並尤氏等人氣惱的說道:“我們好心來吊唁，怎麽反倒拿髒東西嚇唬人！你們又不是不知，寶玉自小金貴，唬出病來怎麽辦！”

　　沒有指名道姓，卻將曹操、尤氏等寧府主子一並罵了。

　　之前被曹操懟了幾句，尤氏心裡有氣，打定主意要置身之外，任由曹操自己發揮。

　　可眼見受傷的是寶玉，她哪兒敢繼續裝糊塗?這可是老太太的心肝肉！顧不得計較李紈說話無禮，忙走到賈寶玉身邊查看。

　　賈寶玉神魂不屬，嘴裡喃喃自語，旁人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問他話他也不答，不知聽懂沒有，整個人迷迷糊糊，如同犯了癔症。

　　而之前鼓動他去掀開盒子的林黛玉，也自責不已，不顧禮儀的蹲在地上，雙手搖動寶玉，

口中連聲呼喚，同樣沒有效果。　　李紈見狀，心下大恐。賈母尚是其次，她婆婆王夫人向來看她不順眼，若知她沒照管好寶玉，定會尋她麻煩。

　　怒氣無處發泄，便對尤氏道:“尤大奶奶，寶玉成了這樣，伱說我怎麽向老太太和太太交代！我不管，你去說去！”

　　說罷，也哭了起來，淚雨滂沱。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被數落，尤氏也不禁氣惱，轉身對曹操道:“若寶玉出了事，你去同老太太講！”

　　見這些人為了寶玉鬧得不像話，仿佛天塌地陷似的，曹操心下不爽。如此溺愛驕縱，就算是良才美玉，也能養成廢物！

　　他什麽話都沒說，轉身去將盒子拿在手裡，走到寶玉身前。李紈和尤氏想要攔阻，卻被他一手推開。

　　看著面色驚恐的賈寶玉，曹操渾不在意的笑道:“臭小子，我數三個數，你若仍舊不起，我可要拿出賴升的死人腦袋，往你臉上湊了！”

　　“一”

　　“二”

　　“不要！我起來，你別拿！”

　　隻喊了兩個數，寶玉便唬的一骨碌爬起，連忙往李紈身後躲藏，再不裝傻充楞了。

　　剛開始他的確被嚇到，在地上坐了會兒也就緩了過來。但是覺得剛才的舉動丟臉，又享受眾人圍繞關心的感覺，故而依舊肆意胡鬧。

　　哪兒知曹操不按常理出牌！

　　李紈見狀松了口氣， 急忙拉住寶玉便要離開，連寧府的飯也不吃一口了。尤氏出言挽留也無用，隻好由她。

　　曹操卻冷聲說道:“說是來吊唁，這便是西府吊唁的方式?倒是長見識了！”

　　李紈這才想起，剛才只有惜春上了香，其他人都乾看著呢。心裡有氣，便領著幾個少女卻上了香，然後轉身拉起寶玉就走。

　　那林黛玉也暗惱曹操無禮，落在最後，氣鼓鼓的瞪著他道:“蓉哥兒！你太壞了！故意嚇人！”

　　說完，轉身就跑。

　　一行人離開的匆忙，慌亂之間，竟忘了帶走年紀最小的惜春。

　　這會兒她被秦氏待到一旁，拉著手哄玩。

　　尤氏心累，懶得說話，沉默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曹操看到惜春和秦可卿玩的甚好，便說道:“你帶她去內宅吧。”

　　“這……”

　　秦可卿自然想回內宅，這裡又是賈珍棺材，又是賴升人頭，心裡很是膈應，客人來時她還要哭喪，剛出嫁的少女十分難為情。

　　但尤氏還在，她哪兒敢走?

　　見她遲疑不決，還怯怯的望向尤氏，曹操怒道:“出嫁從夫，我的話卻不聽，今後不要再喊我夫君！”

　　秦可卿不知他是真生氣還是裝的，但不敢無視，急忙向尤氏告辭一聲，抱起惜春就走。

　　這一幕被一旁的尤氏看眼中，明知這是假公濟私，照顧自己老婆，心裡愈發不是滋味。

　　自己嫁入賈家這些年，賈珍何曾如何真心待過她！

　　不由的，淚水默然滑落臉龐，卻不是為了死去了賈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