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糖衣炮彈,執拗老翁
孫平轉念一想。
“黑魂興許也沒誤我,如今我結成真丹,不正是如他心意,也算是略有所得?”
“好壞全靠對比。”
“我會有此誤會純粹也是受了陀普幾人的影響。”
想到這裡,孫平又抬頭瞥了他們三人一眼。
陀普、陀羅、陀凡三人皆是神采奕奕,顯然他們結嬰的過程應是不難。
“陀普三人困在結丹境多時,塵泥也困在築基境許久。這些人驟然都有所突破,顯然都是得了玉蛟龍的好處,這點不得不察!”
孫平心中鬱結此時也已消散大半。
他深知如今木已成舟,自己只能選擇接受。
整個局到底如何施展,孫平仍不清楚,但以結果論而言,天師道幾人才算是真正贏家。
“孫小友似有所思?”
陀普倏地開口,打斷了孫平的思緒。
孫平自然不可能直言不諱,隻推說道:“想起了些許瑣事,不免心生愧意。”
“不如說來聽聽?”
孫平點頭,說道:“我先前去鏡海拜訪木魁道友時,也是瞧見了鏡海浩瀚。一想起木魁道友如此孜孜不倦,而我卻甘於安逸,實是愧疚難當。”
“哈哈——”陀普大笑,“孫小友這性子倒和我們這些屍道修士頗似,不如改入天師門下,你我一並枯坐修行。”
孫平搖頭。
話題就此揭過。
天柱本身散發的威壓仍在,孫平的神識在此地也受到了不少抑製。
但與上一次進入時相比,孫平現在倒是少了許多擔憂。
現在他和天師道幾人站在一條船上,倒也不至於擔心對方鑿船害他。
再者,現在的天柱靈機氤氳,動輒便有靈氣自覺湧入孫平丹田,無需主動修行,體內真元便會自然滋長。
環境之優,可想而知!
“塵泥。”陀普真人輕喝一聲,“孫小友也算功不可沒,你將東西取來,此等機緣當有孫小友一份。”
“諾。”
塵泥領了法旨,口中念念。
天柱一側的地面上驀然撐起一道地窖大門。
塵泥雙手真元一動,一枚白玉色的靈芝懸於塵泥身前。
他將靈芝取下,遞到孫平跟前,說道:“孫道友,此物大補,還請收下。”
孫平面露疑色,還是將白玉靈芝仔細置於身前端詳一二。
“孫小友,放心。此物確實不俗,乃是玉蛟龍屍身生養之物,雖無其全部靈質,也得了其小半精粹。”
陀普悠聲說道:“天師一脈有煉屍、禦屍兩大脈,外人都隻關注了修行之事,卻不知道我天師門下另有百門牽扯屍道的雜藝傳承。”
“其中殮屍一道別有奧妙。”
“只有我家弟子方才承襲許久,鑽研至精深之處,可攢殮世間萬物。不才陀普正好鑽研此道,那日玉蛟龍雖死,我卻能攢殮外人所不能見之屍,聚其本來靈質,還原地靈之身!”
孫平心中滿是訝色,心道:“世間居然有此奇術!”
殮屍並非修真百藝之一。
地靈這類生靈,死後也不可能會有屍身存在。
但兩者聯系在一起。
孫平只能驚歎於天師道的底蘊深厚,別有妙法流傳,活該吃肉!
“真人妙手!”
孫平適時誇讚一聲。
旋即便將白玉靈芝收入儲物袋。
陀普真人也滿目笑意,說道:“玉蛟龍靈屍有限,此物我也不過臨時栽種了十余株。你可以喚它‘屍玉靈芝’,也可以喚作‘白玉靈芝’,總之是件好寶貝。”
“結丹修行、結嬰大事,都可以用作輔助。”
陀普真人耐心解釋。
孫平也聽入耳中。
修真界中並不是所有靈物都記有名姓,或是記載了用處。
像這種屍玉靈芝,本身就和玉蛟龍一樣具有唯一性。
玉蛟龍不死,就沒有這等靈物誕生。
此前自然不可能有同樣的東西,被記錄於玉簡之中,供後來修士參詳。
“多謝真人。”
孫平又道了聲謝謝。
而後才扯到此行的目的,他開口接著說:“稟真人,如今道場靈脈衰敗,外界靈氣十不存一。”
“孫某在道場內的任期,仍有一甲子,還請三位真人允我在玉龍山上開個洞府,以資修行!”
“嗯——”陀普真人開口,“這事好辦!塵泥,你與孫小友交情甚篤,便好生助他完成此事,甚至日後天淵海的小友來了我家道場,都可以居於其間修行,勿要讓友宗覺得我家天師道小氣了!”
塵泥上人拱手,說道:“弟子必不負師叔所托,不負孫道友期望!”
孫平心中竊喜。
倒不是欣喜於陀普幾人給的好處。
而是他們的糖衣炮彈,目的並非直指孫平一人,而是針對於天淵海以後的每一代監察使。
玉龍山上的天淵洞府修得愈是豪富,以後來的天淵海弟子便愈是不願意離開玉龍山,去外頭苦哈哈的靈匱之地歷練,如此也就不再可能舉究出任何天師道的禍事。
可以預見。
整個天龍道場從此將變得一片太平。
前提是天帝廟、天爐山、天機城三家的監察使,也能如孫平這般隨波逐流。
“孫小友,覺得如何?”
普陀追問一句。
孫平點頭,“真人做事妥當,孫某願聽安排。”
旋即,塵泥就領著孫平出了天柱范圍。
圍繞天柱,天師道在周遭布置了一處小型的陣法,陣法內就是天柱,陣法外才是玉龍山巔。
“唉——”
甫一離開,孫平便是歎息一聲。
“也不知何時何日,我也能在此氤氳之地吐納盤坐。”
“孫道友倒是妙人。”塵泥誇讚一句,“別的三家監察使皆是油米不進,獨獨孫道友早早便與我們打起了交道,如今甚至想著入駐我家玉龍山修行。”
“哦?”
孫平好奇。
先前塵泥的態度可並非如此。
“塵泥道友這是何意啊?我可都是按著你家師叔的想法行事,半點不曾損了你家宗門的利益。”
塵泥搖頭:“倒是無甚要事,只是心中感慨而已。”
他接著說道:“孫道友既然打算修築洞府,不知是需要何種成色?還是乾脆按著我天師道的規矩,尋出空曠地方,隨意挖一處地窖入住?”
孫平趕緊拂手,說道:“那可不成!”
“大堯諸宗,哪家修士住的不是神仙境地,平白你家天師道喜好住什麽陰森洞穴。”
孫平與塵泥好歹認識了幾十年,雖說他第一次造訪塵泥洞府時,嘴裡滿是溢美之詞,但說到底孫平本能地也不喜歡這等陰森地方。
交淺言深,言深必惹禍根。
但如今孫平與塵泥抬頭不見低頭見,也不可能事事都與他遮掩,倒不如坦誠相待一些。
這也是塵泥態度轉變的緣故之一。
“嘿——”塵泥嗔笑一聲,“孫道友這話倒是說差了!”
“我天師道中同樣也有窮奢極欲之輩,棺槨之中皆是白玉,禦下之屍美若天仙,渾身上下香氣迎人……”
聽著塵泥上人的描述。
孫平也是倒吸一口涼氣,屍道修士之所以不被人待見,便是因為他們住棺槨、禦醜屍、渾身屍臭。
不曾想此道之中,也有在意享受之人。
“塵泥道友還是說些正經的吧!”孫平打斷道:“我這洞府便按尋常散修住處修建即可,也勿用鋪張。”
聽到孫平這話。
塵泥卻不肯答應,直言道:“師叔有吩咐,孫道友的洞府可容不得馬虎。”
“不止道友往後一甲子需要居住,便是以後天淵海的弟子來到道場,也大抵要居住其中!”
孫平不好回絕。
跟在塵泥上人身後,一並去尋合適的地方開鑿洞府。
他沒有繼續糾結洞府規模,倒不是純粹因為天師道修士盛情難卻。
另有一個原因便是孫平兩世修行,但見識淺薄。
說來慚愧。
孫平甚至都未有見識過甚麽豪橫的洞府。
塵泥問他洞府需要什麽成色,他也沒辦法給人家確切的回答。
洞府本就私密。
要想造訪旁人洞府,要麽是同門關系,要麽也得有些交情。
孫平前世飄零一生少與旁人相交,自然沒有機會見識到諸多洞府模樣。
這一世,孫平則是修行太快,前幾年還是築基期,這兩年便結丹成功,同樣沒有機會見見結丹同道的洞府究竟是什麽樣子。
孫平走在後面,塵泥在前。
玉龍山在大堯不算什麽名山峻峰,但放在天龍道場卻是實打實的道場第一山。
除卻天柱所在的正中位置。
外圍一圈到山腳位置都可以用來開鑿洞府。
孫平有些自知之明,直接開口說道:“塵泥道友我這人受不得山巔苦寒,不如去其他地方?”
山巔苦寒是小。
主要是山巔處大多被天師道自家的修士圈定,另有不少屍窖存在,孫平可沒有住著被人墓地的習慣。
山巔下便是山腰。
山腰處原先就是玉龍觀土著修士居住之地,本就開鑿好了不少洞府。
但此時,玉龍觀內人丁凋零。
陀普幾人並不願意將這等靈地留給此界土著共同使用。
玉龍觀土著修士原先居住的洞府大多空空如也。
有身死於正一盟討伐之下的玉龍觀修士,也有些運氣好早早下了山,另有一些運氣差些,洞府搬上了山巔之處,做了塵泥幾人的鄰居。
“金塵道子。”
兩人落下山腰處平台,便有一位老叟打扮的道人上前恭迎。
金塵即是塵泥上人在玉龍觀中的道號,屬於玉龍宗師親傳弟子,位列道子之列。
“銅蚍師弟。”
塵泥輕語一聲,道出了來人的名姓。
他又伸手指了指孫平,說道:“這位是羽化山的雲雨宗師。”
“如今諸宗修好,雲雨宗師便有意來我玉龍山尋一處上佳洞府。”
銅蚍宗師恨恨看了孫平一眼,而後悄悄和塵泥說道:“道子怎麽可以如此?六宗之賊殺了我家這般多的師兄弟,豈能說了就了?”
“如今外界靈脈衰竭,天命在我玉龍觀一脈。這個雲雨,我聽說便是正一賊首,不如讓他在山外平白等死,豈不美哉?”
話語雖輕,卻入了在場三人耳中。
孫平一笑置之,塵泥卻是面露怒色,喝道:“你是道子,還是我是道子?老實將觀中閑置的洞府名冊呈上來,勿要做些多余舉動。”
“唉——”
銅蚍宗師歎息一聲,本就灰敗的模樣愈發頹敗。
塵泥傳言說道:“銅蚍老矣,時日無多。師叔幾人這才留他在山上,孫道友勿要將他言語放在心上。”
孫平同樣傳音回答:“塵泥道友言重。道場土著時有瘋言瘋語,我來道場一甲子,早已習慣多時!你我上界修士,自然不會與他們多作計較。”
沒過多久。
銅蚍宗師便將一冊玉帛書呈遞上前。
塵泥將玉帛書攝在手上,自己先看了眼,然後遞給孫平。
“山腰洞府多有些簡陋,孫道友若是不急,貧道可以安排人手,替你開鑿出一處新洞府,或是就近並兩處閑置洞府於一處, 如此才符合孫道友上人身份。”
孫平搖頭:“塵泥道友勿要忘了。”
“我雖是上人之身,後來者未必如此。”
塵泥拂手,傳言道:“當得如此,上宗弟子下界歷練,哪能受到太多委屈!”
說罷。
他也不管孫平想法。
衝著銅蚍宗師說道:“銅蚍你領我手令,去山上支使一二力士,為雲雨宗師開鑿洞府之用。”
銅蚍面色悻然,說道:“道子還是差遣其他人吧!老道我怕是做不得事了。”
“那便自行下山。”塵泥怒喝一句,“玉龍觀養不得閑人!”
“唉——”
銅蚍宗師歎息一聲,頹敗著身子直接朝著山下走去。
孫平笑道:“塵泥道友勿要動氣,這老翁倒有幾分脾氣,足見幾位真人馭人本事!”
操控一家宗門,難的並非讓門內弟子全都言聽計從。
而是得讓他們內心處對宗門產生認同,比如銅蚍,便覺著玉龍觀興衰與他戚戚相關,塵泥的行為屬於是投敵賣宗,他不齒於助惡。
每個弟子都有自己的想法,又甘於為宗門出力。
卻無一人知曉宗門的存在,從始至終都是一件錯事!
孫平想起了羽化山,羽化山如今也是孫平一脈當家作主,但孫平知道哪怕是清明上河圖七人也從未真正收下心思。
願意義無反顧地替孫平做事。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