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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玫瑰》蘇城華夢(10)
  55

  人生苦短

  陰,無雨,帶著我不知道心愛的什麽,踏歌而行。

  出了地鐵站,白裙女子站在圓的石凳上,有那麽一秒鍾把她誤認作某種鬼魂,她望著我又望向她的同伴,笑著從那上面躍下,裙襖翩躚。她不是鬼,她是人,悉窣平凡乏味的生活,我好難過。

  往那上面斜著平移,他們手上有各種各樣的花,手握著黃花,一兩枝玫瑰,盒裝的長枝,或捧或束。地鐵裡的他們在往各處奔赴,又多坐了一站,到紅莊下,又一次,忘記了此站是同裡木裡的分界,我若要回去又得等紅莊的下一站再往回,那就是四站。

  兩杯白蘭地,我愛白蘭地,烈酒沁人心脾,醉又可以不醉。

  推開宿舍樓大門,背上許多黃色斑點的貓在鞋墊上磨爪,已帶上脖圈,我們彼此嚇了一跳。

  前些日子見它午後於北側的公寓沙發上小憩,亦有在-1樓台階上揣手,流竄於整棟樓時不時在誰宿舍門口叫喚,更有撞到它守在外面,樓下大門一開它便趁勢進來的橋段。

  回憶著許多事,記得許多事也記不得許多事。走在路上忽覺很需要一卷黑色的膠帶封住我的眼,不要看不要看,那些瑣碎的不要讓它自然的刻進來。

  記點瑣碎的吧,能多瑣碎多瑣碎,因為後面幾封不想這樣,於是將它們雜糅進來。

  水瓶碎了,開水潑到腳面和地上,在樓下吹發的女孩驚疑地看過來,我正呆呆站在原地,想著地上這一攤水如何清潔,算了,交予阿姨吧。垃圾房在不遠處,我把水瓶的外殼分裂處撿起拚好,端正的擺了過去,內膽未碎。往回走踩過地上的一灘水,乾乾淨淨的,又一種罪惡感席卷過來,這是本不該出現的一灘水。顧慮的是這點嗎,不知道。回去後懶得找燙傷膏,隨便塗了點面霜借了友的熱水泡咖啡。

  咖啡醉,醉意朦朧,溫故了博爾赫斯的吉訶德和特隆那兩篇,他就是回環、回環的夢,許多故事都是這樣。

  張棗之《星辰般的時刻》,讀的我臉紅心跳;沈顥之詩,讀的我沉默;洛夫溫柔的罵聲裡,還是不知道說什麽。

  保拉·麥克萊恩比海明威更讓人喜愛,可是她的傳記不太讀的下去,我讀過的傳記少得可憐,忘記是不是這位把海明威車往樹上撞了。也是因為她小時候一度很崇拜戰地記者

  泰坦尼克號2012重映。那時我看了,忽憶起童年時代見過Rose把海洋之心丟入大海的情節,誤以為自己過去有某種預知未來的能力。

  昨日,有一個男人靠在地鐵站的海報上,那上面是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警官在敬禮。側面刀狀的正義的手從他脖頸處伸出來,就像這個現實中男人的腫瘤。

  員工一問員工二如何弄,員工二蹲在地上抽煙,吐了一口雲講:145°的溫度烤四十五分鍾。煙雲散,他仍凝重著;路邊的小門裡是一個藝術的世界,掛著許多油畫,坐著一位眉眼憂鬱的人;另一小門外,是許多江南的花草,門內,牆上鋪張著許多字畫,木岸上堆了橙子;賣花環的老爺爺托舉著他的花,清雅秀麗,似哀求的,等待著路人發善心來買它。

  將黑白格裙配套的絲帶從腰間解下,攥著它,看著穿衣鏡中年輕的自己。換上了另一件淺藍色的綿格裙,裙擺上方有一點網紗,紗尾繡著花與貓。

  夜裡聽到備用耳機線錯結,聽到裡頭金屬線的聲音,於是反覆揉捏聽,忽然夢了,那聲音說:除非碰到它旁邊的數據,

對他來說“大腦!”又一夢,聲音悲痛地講:爛了是空氣。  他過去總是講:你是我生命的延續。

  我進電梯門的時候總是竄進去,密閉幽澀的空間,慌張。

  潮男腦後扎著小辮子,一手撐在雪糕櫃上,一手別著煙。

  艾柯說:昔日玫瑰以其名留芳,今人所持為玫瑰之名。真好,還有人記得玫瑰,存在過還被紀念著,不知再往後它何去何從。百年後,人們從古書上得知,昔人持玫瑰之名,今日無處可考。她在遺落之境,繼續芬芳著。

  與中中去看電影,《人之怒》,傑森·斯坦森憂鬱蒼茫的臉出現在熒幕中。友講:他好酷啊。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在暗夜裡點亮那盞小夜燈,與仇人平靜地對話。唯一的兒子死了,前妻講:“You are cold!Cold!Cold!”他開了書房的燈,與共度夜晚的同事警告:“黛娜,這點很重要”;他對擊殺兒子的罪人講:“肝髒、肺、脾髒、心臟。”然後一一射穿,那人握著酒杯倒下,血緩緩滲出。片子實在普通,但我就是本著看槍戰與打殺去浪費時間的,沒有該死的人文情懷,沒有質問和憂鬱,一直再伺機復仇,槍聲四起,十分粗暴快意。

  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髒的文字,算了不喜歡表裡不一的,既然現在腦中一團漿糊、空洞,寫出的也必是空洞,就像之前講的沉悶的下午寫沉悶的話,奔跑便寫奔跑的話,表達不僅是彼時心境,還是此刻講時狀態的反映。下午我講想以工筆的方式對展覽,那麽園子呢,自然是遊走的方式咯,好像講過荷,那天心情溫潤表達方式也是配套的,字句是可以玩的唉。

  察覺到自己沒有絲毫醉意,莫非身體給自我調節好了,我好難過,是為自己不能難過故作的痛苦狀。

  耦園找了許久不見,原來在巷道的最深處,經過墨客園再往裡走。

  不殺的,仁者無敵的劍,是虛妄的。大仁者,為罪人祈禱祝福,他沒有敵人。

  出了獅子林,一個年輕的導遊與一大爺講“為什麽企業不願意上市”的宏大命題。聽者眼中似乎有敬意,背著手聽,做出似懂非懂的思考狀。

  觀前街的人流如織中,耳裡傳來“黃金直降五十元一克,全場珠寶八折,高價黃金九折,一等獎……”這樣機械的聲音,還有同家店員工“謝謝光臨”這樣機械的人聲。

  她停下電動車問我是否要便宜的園林票,我微笑著搖頭,眼睛大概是眯著。她的尊嚴和訕笑都在一擺手間失去了,複有一句不知對我還是對她自己的話:“沒事沒事。”

  糖糖與中中回來了,帶著溫暖的吵鬧。

  糖糖扔下書包倒在床上,說:“湄湄快幫我洗澡和卸妝!”

  我:“好,現在就幫你去把熱水器的水用掉。”

  糖糖:“你不愛我了。”

  我:“是從未愛過。”

  於是中中就著這句“從未”,給我們科普了一部涉及無情和動情的小說。

  糖糖對著簾子一聲招呼,我拉開床簾問何事,她低頭示意了下衣服,我講,這衣服不錯,與你粉嫩的妝容很搭配,她便留下了那件。

  昨日與小中中去獨墅湖影劇院看了郭達的人之怒,一路回來聊了許多。快回校時與她講了許多電影和植物的有趣之事,也提及過人生,將來之事,是那種普通的少年時代有期許的將來。她講,我們四個人好幸運分到一起,就像家人一樣。

  為什麽面頰紅了可是依舊清醒呢?

  觀前街的夜晚,放射出一道道繁華的光束,人們嬉笑著,憂鬱著,是古往今來不變的遊人和夜晚的散步。遊走其間,巨大的茫然。響起父親寫寧波乞丐王子那篇裡講,諾大的城市屬於此人的恐怕只有縱橫交錯的路了。於我呢,既來到一處,屬於不屬於都是不必講的。相遇即緣分,人與物,走過一段路然後平靜地告別。即使我常常會想起,會思念,可是更要尊重今天,我不喜歡同樣的事複刻兩遍。再,我們總是美化過去,其實過去也並非都是美好的。

  昨天,把內襯的打底衫脫了,單單穿了一件吊帶長裙,咬住下唇作出一副蔑視的神情,想當一個壞女孩。問我的友們:這樣可不可以?她們講很酷。

  蘇州博物館的出口在忠王府,我走過仔細瞧了“小心地滑”的英文翻譯,不是Slide carefully,因而今天似乎是真實的。

  聽歌。歌詞流轉到“拔劍揚眉豪情快慰”,“縱橫四海笑傲天涯”,“一切美好只是昨日沉醉,淡淡苦澀才是今天滋味”,“芳心似火激情如火”。我好想,好想,是一棵鏗鏘玫瑰。

  從從容容走過,一生也就這樣了。

  參加了許多無意義的活動,花鳥展、畫展、電影、戲劇、評彈、演奏會、講座、音樂節和演唱會,這些是文雅的無意義,也有不雅的比如想喝酒想宿醉,跌打損傷,嚎啕大哭之類,終於做不出來。不安全,也沒理由。脖子上的這個十字架根本沒有絲毫意義。吊墜上已經有很多細微的劃痕,聖經我也只是極偶爾翻,即使它就在不遠處。我是一個沒有信仰的人;而我,羨慕有信仰或者不去思考信仰與否的他們。

  第三次提到那件格裙,每每穿上把最上一顆紐扣解開,腰間系上黑色的絲帶,宛若上世紀而來,理了下衣櫃,發現綠紗群上許多巧克力漬。

  多年前一位朋友講,“你說的話全是所謂”,很是,不僅是所謂,而且虛妄。後來他又講:“你有些話很對,比如哲學是詩,要足夠純粹。”如今若遇見我,要投以更多不屑吧,彼此都不屑。

  蒸汽眼罩到了。高中還常常搭配耳塞使用的,如今已經不需要耳塞了,反正也睡不著。我可以聽一整夜的雨,就像過去在學校可以數月,每天坐上十幾個小時,遊離著。好想,放浪形骸。

  這把折扇輕到握在手上似沒有重量,很喜歡。竹製的又不比許多粗糙的木,它足夠清爽和冰涼。

  “我想撫摸一下那鐲子的清涼”,五年級的作文中寫到,老師說通感用得不錯。

  聽聞上世紀有一本地下詩歌集子,名為沉淪的聖殿,從未找到過。

  沈顥犯了經濟罪入獄,在獄中寫情詩。是余傑敬佩的,許多年前就對社會失望的學長。罪名:強迫交易、敲詐勒索、職務侵佔。可,他的詩有一半極好。

  去聽了那場複刻的演唱會,他們說,“富九”與家駒的聲線極像,我第一次買演唱會的票。Beyond的幾首高中尤愛,複讀時有個晚自習心緒不佳,預備不上晚自習出門散步,朋友主動將手機借與我放歌,那晚聽最多的是《大地》和《海闊天空》。

  十八九歲的某一陣子,不能開脫。下了課叫我那位老師朋友拿椅子坐好聊聊天,兩節數學課的時間。那是第一次與人講起童年時代不幸的遭遇,涉及到對人不信任的源頭,平時只是聊些生活和科目上的。他是震驚、繼而憤怒,然年歲久遠作為師長只能歎息,後建議以後不要與男朋友講。我終究是幸運的,前十九年都沒有林奕含那樣的遭遇,平安的長大了。不論外面的世界怎麽變境遇怎麽流轉,只要我還愛惜自己,就足夠了。

  小物盡善盡美,生活精致再精致,都是可以拋下的。它們本也不屬於我,去哪裡都隨意

  大房子,認識的人中少有可以像我這麽在自家探險的了。上次為什麽講不是為生活而造,一開始是以旅館格局建造的,商住一體的房子四十多個房間,有點像《鬼媽媽》裡他們搬去的廢棄雅居。我也曾經在家數窗戶、門和台階,漆黑的夜晚在自家不敢行走。07年喬居新屋,08年始變故,生活真的是很荒謬啊。如今呢,一改再改,十多年與租客們盤旋,安電表扯電線的,連我房間的電源都要從樓上另拉一條電線遷過來,開一盞微弱的白熾燈。家道中落乃至負債了,還有一座破敗的幽靈一樣的房子,她如今還守著這間旅館,大房子於我何為?不需要。

  冷冰冰的,我早就可以不開燈熟練的在樓梯間行走,不再像小時那樣害怕的叫大人來開燈。狄更斯筆下的埃斯特拉,當她還是個小女孩時也是怕黑的,只是冷漠練習久了

  認識的人,叫朋友的,就永遠的友愛。到告別的時候也輕輕揮手,走吧,我能做的只是目送離開,再講不出別的。盡管日後常常思念起來,倒也不想回到過去,更何況我告別過那麽多人事,已經學會享受遺憾了。

  只要有,還在身邊,人和物,我都善待。

  我不能抱著吉他彈一首完整的歌,彈出不是垃圾的曲子要耗費太多時間和精力了,過去會用陶笛吹康熙王朝的片首曲。

  哦對了,假如你寫點什麽,開篇第一句換換吧,這開頭細想雖妙,我在能按斤稱的好幾本書前見過。

  之前提過的撲蝶,和葬花相呼應。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楊妃戲彩蝶,埋香塚飛燕泣殘紅。寶姐姐金蟬脫殼假裝林妹妹在偷聽倆丫鬟密語,撲玉色蝴蝶去了,而寶黛正在小丘上傷懷落淚呢。

  每每保安在眼前,我都會乖乖鎖上車,免得車被拖走。

  《群山回唱》那個繼母年輕時寫的詩,超棒,大有韓國電影美人圖的風韻。

  環球科學某刊,封面問句:宇宙,是寂靜還是喧囂,天文學主場。

  我想,過多的吵鬧,沒有了交點,於是成同一平面同一層次,因而最終成寂靜。

  靠近一座星球的巨大轟鳴,到地球上吹吹風,在我身邊聽著講話,都是有重心的。

  海綿寶寶是我極愛的動畫形象,史迪芬·海倫伯格是它的創造者,18年患漸凍人症去世了。生活循環往複,它總是樂觀陽光的活著從不枯燥,他,總是微笑著。

  瑞克和莫蒂穿越了時空,把平行世界意外死去的他們埋葬在後院。原來的世界慌亂了,於新時空接力了生命。

  一個夢,他臥在妻子床畔,剛意識到仆人會錯了意,女兒將死於非命,對著窗外又像自言自語道,“艾米”。另一個,糖糖養在屋子裡的雞蛋快孵化了,我與中中要坐電梯回去體驗當祖母的過程。

  5月20日

  56

  他們說,群星隕落。我倒覺得,是時代更替的預兆。

  邵家村已是新城,往事被那時的人一起帶塚裡去了,今人重複演繹著新的故事。

  後人們聽聞:曾有人記得玫瑰之名。

  那些泰鬥的名字前有那麽多了不起的稱號,虛名最後,終於看到活生生的人,他死了。

  不知幾人是真正的關心。這感覺和那日看見同學們圍在一起悼念圖書館的貓何其相似。早晨,他們義憤填膺,聲討CGTN,也有忙著緬懷的。

  袁隆平去世了,我沒有什麽波瀾,平時也不關注,隻覺得他和他的團隊很偉大很值得敬佩。然,偉大的人很多。

  下午,幾位年邁的醫生去世,他們死後為人感念和知曉,大家祭奠著,然後作出幾秒鍾的悲傷。

  一場時代的更迭,悄然來了。

  兩點多,人類說,一顆我們的火星車安全降落了。它去了那樣遙遠的地方,不知何人期望著。

  它有沒有帶著一點人類的小細菌逃離地球呢?

  醫者仁心,從事各種科學的人們亦是大仁,都是我敬佩的。

  是誰的那句,科學、藝術、自然、哲理之美,都是大美。諾瓦利斯曾說:哲學原就是一種尋找鄉愁的衝動,到處去尋找家園;木心說:科學,更是一種大鄉愁的劇烈運動。

  這樣的鄉愁歲月,已然在更替了。

  一點點舊過往的廢墟余燼,也將在啟動的修繕和清理工作裡隕滅。

  忒修斯的船在碼頭上修補,新來的水手正擦拭著甲板,想起老一輩的故事裡有一個時代裡人們記得玫瑰之名。

  往事沉沉。

  5月22日下午

  57

  好美的夕陽啊,打在陽台上。我們在屋內開著空調,把落地窗的簾子卷了起來,讓金黃色的光溢滿整個寢室。

  下午往回走,一路聽著上世紀的台灣民歌,漫步在林蔭小道。“讓時光往回走,回到相遇的時候,縱然相遇在年少的青澀,但誰說那不是愛情。”無邪的笑容,年少的輕癡,悠悠的,與歌行走在校園的小路上,我很安心。

  今日逛了獅子林,非有意去,當時它離我最近,於是順路去走走。遊覽路線就是大眾的路線,哪裡有門往哪裡拐,我隻說印象深的。

  相較於亭台樓閣,倒是更喜歡山石花草多些。

  在獅林中的旱假山與水假山間穿行,俄而登上,俄而彎腰穿越小山洞,那裡總帶著一股清涼的潮濕。小小的山路與石階,重重疊疊的,古往今來的紛至遝來將它們磨的透亮,一場微雨,便可帶盡塵埃。

  上,以手扶著兩邊的石,下,謹慎的彎腰躬行。越山洞時,來了一波遊人狹路相逢,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大家就盡力的向兩邊靠,一個叔叔自己往石壁貼著示意讓路,我便與他很誠摯地講:謝謝。

  總是在不經意時,偶然遇見隱沒在石縫裡的草木扶疏,耳中流水、清風、遊人聲鳥聲不絕。亭子在近處,可抵達卻不知要穿越多少石洞,我像隻小獸一樣穿行其間,什麽姿態呢,用“竄”吧。想起安石遊山裡的句子,往狹暗幽深的洞鑽,便是“有洞窈然”,它裡頭清清涼涼的,偶爾滴水在石上,偶爾滴水在遊人頭上,是“入之甚寒”,又忽然低矮下去,昏或陰冷不知多少米,應了“其入愈深,其進愈難”。夷以近,遊者眾;險以遠,至者少,不知兜轉幾許,來到一處岔道,“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恍惚間在江南的假山從中遇到了與詩人弗蘭斯特一樣的問題,我久久佇立著,選擇了人跡更少的一條。

  初極狹,才通人,複行十幾步,無路可走。橫亙在前方的是一泓清泉,四周亦是山石環繞,因而這是一潭孤獨的泉。倒映著周身的水草,水波搖曳間,它們似被揉碎了,不知沉澱著誰人的夢境。

  山石有許多正派有氣度的名字,什麽含暉吐月,玉立昂霄,我隻作普通的可以踐踏和觀賞的太湖石,大氣了說,峰巒如聚,洞壑威嚴如怒,山石表裡獅林路,假若有人同行,我必要牽著那人手在裡頭肆無忌憚地溜來溜去,如此,沉悶的園子添了生氣,沉悶的下午有了歡笑。

  這麽莽莽撞撞,所以在一處下坡與大石頭相撞了,還“砰”的一響,腦瓜子真的好疼啊

  走過小石橋,用手撣了撣一石坐上寫字。我後面的青草地裡栽著某種薔薇,回來後了解了下,學名:七姊妹,也喚作十姐妹。其花重瓣,似複雜的梅,簡易的芙蓉。這名字讓我想起了春天的十個海子,也有他的某詩名“四姐妹”,和這花真映襯。身後的草木與我以幾隻竹籬吧隔著,那籬笆也很細作,其上方是有弧度的,一節節宛若花稍。拱橋下石水交界處亦是草木族居,我認識的有酢漿草、苧麻、虎耳草和井欄邊草。苧麻是纖維植物,邊緣齒狀,寬鍥形,古人們用它造衣、造紙,織素養家,紡紗裁衣,不知道背負了多少歷史和故事呢;虎耳草長得像小蒲扇,沈從文的故事裡,翠翠給爺爺講夢裡去懸崖邊上摘虎耳草,聽到對溪傳來好聽的歌聲,情郎的放歌隻被她當作了夢,因為虎耳草又象征著甜美的愛情,我以為得再加一層遺憾的意思;井欄邊草,是一種鳳尾蕨,葉片從莖處羽毛一般擴散出去;石上生長著許多苔蘚,未知種類。

  正凝神望著,一夥人從橋那邊走來駐足了,他們的導遊講著些無聊的導遊話,什麽獅林四季的五種色彩啦,白牆黑瓦的象征意義啦,五行與花木啦,坐在他們身後好不自在。一人還盯著我的本子好不禮貌,我就扭頭四處茫然的亂看,掃過竹圃、流水、遠處的石舫與樓閣,見到小橋上亭亭立著一個女子,她著淡青素雅的旗袍,手執團扇,竹往上處還有一株參天古木,巨大的冠頂投射下無數的清涼。唉,他們還沒走,那我走吧,臨行前聽到那人講幾處江南之區別,原來杭州那塊是大家閨秀,蘇州這塊是小家碧玉哦。好吧,俺不僅碧玉,還小家子氣,走了。

  當時在筆記本上記的什麽呢,太過潦草好多字我認不得了,擇幾句認識的摘錄吧:

  踏山去,有水流

  望了一眼扇亭,筆還在手中,與亭中一盤弄單反的人對視,他將我拍下

  竹前,老爺爺收起三腳架/攝影器材,沒入山石之中

  導遊說“春紫藤,夏荷,秋碩果,冬大雪壓青山/五行,五種色,木最多,黑為水,故而黑色房瓦象征著水,白對應金,多多來財,綠與植被,紫紅的柱子,石,黃……”

  小蟲在爬,好吧,他還在講

  竹邊古木,未知形狀

  後花園之後有民居,他們從樓上往下望,遊人姿態可見

  怪異開鑿的白石窗

  有一條暗道,我走去,一小孩在盡頭忽然大喊:到!下了一跳,可能是與他的母親講“暗道”的“道”字

  暗道通往一間現代化的茶室

  出是一座不精致的石船

  聽濤亭、問梅閣、暗香疏影樓

  暗香疏影啊,是什麽暗香浮動著月和黃昏,拿出來看看認不認得

  石上無人走,苔蘚青青小蟲爬

  他執一把黑傘,與對面山石之上的人揮舞著,似是一把寶劍

  濤聲就是一叢水流

  亭上半聯:夏日荷花爾不知,還有半聯看不見

  湖上浮沫,是魚兒的泡泡,小荷葉,我又入山石

  以上,記在那本藍色的小本子上,零零散散的。其實,我的筆記本上幾乎沒有帶情節的故事和長篇, 每一本都是。藍本子的前段用來簡易記些小知識的關鍵詞,或草木、或詩歌,後段隨便記,雖然是這麽打算的,不過前段總共也隻一二百字。好笑的是,那日寫的是草書吧,好多自己的字認不得,舊時友們知道這個毛病,整理題目或知識點總托人幫著聯系上下文認字

  它幾處樓的名字倒很雅致,什麽打盹亭,見山樓,雙相仙館問梅閣,臥雲室立雪堂等,室內去處我都是匆匆走過,無心看那些貴氣的會客之廳和桌椅字畫,徑直往人家院裡跑。唔,那裡有個老爺子在一顆石下,孫女或女兒在給他拍照。他左邊的假山與一棵隻綠葉的臘梅作伴,右邊的台子裡似是一棵低矮的榕樹。脫去外套,一身藍色的工裝,姿態似打太極。

  這屋子前的勾闌高度正好,可以寫字。

  廊道的牌匾上寫著“籣芳”二字。

  一阿姨在朱樓雕欄間作委婉狀,那個小夥子在給她拍照;女孩們驚喜的發現枇杷樹上有果子,以手指著。那樓閣外有兩棵桂樹,種著南天竹,在一眾太湖石邊。

  過了扇亭,走在南長廊上,牆上懸了許多黑底白字的詩碑,我無心細看,亦無心數,隻一個偶然抬頭見了“夢寐十年聚散”幾字,是東坡的。

  這一條路,淨是些沉重的詩。

  過了幾道宅門,近出口的廊道裡懸掛著宮燈,我盤算著用手去夠它垂下的流蘇。終於無人了,四下張望後忽然躍起摸了摸它,唔,不高嘛,踮腳就可以夠到。

  其他,兩天前逛的,記不得了。

  5月22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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