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落彈時間！”

　　“估算700秒以內。”

　　18號粗略估算，齊射距離在900公裡左右。

　　孤雲將“刑天”扭出一個大大的“S”形，徹底遠離了可能的落彈區。這個時候，“皮包”進入高空大氣層，彈頭與彈托分離，較輕的彈托很快就被大氣層燒成灰燼。三顆子彈頭溫度接近冰點，暫時從紅外探頭的視野裡消失了。

　　螺旋燃氣發動機噴出尾焰，圓錐彈體尾部亮起兩個淺藍色光點，冰冷宇宙背景下，光點像兩隻旋轉跳躍的精靈，漸漸轉成一個藍色圓環。

　　很快，的氣體外殼將彈頭包裹起來，熾熱紅色勾勒出彈體輪廓，就像黑色濃雲中露出的赤色龍牙，猙獰而壯麗。

　　所有集束彈丸在低層大氣熾烈燃燒，天空下起了流星驟雨，僅僅幾十秒，原本前進的方向炸出無數水柱，爆轟波擊暈的魚群成片漂浮，無聲控訴著野蠻的暴力。

　　對於航速50節的“刑天”號來說，這種射擊沒有意義。

　　十分鍾後，一切果然沉寂了下來。

　　“你知道嗎?”

　　18號腕機上跳動著孤雲的私信。

　　“洛米達島有一個傳說，有一名刺客，每一次刺殺都會提前通知目標，可無論目標如何防范，都會準時死在他刀下。”

　　伊勢天誠愛發視頻的習慣果然是學了某些大神。

　　現在，正是兌現預言的時候。兩艘戰艦快速接近，始終盯著對方，卻不再出手。就像兩個手執長矛的騎士，只有當距離縮短到某個程度，才是最終決定生死的時候。

　　“放飛無人機。”

　　沙飛仔細察看“風箏”的吸波塗層，隱形低能見度無人機是唯一能在極限射程引導炮擊的東西，為了實現這一目標，他需要控制第二架無人機作為信號中繼。

　　這一次，不用執行偵察任務，因為敵艦位置非常確定。

　　“主炮裝填88式穿甲彈。”

　　四門主炮，炮口動能183兆焦，對抗十八門主炮，炮口動能2000兆焦。

　　沉悶而又死寂的空氣中傳來電訊室的通報。

　　“天波消失，進入雷達盲區。”

　　很好！18號松了一口氣。

　　全息屏幕再次傳來視頻圖像，伊勢天誠狡黠地微笑，輕佻的口吻留下最深邃的陷阱。

　　“沈瘸子，作為一名貴族，我覺得我應該讓你先開炮。”

　　孤雲微微一笑，沒有回答。這是一個小聰明，希望本艦先暴露位置。

　　“視頻回傳成功，距離517.63公裡，方向角1120.5，目標速度35節，高空大氣數據收集中。”

　　孤雲略微皺眉，問道:“你們用的6000密位還是6400密位?”

　　“南方艦隊標準6000密位，長官。”

　　“知道了。”

　　炮兵計算中會將360度圓弧劃分為更精準的6283.18毫弧度，為了計算簡便，會取一個近似值。帝國海軍南洋與北洋是分別設立的，早期購買的戰艦來自不同國家，連射擊指揮系統都不一樣。故而孤雲有此一問。

　　此時，孤雲已經離開CIC中心，重新站到艦橋甲板。

　　月光穿透防彈玻璃，潤入粉嫩紅唇，嘴角微微揚起，鼻頭一滴香汗映滿了屏幕裡那艘巨艦。

　　“禁止向屏幕開槍”字條下，是一艘從未見過的戰列艦。

　　六個三聯裝炮塔兩兩一組安插在鉛筆一樣細長的艦體上，低矮主艦橋前後分別布置前、中主炮群，

中央主炮群後面是小型航空甲板，看起來只能發射回收無人機，小型甲板後方才是最後一個主炮群。整體像一個筆架山，中央炮群和艦橋最高，前後炮群較低。　　孤雲一下子就看出了這艘戰列艦的弱點，她確實很大，也很強，但航空作業能力卻是極大的短板。小型甲板正對著炮口，只要主炮開火，甲板上所有的無人機都會被吹進海裡。

　　所以，她必須在炮擊前起飛無人機找到“刑天”的具體位置。但是“風箏”造型的無人機續航能力並不好，特別是需要高速飛行1000公裡的大型無人機，重量可能比有人駕駛飛機還要大。這就意味著……

　　孤雲突然下令:“主炮裝填反步兵火箭彈，18號你親自製導！”

　　反步兵火箭彈?為什麽?

　　18號不明所以，但還是將細長的380mm火箭彈連同彈托一起送進炮膛。就在炮膛剛剛鎖閉的一刹那，敵艦深灰色飛行甲板上出現了一個淺色的小點。

　　“B炮塔裝填完畢。”

　　指示燈全部轉綠，可以射擊。

　　“間隔一秒，四發齊射！”

　　噗。

　　火箭彈無聲無息的飛出炮膛，在數百米空中點火，快速爬向高空大氣層。火箭彈飛行時間遠遠比電磁炮彈要長，但好在無人機的準備時間也很長。

　　飛出稠密大氣前，18號第一次調整彈道。

　　火箭彈在彈道頂端時，利用燃氣舵最後的殘存氣體第二次調整彈道。

　　現在，無論是雷達還是紅外探測器都沒有任何反應，火箭彈無聲無息的靠近飛行甲板。18號完全看不到火箭彈，只能根據敵艦航行軌跡和炮彈下落時間來推斷瞄準點。

　　全息倒計時60秒，4枚火箭彈就在敵艦上空大約45公裡的地方。這裡會暴露一些紅外特征，但是有雲層的遮擋，敵艦未必能夠發現。

　　事實上，他只能祈禱。上一次搞火箭彈偷襲，兩枚彈藥全部被攔截。激光雷達的存在已經讓類似的偷襲變得不太容易，只要進入10公裡，也許更短一些的距離，一切都無所遁形。

　　18號將四枚火箭彈盡量分散，死死的注視著。

　　突然，敵艦火光一閃。

　　其中一枚火箭彈立即失去信號。

　　頃刻間，防空陣列舞出一條貫通天地的火龍。電磁軌道炮每次射擊都必須噴出一個輕質彈托，火力太過密集，陣列打出的彈托隨風亂舞，熾熱金屬在海風中明滅不盡，竟包裹著艦體亮成一朵火雲。

　　18號沒有時間欣賞這些，他的火箭彈已經全部被鎖定，在10倍音速防空炮彈面前，一切操作都是徒勞。

　　即便氣動舵面打到極限，火箭彈依舊遠遠的在高空炸響， 沒有一發接近敵艦。

　　鏡頭下的洛米達指揮官橫眉冷笑，這種小伎倆根本沒有意義。一架無人機減速盤旋，即將開始降落，很快，接替他們的飛機就會起飛，重新恢復對這隻“海上油蟲”的監視。

　　突然，這艘軍艦上的每一個角落都被金屬摩擦的閃光所籠罩。

　　明晃晃的鋼針插在薄金屬板上，在艦艇的每一個角落散落。18號這才明白，所謂的反步兵彈頭其實就是裝滿了無數鋼針的集束炸彈，當彈體破裂，成千上萬枚鋼針就會呼嘯而來，如同弩箭一樣刺穿人體。

　　防空陣列摧毀了彈體，但是不可能阻止這些鋼針，當鋼鐵彈雨傾瀉而下，甲板上等待起飛的三架無人機瞬間就被打成了篩子。

　　“裝填88式穿甲彈！”

　　孤雲話音未落，天空已經下起了流星雨。

　　只是這一次，炮彈的落點非常分散，更像是一次倉促而憤怒的回應。

　　“無論多麽龐大的戰爭巨獸，只要失去了眼睛，就是獵物。”

　　孤雲抿下一口紅茶，靜靜感受著巨炮掀起的海浪拍打在船身上。這艘5000噸的大艦只是輕輕漂了一下，旋即將能量消減無形。

　　眼前屏幕上的信號燈逐漸轉綠，直到她的臉上也映出綠光。

　　“放！”

　　砰！

　　超音速氣浪將大海吹出一個葫蘆形的白色浪跡。

　　倒計時，437秒。

　　“不用等彈著了，效力射！”

　　水兵們完全沒有猶豫，對炮術絕對的自信，這是艦上每一個人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