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什麽?”貝利可沒聽清楚。
“不,沒說什麽,你不必在意。”安東尼奧很快收斂了思緒,淡淡地說了一句。
“何況,總有些不怕死的,他們會替我們驗證真或假。”
包括腐之教會在內的所有人,千裡迢迢趕來這裡,甚至都沒得到一個應有的坐席,阻隔在外圍的,是廣袤的茂密森林,馬車根本無法駛入,所以隻好統統站在廣場上,一部分人心理難免產生落差。
中心的大型祭壇上騰起了一種閃閃發光的淡黃色稀薄蒸氣,變成煙霧,變成幻影,形成了奇怪的輪廓。
一個人影從中走出來,黑發黑眸,模樣清俊,正是葉清。
即是這場祭禮的主角——降臨的鴉神使者。
那些煙霧逐漸下沉,沉積成為一個略微有些模糊的泛白圖案——像是模糊、變幻的霉菌,細長的菌絲微微搖擺。
仔細看去,會驚訝地發現,那片痕跡不可思議地像是一個蜷曲起來的人形。
普通。
太過普通。
這是所有人的最直觀的感受。
暫且不論內涵如何,人類總是主觀地從外表尋求其他存在的最鮮明的特質,比如恐怖,比如詭異。
可當這位所謂的鴉神使者走出後,竟沒有給在場的任何人帶來壓迫,直視他,就像是看著一個普通的人。
也許,站在祭壇中心的這個陌生人類的氣質遠比大多數普通人優越,但卻無法與一位鴉神使者匹配。
不排除刻意隱藏的可能,但,沒有最直觀上的震撼,是無法讓廣場上來自不同地區的看客產生信服的。
雖然,廣場上的人沒有誰真正見過鴉神使者,畢竟,最後一位鴉神使者降臨,距今已經過去了足足有一百零六年。
在這個超凡之路斷絕的時代,可少有人的壽命能持續這麽久,連卡特鐸蘭的皇帝都更迭了幾代。
即便如此,所有人,還是不約而同地產生一個念頭:
該不會,這是黑鴉教團隨便找的一個人,冒充鴉神使者,想要欺騙大家。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就有好戲看了。
被揭穿以後,黑鴉教團可不止是臉面大跌這麽簡單的後果,畢竟,這也側面印證了教團徹底失去群鴉之主的眷顧的事實。
“雅克圖大人,神明使者……難不成是假的嗎,神明,是不是,已經不再眷顧我們了嗎?”
問話的是一個少年,臉上有著迷茫。
“不。”
少年口中的雅圖克大人長長地歎息一聲,繼續說:
“大祭司不會做出如此愚蠢的決定,使者大人還未展露出真正的使徒的形態,所以,凡人才無法觀測到祂的偉大。”
他們以及他們身後的一群人,衣衫襤褸,大多都是赤著腳,皮膚粗糙,滿是飽經風霜的痕跡。
不過,那種眼中所閃爍的堅定的信仰的光芒,是難以被掩蓋的。
他們是朝聖者。
此時,連一部分朝聖者的信心都產生了動搖,無怪乎其他人呢。
不知從廣場上的何處輕輕傳來一聲嗤笑:
“該不會是假的吧,連黑鴉教團竟然都會做出這種事來。”
此時,正一步步踏上階梯,披著黑袍,蒙著眼睛的大祭司,他的背難得挺直了,聽聞此言,隻淡淡地往下方瞥了一眼,很快找到說話者。
那是血之俱樂部的人,這個秘密結社瘋狂崇尚血液以及血液中所蘊含的力量,掌握了許多與血液有關的秘術,
尤其是,他們相信血液中蘊含著永生的力量,試圖製作出一種名為“永生之血”的物質。 並不算是邪教,畢竟,暫時沒乾出什麽帝國無法容忍的事情,而且,他們也確實能夠通過血液的力量,讓人一定程度上恢復青春,不少有權勢的女性和年老的貴族都是其強有力的支持者。
說話者看起來比較年輕,站在最前面,周圍的其他的血之俱樂部成員都沒有說話,保持沉默。
很明顯,這是被推出來試探的一個愣頭青。
大祭司隔著黑布、視線在血之俱樂部的區域掃了掃,卻讓那裡的所有人都感到從後背泛起的一陣涼意。
愣頭青也被嚇到了,想要往後退幾步,卻感覺有什麽黏膩、濕滑的長條狀的東西爬上了自己的腳腕。
他回頭一看,就見一隻沒有瞳孔和睫毛的一人高的巨大眼睛悄然在背後睜開,內裡有許多花白色的觸手伸出來,迫不及待地想要將他拉進一個未知的空間。
“啊——”
愣頭青隻來得及發出一聲尖叫,然後徹底被密密麻麻的觸手困成一個繭,然後被拉進眼睛裡,消失不見。
那眼睛還在半空轉了轉,環視周圍的眾人,似乎彌漫著深沉的、隱秘的惡意,幾乎沒有誰敢與它對視,紛紛低下頭。
之後,巨大眼睛才逐漸縮進未知的虛空。
“無故擾亂祭禮秩序, 該罰。”
最後,只有大祭司平淡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
一瞬間,大部分的人連呼吸聲都不由得小了幾分。
葉清站在祭壇的中心,將這一幕幕盡收眼底,對於這些人的明顯的懷疑倒是並不在意,面上沒什麽表情。
他的心理素質強大,不可能因此受到影響。
何況,他對於大祭司來說,從頭到尾只是一個工具人。
盡管在教團裡的特權非常大,可以自由閱覽超凡知識,但甚至,從未了解過這場小祭禮的計劃流程。
只需要在適當的時機,展露出半鴉的形態即可。
此前,勞洛斯還轉交給葉清一件可以轉換形態的超凡物品,不過,只能固定地轉化為半鴉的形態,與自己的恩賜重複,而且副作用比較大,光是攜帶在身上就有隱蔽的風險,所以,被他拒絕了。
勞洛斯和大祭司也才得知,原來,葉清所獲得的恩賜是具有在三種形態自由轉換的能力。
不過,這也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單單只需要偽裝,大祭司可以推任何一個人上去成為“鴉神使者”。
而既然如此堅持,讓原本的一名死囚犯成為“鴉神使者”,甚至無可替代,必然有其它的原因和目的。
“變身烏鴉的恩賜難道很特殊嗎?如果結合我之前的猜測,恩賜來自神明……這就很合理了,大祭司認為我必然和群鴉之主有某種聯系,能夠滿足他的某種需要……”
想到這,葉清心裡再度多了幾分對黑鴉教團以及大祭司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