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黑信昌就判斷,面前之人是軍統。
他們天A組,全都是單線聯系:黑桃A——紅桃A——梅花A——方塊A。
現在,黑桃A被困,梅花A犧牲,而紅桃A,因為梅花A並告知自己其生死,情況不明。但顯然,黑桃A被困的消息,是紅桃A告知梅花A的。
不過,即便紅桃A活著,也應該與自己一樣,處於和組織的失聯狀態。
因為天A組,只有黑桃A有資格與上級聯絡。
所以,不可能是自家人。
再者,梅花A,也臥底在軍統,現在,軍統為他報仇,符合常理。
果然,禮帽男與其他人向李大力的牌位鞠躬祭祀時,報出了軍統的家門,當然,他們還咬牙切齒,痛罵鬼子龜田丹,痛罵漢奸黑信昌。
在他們口中,李大力是被龜田丹和黑信昌共同殺害的。
他們要為李大力報仇。
報仇方式簡單,把黑信昌活埋。
活埋?
黑信昌可不想死,他剛接到任務,且任務沒完成呢,現在被活埋了,典型的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他嘴巴被塞著,就嗷嗷嘶吼,對禮帽男,意思是:我有話要說,重要的話!
禮帽男輕蔑地瞟他一眼,說:“反正他也是我們案板上的羊,我們想捶蛋就捶蛋,想刮毛就刮毛。”
隨後,他吩咐去掉黑信昌嘴巴裡的臭襪子。
呸呸呸……
臭襪子被掏出後,黑信昌不斷吐口水,想把嘴裡的汙濁之氣全吐出去。
禮帽男皮笑肉不笑,說:“我的襪子很香的,你這整的,好像我襪子多臭似的,哼哼,既然如此,就重新塞回去。”
“別別別,兄弟,香,香,你的襪子很香,忒香了,口感也很好,真的,不騙你。”黑信昌此時是一副心甘情願當孫子的模樣。
禮帽男呵呵笑笑,說:“兄弟,你啊,是個人才,呵呵,就是可惜了。下輩子,我邀請你當軍統。”
黑信昌諂媚的笑,說:“兄弟,我這輩子就想當軍統!不瞞你說,我早就想棄暗投明了,大力哥也答應我了。可惜,大大力哥不幸遇難了。現在遇見各位好兄弟,真是天賜良機,來吧,擇日不如撞日,現在,我們就在我結拜大哥李大力的牌位前,我們結成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我要像大力哥一樣,臥底特高課;我要與你們一道,誅殺鬼子,驅趕倭寇——”
“打住,打住!”
禮帽男打斷黑信昌,嘲諷的口氣,說:“說你胖吧,你還喘上了。看你嘚瑟的,還大力哥?還八拜之交?你說書的嗎?”
話畢,他命令將黑信昌拋到土坑裡。
黑信昌急喊:“大力哥不是我殺死的,是龜田丹開的槍。不信,你們去打聽打聽。對了,大力哥是你們在特高課的臥底,你們肯定還有臥底,你們去問問臥底,不就知道真相了嗎?”
禮帽男冷哼一聲,說:“我們當然知道不是你開的槍,我們也知道,龜田丹是被你搶了功勞,可是,如果不是你奪去大力哥的槍,他能被打死嗎?以他的身手,他肯定會奪路而逃。所以,你與龜田丹同罪!”
黑信昌急赤白臉地解釋:“我是要救大力哥。”
禮帽男睥睨的神情,說:“救?你奪槍是為了救?你腦子灌屎粑粑了,用這種方式救?哼,我要信了你,那就是我腦子灌屎粑粑了!”
黑信昌加重語氣,說:“大力哥主動給我的槍。
” 禮帽男哈哈大笑,嘲弄的口吻:“主動給你槍,讓你殺了他,讓你落一個功勞?”
黑信昌點點頭,答:“可能是這樣吧,我也不知道啊!”
這時,旁邊一個短發女軍統不耐煩了,說:“組長,別和這狗漢奸廢話了,趕緊弄死他!”
禮帽男點點頭,說:“魚梅梅,交給你了。”
“是,組長。”
短發女軍統,也就是魚梅梅,一腳把黑信昌踹入土坑裡。
隨後,她與其他人拎起鐵鍁,填土埋人。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黑信昌掙扎著,苦苦哀求。
無人應聲。
土,噗噗的,壓在黑信昌身上。
這時,黑信昌心道:嗯,表演的差不多了,再演下去,就演死了。
於是,他高喊:“組長,組長大哥,組長哥哥,組長親哥哥,我有重要情報,大力哥給我的,我給你。”
禮帽男遲疑一下,卻沒應聲。
見狀,黑信昌補充:“潛伏在軍統內的日特名單。”
“住手!”
禮帽男立刻下了命令。
但魚梅梅不相信,就勸禮帽男:“組長,這狗漢奸的嘴巴就是個炮筒子,噗嗤噗嗤的,有準頭兒,沒準頭兒,瞎放。”
“大力哥,藏了膠卷,偷拍的,微縮相機。”黑信昌撿重點說。
聞言,禮帽男激動了,摘下禮帽,再戴上,摘下,再戴上。
他內心波瀾起伏。
他不知是否該相信黑信昌。
這一點,黑信昌清楚得很。於是,他說:“組長哥,情報是大力哥臨死委托我的,我答應他,不會隨便給人,就算你是組長。如果不是命懸一線,我怎麽能告訴你?”
禮帽男望著埋了一半的黑信昌,望著無比渴望活命的黑信昌,他相信了。
他命令:“暫時先饒這狗漢奸一條狗命。”
於是,黑信昌被拖到地面上。
他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大口喘氣。
他無限感慨:“天好藍,雲好白,鳥兒唱得真好聽,花兒開得真好美!”
禮帽男笑了,揶揄說:“呦呵,狗漢奸還會拽詞兒,像作詩一樣。”
黑信昌呵呵乾笑:“不瞞你說,我也是科班畢業的高材生,做個詩,就是家常便飯。”
禮帽男嘲弄的語氣:“那就有請黑心腸高材生賦詩一首吧!”
黑信昌緩緩坐起,示意先給自己松綁。
見狀,魚梅梅想用鐵鍁拍他腦袋,你個狗漢奸,讓你做詩,是戲弄你,你竟裝上大尾巴狼了?
然而,禮帽男很有耐心,他親自松綁。
黑信昌用手捋一下自己的漢奸頭髮型,可能感覺有些亂,他要梳子。
梳子?
禮帽男撇撇嘴,不屑的表情,說:“我發現你,就像個娘們兒。”
“組長哥,這是形象!”黑信昌辯解,“人都是注重形象的,要不然,你為何一直戴著禮帽呢?”
“給他給他給他!”禮帽男不耐煩的神情。
於是,魚梅梅便找到丟在棺材裡的黑信昌的皮包,從中尋出小梳子,拋到黑信昌面前。
黑信昌撿起小梳子,很認真地捋自己的漢奸頭髮型。
最後,他在自己掌心吐了幾口唾沫,塗抹在頭髮上,定型。
禮帽男不急不躁,靜待他作詩。
終於,黑信昌作詩了。
他搖頭晃腦,像老學究一般。
他深情吟誦: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作詩完畢。
黑信昌很傲嬌地昂起頭顱,目視天空,自我點評:“老黑,牛叉!”
禮帽男,鼓掌喝彩。
黑信昌很有禮貌地對他行禮致謝。
禮帽男微笑,問:“你知道徐志摩嗎?”
黑信昌心道:你漢奸爺我肯定知道徐志摩啊,否則,我為何剽竊他的詩呢?
但他笑笑,回答:“徐志摩?澡堂子裡搓澡按摩的?”
禮帽男啞然失笑,說:“你啊,真是個人才,就是可惜了,呵呵。”
聞言,黑信昌故意裝作很興奮的模樣,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我的詩,很多人都誇讚,自成一派,筆調很高。我再做一首吧。”
話畢,他就興奮地站起,倒背雙手,來回踱步: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著
一個丁香一樣的
結著愁怨的姑娘。
……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飄過
一個丁香一樣的
結著愁怨的姑娘。
作詩完畢。
他給自己鼓掌喝彩,“老黑,牛叉!”
禮帽男一邊樂不可支,一邊嘲弄的口氣問:“你住在雨巷吧?你是不是有個名字是戴望舒的叔叔?”
“戴望舒?那是戴望的叔叔吧?”黑信昌狐疑的神情,然後斬釘截鐵回答,“不是我叔叔,是戴望的叔叔。戴望是我發小。”
隨後,他不等禮帽男言語,又作詩一首。
這次,他不再剽竊,而是真情流露,抒發心聲:
我叫黑信昌,
人稱黑心腸。
看似狗漢奸,
實為真忠良!
作詩完畢,他再次為自己鼓掌,非常賣力。
他感動地說:“不瞞你們,我為自己的高貴品質折服了。 ”
禮帽男咧著嘴巴笑,然後效仿黑信昌的口氣說:“不瞞你說,我為你的無恥精神折服了。”
“謝謝,萬分感謝。”
黑信昌向禮帽男鞠躬致謝。
僅此還不能表達敬意,他又送去一個熊抱。
然而,他被禮帽男推開了,嗤之以鼻地推開了。
甚至,他都不屑於看黑信昌一眼。
二人咫尺之距,且對方戒備之心降低,機會難得,黑信昌出手。
他側身一滑,左手摟住禮帽男,右手的小梳子抵住禮帽男的脖頸。
眾人一驚,拔槍相向。
黑信昌輕一用力,禮帽男的脖頸便見血了。小梳子,是鐵梳子,梳齒尖銳鋒利。他笑言:“組長哥,我反正是臨死的狗漢奸,命賤,可你的命值錢啊!”
禮帽男揮揮手,示意魚梅梅等人切勿輕舉妄動。
趁此機會,黑信昌拔出禮帽男的手槍,然後樂呵呵的神情,說:“組長哥,你比我還識時務嘛!很好,是我學習的榜樣!”
話畢,他挾持禮帽男慢慢移到汽車旁。
“上車!”
黑信昌逼著禮帽男坐上主駕駛座位。
禮帽男照做。
黑信昌入座副駕駛。
他瞟一眼魚梅梅,喊:“哥的皮包。”
魚梅梅把皮包拋給他。
“謝謝啊,妹子。”
黑信昌衝她拋了一個飛啵兒。
隨後,他命令禮帽男驅車回城。
禮帽男乖乖服從。
但,他已經想好應對之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