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瓦斯特平原,曾經是屍鬼和人類廝殺的戰場。這裡絲毫感受不到凜冬的那種溫暖,刺骨的寒風、盤旋的烏鴉禿鷲,任何一個勇猛的戰士來到這裡都難免得起個激靈。
然而,也就是這種氣氛,為一個神秘的種族提供了良好的隱居地——狼族。說起這個名字,也許會讓人想到長著尾巴的狼人,不過好在並非如此,否則亞伯拉罕人就太可悲了,他們如今還不足夠強大來面對屍鬼以外更多奇怪的敵人。
狼族以打獵為生,據說族長菲爾德曾經被一匹狼所救,而這匹狼又教會他與狼交流。菲爾德回到村子後,迫不及待將這種奇異語言教給村民。在那之後,村民便和狼群合作打獵,人與狼的界限逐漸淡化,他們像朋友一樣同吃同住,各自訴說著煩惱和快樂。
“團長,我們為什麽要到這種鬼地方來?”一個年輕的騎士騎在馬上,有氣無力地看著這毫無生氣的平原問道,“現在我們騎士團也太容易呼來喚去了,那個木匠也真是的,跑到這種地方來,不嚇個好歹才怪呢?還說看見了屍鬼,怕不是給嚇出幻覺了吧……你也看到了,師父,他跪在大廳上褲子還都沒乾透,安德烈那家夥的表情當時真是難看極了。”
團長板著一張臉:“坐在家裡可不知道他所言虛實,非得親自來看看不可。”
“是是是,您說的對。”年輕人對師父的態度很是無語,他於是一夾馬肚,領先在前。
兩個人走了很遠,已經到了瓦斯特平原腹地,除了叫個不停的烏鴉,根本沒什麽異常。騎士於是下馬,很想休息一下,他覺得自己的屁股已經不能再這樣將就下去了。於是他找到了一棵樹,將馬拴上去。
果不其然,他還沒松下這口氣,師父就在後邊發出了反對的聲音:“別在這歇腳!”
“什麽!”他裝出聽不清的樣子,又裝得十分想聽清的樣子,其實人已經挨著大樹坐了下來。他試圖透過樹影去看天空,卻只能看見一片陰霾。
“真不敢相信,現在居然是白天。”
忽然,他覺得身後的林子傳來腳步聲。騎士警覺地站起來,他的手慢慢按在劍柄上,不敢放過任何一點響聲。
自從多年前,凜冬城主埃菲拉發現火神教研製出將活人變成屍鬼的毒藥之後,人們就開始擔心起來,即便這麽多年沒有新的事故,但像昨天那個濕著褲子跑來求助的人卻不在少數。因此,騎士雖然態度有些懶散,但還是打起精神。
緊接著,他看到有人影閃過,這可是實打實看在眼裡的。他瞬間覺得渾身冷汗直冒,該不會真的有那東西吧。
“誰在那!”他拔出劍來。
一對綠悠悠的目光射向他,他警覺地和這目光對峙一番,隨即壓低身子,慢慢後退出去,那綠色的眼睛沒有追上來,眼看著這幽靈一般的綠光愈來愈遠愈來愈淡,騎士將這口一直提著的氣緩緩送下來。
“抓住它,威廉!”
忽然,不知道哪傳來的口令,騎士心叫壞事,他猛一劈樹乾,斬斷馬繩。那漂亮的馬受了驚,嘶鳴一聲,原地跺了跺腳。騎士本想趁這會兒趕緊逃跑,誰知對方竟然靈活無比,那雙眼睛越過馬背直奔過來。這下其實看得清清楚楚,這是一匹狼。
“哈,竟然是個畜牲。”看來,不得不應戰了,他兩手持劍,每隻手指都牢牢握住劍柄。那狼也前爪微曲,眼看著就要撲上來。
“威廉!咬斷他的手臂!”
“什麽?”那口令又一次響起來,
第一次騎士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第二次如此明確的口令實在讓他無法忽略。這感覺過於奇特,難不成這狼還是個落了戶的? “這,威廉老兄?要不我們坐下來好好——”沒等他說完,威廉就張著嘴撲上來,騎士趕緊揮劍擋過去,狼牙和鐵劍剮蹭出閃亮的火花,騎士稍稍松了些力量,讓威廉順著自己劍的方向衝出去。然而他顯然低估了四腳生物的平衡能力,威廉就在落地的同一時刻,立即掉頭回來發起第二波猛攻。
“好家夥,牙口當真不錯。”騎士這會也不敢懈怠:“嘿!威廉,有話好好說,何必這麽劍拔弩張呢。”他說完自己也苦笑一聲,和一匹狼說個什麽勁?
“等等!住手!”那狼坐式又要撲上來,忽然被叫住了,不過這是個熟悉的聲音。騎士忽然喜笑顏開:“我在這師父!”
一個獨臂騎士緩緩走過來,他舉起自己唯一的胳膊表示自己毫無戰意。
“等等,威廉。”
這回的口令,被年輕的騎士察覺了方位,就在這個空擋,他決定賭上一把。騎士從腿上的皮帶扣裡抽出一把小刀,朝聲音的方向猛地一扔,那刀箭一般飛出去,擲地有聲,砰地擊中了樹乾。騎士正得意,誰知那狼竟然發瘋一般撲上來。
他還沒來得及將扔刀的手重新握住劍柄,而一隻手的力量遠不能和這凶惡的野獸抗衡。騎士順勢被撲倒,在這難得的近距離接觸中,他竟然從那綠色的目光中讀出怒火中燒的情緒。它死死咬住騎士的左肩,牙齒穿透鎧甲,扎進皮肉中。
“威廉,威廉!”
威廉渾身突然一個激靈,它微微發怔,下頜停止了發力,眼中凶狠的綠色也減弱不少,接著它竟然松開了嘴裡的獵物。騎士可不願意放過任何機會,正打算用手中的劍給威廉致命一擊,劃破這畜牲的喉管,結果卻被另一把劍豎直攔了下來。他抬起頭,看見獨臂騎士反手那著他那長的出奇的劍,攔下了自己的攻擊。
“我說了,住手。”他冷冷道。
年輕的騎士這才意識到,剛剛叫住威廉的並非他不露面的主人,而是這位獨臂騎士——自己的師父。
接著,一個矮小的身影從一棵樹後面走了出來,這棵樹正是被刀擊中的那棵。
“你們是什麽人?”
獨臂騎士收起長劍,他看了一眼威廉,不知是不是錯覺,年輕的騎士竟然覺得自己平常總是板著臉的師父的目光竟然飽含“深情”。
“我叫迪夫,凜冬騎士團團長,這個是我的徒弟,叫阿米爾。我們本無意打擾到狼族的領地,是阿米爾失禮在先。”
“我怎麽失禮了!明明是他們撲上來的!”
迪夫朝阿米爾瞪了一眼,阿米爾不甘心,回應給他一個鬼臉。
“你一定是托蒂吧。”迪夫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我和你父親是很好的朋友。”說完,迪夫看向威廉。阿米爾打岔道:“別告訴我這狼就是她爸爸。”
阿米爾看見威廉走過來時,做好了防禦的姿勢,結果威廉竟然忽略了他,轉而走向迪夫,在他身邊友好的蹭了蹭。
“不會真的是吧,師父。”阿米爾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是真的要被自己說服了。
“哈哈哈哈,年輕人想的東西真是有趣得很。”這時,一個爽朗的笑聲忽然響起。阿米爾聞聲看過去,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提著幾隻野兔出現在樹林裡。他身上穿著粗布衣服,圍著獸皮,還掛著些稀奇古怪的獸骨獸牙做裝飾,走起路來發出一陣陣響聲。
“好久不見,迪夫。”
“好久不見。”
兩個人於是就抱在了一起。迪夫的一隻手臂在對方的背上拍了兩下,對方也熱情地回應著他。
“只有你們兩個人來嗎?戴裡克和喬佛裡呢?”
迪夫張了張嘴,他的沉默說明了一切。
“真可惜,沒能再好好喝喝酒。好了,這位是你徒弟吧?好小子,剛才我可看到了,倒是有你當年的風范。”
阿米爾聽這話有些來了盡頭,他也不顧肩膀上的傷,猛一撐地站起來:“嘿,大叔,你家那大狗也不賴!”
“哈哈哈!”大叔開懷笑起來:“威廉,你可聽見了,這小子叫你大狗呢!”接著,他轉頭對阿米爾道:“對威廉就算了,呆會跟我進村子,可別這麽不客氣,可不是誰都有威廉的好脾氣,他們非得給你撕碎了不可。”
阿米爾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話說到這了,塔昆,你們這還有那東西嗎?”迪夫問。
“你指什麽?屍鬼?我不怕這玩意,你但說無妨。”
“昨天一個凜冬城的木匠找到騎士團,說是看到屍鬼了。唉,我也知道多半是他看到了什麽野獸之類,可也不能置之不理。”
“木匠,是來砍樹的吧?偶爾砍去一兩棵沒人會在意他,多半是他貪得無厭,我們才不得不嚇唬嚇唬。不過,迪夫,來都來了,不如和我回去好好敘敘舊,順便調查一番。也算是以防萬一。”塔昆說完看了一眼阿米爾:“這小子被我們威廉咬得也不輕,就這麽回去難免得大病一場。”
“大叔,這麽點小傷,哪至於?”阿米爾嘴上這樣說著,心裡卻真真想跟著塔昆去看看他們村子,畢竟能撞見狼族的機會可不多,回去好和蕾娜塔夫人仔細講講,再跟弗朗茲這家夥好好炫耀一番。
迪夫猶豫了半天,最後他看向自己的徒弟,後者正按著自己汩汩流血的傷口,於是有些無奈道:“也好。”
塔昆和迪夫於是一前一後在前面走著,托蒂從林子的陰影裡現身。阿米爾終於看清了這個矮小的身影,是一個女孩。她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棉衣,很不合適,縫縫補補幾乎要丟失了本來的面貌。
看到這棉衣,阿米爾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什麽記憶。
但,他畢竟是一個穿越者,真正的阿米爾的記憶在他的腦子裡總是恍恍惚惚,這兩年來更是變得越來越不明了。
算了,管他呢……